第二百三十九章、过眼云烟
追风刀斩天师? 那可是龙虎山七位大天象境高手啊。 许南烛一口茶水喷在对面的老头脸上,曾以十年功力问鼎江湖的刀圣方乾只是抬手轻轻抹去,转头瞪了一眼多嘴的楚夜星。 许南烛赶紧告罪几声,方乾倒是好脾气,不以为意,继续喝茶。 以往对这类雪泥偶尔留爪的文字记在,许南烛一直不曾当真,但亲耳听到那两刀,再亲眼看到方乾那刀起天象的仙人风范,就不得不信了。 方乾喝完茶,瞧着发呆的许南烛,皱眉道:“人生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的措不及防,而结尾总是花开两岸,天各一方,教你练刀若说没有私心那不厚道,让你断瀑千流是练力,让你入这江水的踏板而行则是控力,正如这端起的茶杯,力量太大就会碎掉,力量太小就会脱手,用刀也是如此,我不在身后逼着,你肯吃这份苦?” 许南烛哦了一声,倒也没将这事放在心里,可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位拔尖高手的亲戚,父母也从未在他面前谈起过,汴梁城破之时为何大伯没有出手相助呢? 许南烛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方乾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要不说你小子运气好的让人嫉妒呢,很多问题我也不知,你也甭问我,等去了云之城见了你大伯,你亲自问他吧。”看书喇 接下来的路途方乾要离开几日,临行之前教给许南烛一套滚刀术,并无套路,最重要的是第一刀的角度和走势,随后连绵几十招都按照这一刀顺势而走,如何出刀最快,如何出刀的一气呵成,不留间隙,待娴熟之后可自行再添上百招。 回到船舱躺下,几乎在江水里折腾了一宿的许南烛早已精疲力尽,上下眼皮直打颤,临时搭建的木板床格外硬,莫昭雪和楚夜星都有些不习惯,许南烛对此倒是心无芥蒂,归功于跟老容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惯了。 桌上除了一盏油灯,还有两摞泛黄书籍,一本‘竹牛’剑谱,一本‘天玉心经’,而最下面是一本《云台三落甲子习剑录》,许南烛天赋不高但记忆力过于常人,死记硬背之下,不说倒背如流但也能做到口述能详的一字不差。 只是许南烛本身对剑谱并无兴致,《天玉心经》也不觉得有益,苦修到第三层摸顶之后,无论再怎么努力都如石沉大海,唯独对《云台三落甲子习剑录》爱不释手,这本六十年练剑感悟是李清风的心血之作,只是言辞晦涩,不太容易上手。 许南烛瞥了眼窗外,翻身避开刺目的阳光枕书入梦。 ------------------------------------- 大相国寺是李林燕恩师坐禅之处,在这之前也仅仅只是一座莲花小池,后来为了纪念这位宰相特此加盖寺院塑造法身受人香火,便是‘大相国寺’的门匾都是璃阳皇帝亲笔所书。 其寺院内更有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那塔上层层有佛,艳艳光明,具有以和求尚之意。 而当年璃阳开国皇帝就是以此囚禁自己弟弟在塔内坐禅十六年,直至皇权稳固才将自由之身还给了郑洪。 郑洪出家的本意是不想看到手足相残,善心之举却换来疾恶之事,只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事,那堆剪不断理还乱的账本却结结实实让其大好年华随风而逝。 十六年后,郑洪走出大相国寺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去见心中所爱的女子,认为这十六年所受的相思之苦,皆是为了那苦尽甘来的这一天。 可当郑洪回到那熟悉的篱笆小院中,记忆中欢声笑语声早已不见,院内也是杂草丛生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 郑洪四下询问打探,这才知晓,那心爱女子曾多次上山,苦苦等候了十五年,而就在前一年,嫁给了一位外地商人,没了音讯。 自此郑洪踏山远游,只是这些年苦苦追寻却没有寻来好的结果,而他始终也没有再还俗续缘。 引渡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轻轻道:“茶有苦涩甘甜,人生百味不过是求那苦尽甘来之甜的其中滋味,你寻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郑洪低头用嘴巴系紧左手伤口的布条,抬头看了眼没个尽头的山峰,苦笑道:“如今她已成家,那人待她很好,而我不过是一个假和尚罢了,什么金蝉转世,佛光祥瑞,不过都是杀人诛心的借口。” 引渡捻盘着佛珠,轻笑摇头道:“坐禅十六年的假和尚,假着假着就成真了,不过你当真放得下?” 郑洪笑了笑,“十六年如一顾,什么苦都熬过来了,什么事都淡了,唯愿以后能常伴青灯古佛,求她一世平安即可。” 有一朵盛开的云,缓缓划过山顶,随风飘向天边。 引渡放下茶杯,缓缓起身离去。
才出小相寺院门,就瞧见不远处的智皓揉了揉已经通红的肩膀,咬着牙再度背起沉如千钧的行囊,在这琉璃世界里,这是一副茕茕孑立的可怜画面。 看到师父的智皓愣了一下。 引渡走上前接过行囊背在自己身上,智皓则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感觉真的要死了。 引渡刚想要出声提醒,结果被徒弟一瞪眼,只好把嘴边话全都咽回肚子里。 一条无毒菜花蛇钻进了智皓裤腿,尽管被吓得面色惨白,可也没有出手去抓,委实是没那个精神气了,他现在都恨不得坐着就睡着,至于双肩后背的疼痛,已经趋于麻木,不去触碰即可。看书溂 引渡捡起一根树枝轻轻敲打裤腿,结果那不通情理的蛇反咬了智皓一口。 夕阳余晖下,引渡背着智皓顺山路而下,好在那条蛇无毒,但被咬的滋味也不好受,寒风吹进裤腿让原本肿胀的大腿火上浇油,如针扎碾压般的疼,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还在笑。 引渡轻笑道:“好歹没伤及根本,偏离了三寸,否则我这男徒可就变成女娇娃了,呵呵!” 浑身没劲酸疼的智皓趴在师父背上苦不堪言,也不知是下山路当真不好走还是这老秃驴故意而为之,动作不大,可对于目前智皓来说无异于火烧浇大油,小雪上铺厚霜,吃痛到了忍极的智皓,带着哭腔吵嚷着要下来自己走。 引渡仍旧脚下步伐不停,只是问了一句:“说好背上山再回答师父一个问题,就带你去见幽州王,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了。” 智皓在景城没能瞧见那幽州王的风采,因此埋怨了师父一路,更是要扬言回山后向师娘告状。谁让他这个当师父的将徒弟丢进山林,险些喂了豺狼虎豹。 小智皓捂着快要断掉的腰,气虚声小道:“天下什么东西最重?情义?忠孝?都是放屁,是书最重!” 引渡笑着摇了摇头,脚步渐渐放缓,而倍感煎熬的智皓,终于如释重负,沉沉闭上了眼睛,鼾声时有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