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坏事
要是放在平日，十来点的临平市区依旧会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只是这场瓢泼大雨来的匆忙略有些不合时宜，此时马路上依然热闹，路上还没安顿好下半场的行人你追我赶的四处逃窜，一些个没有代步工具的只能暂时躲藏在沿街店铺门口的台阶上，就着店面顶上的门头灯牌稍微遮挡倾斜而来的雨水，路上的车辆也像是憋了一股无处安放的激|情一般在道路中间踌躇不前，疯狂鸣笛示|威，发泄心中的焦躁情绪，透着让人不免心生彷徨的局促氛围。 “橙子，你家住哪里？我先送你上车。”杨帆挨着人行道最边缘的路线缓慢走着，时不时转头诘问说道。 “呃······我······没有······家······”程丞趴在杨帆的背上，含糊嘟囔道。 杨帆顿时汗颜，这妮子估计是醉的不轻，已经开始口齿不清胡言乱语，没有家那怕是只能从石头里蹦出来了，暂且不说她住在哪里，就是这糟糕的天气情况，想拦下一辆车估计都是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再想想，你家住在哪里？或者把你手机解锁了，我帮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周围的雨声实在吵的烦人，杨帆只能尽量用相对柔和的语气提高嗓音，怕程丞听不清他说的话，或者已经直接睡过去。 “我没有家！我不要回去！”程丞这次倒是回答的相当清楚，靠在杨帆的后背上声嘶力竭呼喊道，由于距离杨帆的耳朵太近，瞬间把他的耳膜震的鸣声不断。 好在周围的雨声、鸣笛声、人声杂乱无章，迅速将程丞的声音掩盖在夜晚的磅礴雨气中，不至于招致路人异样的眼光，不然杨帆可能会被当做色|欲熏心的不法分子，被周围的良好市民群起攻之。 杨帆无奈撇了下嘴，苦笑摇头，既然没法从程丞的嘴里问出她的家庭住址，那就没法送她回去，难不成要找个地方在外面住宿？虽然他们两个都已经成年，在法律上也是被允许的，并不会被酒店拒收，只是这样的cao作在现在这个阶段的杨帆看来，还属于是人生头一回，他的心里建设上绝对相当过硬，不会露出丝毫稚气胆怯，引发酒店工作人员的质疑，就是背上这个拖油瓶和自己并没有超乎友情的亲密关系，杨帆的心里始终觉得膈应，程丞毕竟是女生，万一不幸被认识的人看到那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那我送你去酒店先住一晚？”杨帆试探问道。 只是此时趴在背上的程丞已经闭眼睡着，并没有对杨帆的话给出丝毫的回应，过了片刻，才从背后隐约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好。” 有了目的地后，杨帆的脚步也开始加快了几分，他依稀记得这里附近应该有一家连锁酒店，距离他们只有差不多一个红路灯的距离。当看到店面顶上那个硕大的霓虹灯牌，杨帆总算是可以长出一口气，自己和这个女人的接触尽是做些人力车夫的活，不知道是否是上辈子的孽缘，才欠下这样的巨额债务。来到酒店大厅，杨帆把已经如同烂泥一样的程丞放在大厅的会客沙发上，非常幸运的从她的小包里翻出了身份证，杨帆当时都已经想好了要是没找到的话，该编造怎么样狗血的理由去诓骗前台的接待。那个长相估摸着大概也就三十左右的女接待在查看了杨帆他们的身份证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后，瞥了眼躺在远处沙发上的年轻女孩，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杨帆，谨慎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杨帆人畜无害的眨眨眼睛，他自然清楚对方是怀疑他们的关系不纯，现在社会上不乏那些披着斯文外衣的衣冠禽兽，假借灌酒骗女生去酒店开房，所以对于这位接待的质疑他并没有丝毫不满，恪尽职守就得按规矩办事，杨帆自嘲笑道：“jiejie，我女朋友今天生日喝多了点，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我让她过来自己办理入住手续，不过等下还得麻烦你们安排个人送一下她去房间，我就不上去了。” “也好，我就是按规定询问一下，等下还是你自己送你女朋友上去吧。”女接待见杨帆也算坦诚，便不做过多的为难，shan解人意说道。 小年轻的那些心里的花花肠子她还是了解一二，现在的小兔崽子都是越来越早熟，有些想法也实属正常，谁还不是从那个天真烂漫的年纪过来的，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和男朋友出去整夜疯玩，不过看眼前这个男生长相帅气，身材高大，想必也在学校里也是非常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自己要是年轻个十来岁，见到这样的鲜rou男生也免不了要春心荡漾一番，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下三滥的勾当，她想到自己那个整天沉迷电脑网游的废物丈夫，结婚之前甜言蜜语把她连哄带骗忽悠的不行，现在连自己今年几岁都已经不在乎，更不用说陪她过生日了，想到这里，她看杨帆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一副“jiejie都是过来人”的表情。 “那就谢谢jiejie啦，您这么shan解人意，您老公能娶到您这样老婆真是八辈子修来的天大福分啊。”杨帆小嘴和抹了蜜一样连声吹捧，惹的女接待连连摆手，乐不可支。 好在杨帆扶程丞去前台办理手续的时候，这妮子还能说的清话，虽然含糊不清，也算能听出个是非对错，点头摇头，女接待在确认了女生并不是完全失去意识后，交代房间位置，也就安心放行。 这家酒店的装修是上世纪的港风奢华设计，走廊两边都是些浮绘油画图案，杨帆记得那时候闫敬之结婚就是在对面的酒店里大摆五十桌，之后安排外地赶来的同学住宿在这家酒店，档次在临平也算是主题酒店中的中上选择，基本不会有任何掉分的顾虑，所以他潜意识里对这家酒店还算是比较有好感的，爱屋及乌人之常情。 房间也还算干净宽敞，一张一米八的圆形大床，墙面是浅灰色的墙纸贴合的，床对面的深褐色桌子上还有一个迷你冰箱，里面是一些日常的廉价糕点和饮品。程丞碰到床就趴了上去，一动不动，看来这次她确实是喝爽了。 “橙子，我把垃圾桶放在床旁边，你等下要吐的话直接伸出头就行，哝······就放在这边，你看到了吧？”杨帆从旁边的桌子底下拿过一个黑色的垃圾桶，挨着床沿摆正位置。 程丞趴在床上含糊的嗯了一声，这一路过来酒也醒了几分，说话不像刚才在路上的时候那么迟钝。 “那我先回去了。”杨帆见程丞已经恢复了一些神志，料想也不会出什么篓子，便准备拎起书包回家。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手突然被人拽住，只得又停了下来。 “你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程丞依旧趴在床上，头埋在病态苍白的蓬松被子里，侧向背对杨帆的一面，看不清此时脸上的表情，语气带着因酒精摄入过量后的沙哑呢喃。 “你是因为要一个人住在外面害怕吗？”杨帆疑惑问道。 程丞缓慢转过身，面对杨帆，蜷缩在被子中，一只手依旧抓着杨帆的手腕不放，力道坚决，眼神哀婉恳求。 此时杨帆才恍然发现她已经泪眼婆娑，天生丽质的修长浓密睫毛也被咸湿的泪水打湿缠成一撮撮小绺，眉心紧蹙，眼眶周围红了一片。杨帆盘腿坐下，一手搭在床沿的被子上，将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拿起来晃了晃又看向自己的手，见对方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回应，便只得两脚夹住瓶身，单手拧开瓶盖，递到程丞面前，后者略微晃动脑袋，表示不需要，杨帆索性自己喝了半瓶，刚才吃了太多烧烤，啤酒一点也不解渴，又背着程丞走了二十几分钟，嗓子里确实已经快要冒烟。 “我知道叶梦玲找我是因为你。”程丞突然开口，声音幽远，给杨帆一种仿佛不是从对面这个女生嘴里发出来的错觉。 杨帆只得撇撇嘴，表示默认。 “你们在一起了？”程丞试探问道，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表情，完全没了平日里搞笑女应该有的形象。 “没有。”杨帆说道。 也许他和叶梦玲本来还算是朋友，甚至这次回到高中，当那个女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一度变得有些动摇，对于昔日的情感羁绊又开始涌上心头。对那个女人谈不上恨，如果有，那只会证明自己从来没有放下过，杨帆的性格向来厌烦摇摆不定的多余彷徨情绪，这段已经过去的纠葛他早就看淡，不想再重蹈覆辙，明知道是狗血的结尾，又何必在深陷进去。 “那你喜欢她吗？”程丞问道，眉间的幅度更深了几分。 “没有。”杨帆平静说道。 程丞闻言瞬间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抓在杨帆手腕上的力道也没像之前那么死劲，她略微向床边位置挪动身子，寻找到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后，便不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凝视着眼前的男生，眸中波光粼粼。 杨帆见她不说话，就开始掏出手机给母亲秦慧英发了条短信，说自己今天和朋友吃饭太晚，就在他家过夜，还额外声明是男生。 母亲很快就回复过来，让他在朋友家要注意礼貌，明天早点回家。 杨帆无奈抿嘴笑笑，自己母亲这也太有素质了，儿子在外面过夜，也不说些正常为人母都会说的注意安全之类的防护警示，而是让他注意礼貌这样可有可无的琐事，杨帆瞬间觉得没有爱了，小时候他曾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自己的疏远感也有一半来源于父母的不shan表达情感导致。 “你在笑什么？”程丞眨巴着大眼睛疑惑问道。 “和我妈说我晚上不回去了。”杨帆说道。 “阿姨怎么说的？”程丞问道。 “他让我注意礼貌，不要做坏事。”杨帆无比坦诚说道，还另外加上了一点自己的个人发挥。 坏事？ 程丞瞬间脸就唰的红了，连带着耳根也一起像火烧一样，将视线慌忙转向别的地方，不再看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