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人各有志
咚~咚~咚~ 战鼓雷鸣,一部元军缓缓向前,举着盾牌遮蔽着弓弩手。 城头上,看元军进入射程,江钲猛地挥手,喝道:“放箭!” “放箭!” 呐喊中,军兵搭箭张弓,对着城下射去。 立刻,元军阵中响起惨叫,军阵仍然缓缓向前走了十来步,元军弓箭手进入射程,立刻抽箭张弓,对着城头乱射。 只是有城墙与布幔遮蔽,只有直射的神射手才能造成伤亡。 箭矢漫天飞舞,惨叫连绵不绝,望斗上的刘深不为所动,挥手喝令民夫去填壕沟。 民夫们扛着土袋,举着木板,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 “往前,迟疑者杀!” 督战队持刀挈枪,大声吆喝着驱赶民夫往前,但有走的慢的,立刻刀枪齐下,杀死当场。 尚未到得护城河之前,先进入了箭雨笼罩范围,无数民夫被射翻在地,哀嚎遍野。 “填入三袋土可回。” 听到呼喝,民夫加快了脚步,冲到护城河前就把土袋扔了下去。 “放箭,放箭!”城头呼喝不断,箭如雨下。 民夫被射中跌入河中,后面的也不管死没死,直接扔下土袋。 “把尸体填进去,一具尸体抵两袋土。” 听到督战队呼喝,有胆大的民夫立刻去拖尸体。 “我没死,我没死!”有被拖住的挣扎着惨叫。 心软的就此罢手,心狠的抡起木板砸下,当即把手里的人了账,只是没了木板遮蔽,免不得吃上一箭。 待到中午,护城河将将填了三成的模样,民夫已经折损大半。 刘深冷冷地下令:“鸣金收兵,再去征集民夫。” 收兵回营,伤兵好歹还能有上药,民夫只能硬抗,抗得过去活,抗不过去就死,没人在意。 下午,大队骑兵出营,去左近乡村收集民夫。 “不拘老弱,一概征集,抗拒者以附逆者论处,格杀勿论!” 命令一下,注定无数家破人亡。 刘深急啊,他官职很高,但在南征军中却排不上号,但凡有人来接管军务,擒获帝王的功劳就轮不到他,因此急切地要打破青田县,再去打温州。 与他相比,范文虎就悠哉多了。 城外三十里扎营,从周边乡村取了民女饮酒作乐,根本就不着急。 他一个降臣,招降纳叛当仁不让,攻坚克难能免则免,最重要的是享受生活,否则拥兵数万又有坚城倚靠,何苦投降蒙元呢。 而在泉州,江万载收纳了降兵后,以李钰为泉州知州,再以翟国秀为偏师统兵三千攻漳州,自己领主力直驱南剑州。 而在广州扩军至一万的江璆也领军出发,攻打肇庆府和英德府。 相对于江万载有火药助阵,江璆只能凭实力硬刚,局面注定会艰难许多。 而流求大岛上的陈宜中同样不容易,在撒下第一把种子后,与其弟陈自中相拥而泣。 “筚路蓝缕,今日方知创业之苦也!”陈宜中泣不成声。 陈自中推开老大哥,说道:“兄长莫要激动,如今开田不过十亩,建房不过百间,禾苗未出,工矿未立,任重而道远矣。” 相对于陈宜中的跑跑跑,陈自中为二王坚守分水关,关破而死,不论忠义还是胆气都是没得说。 此番开发流求,若非陈自中陪伴鼓舞,怕是陈宜中又要跑路。 兄弟俩感慨时,一兵跑过来,叫道:“天子诏书至,陈宜中、陈自中、苏刘义接诏。” 陈氏兄弟相视一眼,一边派人去叫苏刘义,自己行礼等候宣诏。 “宋复陈宜中右丞相并召还朝敕。 制曰:波涛诡谲,冒死渡海求生存之地,荒岛悠远,艰难安民于未开之所,唯陈宜中至公至诚,披荆斩棘,开流求有功。今加赠太子少保,复左丞相之职,并罢流求宣抚使差遣,召回中枢主持朝政。 挽国元年三月。” 陈宜中听了,美滋滋地谢恩接了诏书。 本以为流求安全,因此屁颠颠跑来,却不想鸟不拉屎的地方,餐风露宿,端的是苦不堪言。 如今温州有台州和青田县拱卫,安全无忧,自然可以回去。 苏刘义同样被召回中枢,迁任枢密副使,陈自中赐同进士、授温州刺史、流求都总管,负责流求开发。 而在温州,赵昰正在监考。 端坐在高座之上,顾盼自雄,感觉颇为威风。 校场中央,百余号考生或抓耳挠腮,或埋头作答,旁边有军兵持械监督,这监考之严格,亘古未有。 好在只有一道策论,其实书写量不多,半天就能搞定,不至于露宿校场。 享受了监考老师的瘾,赵昰觉得没意思了,想走又不好意思走,只能忍耐。 这时,杨世昌走过来,低声说道:“陛下,秀王回来了,同归者有谢枋得、黄震二人。” 赵昰向主考官刘黻点点头,起身离开出了校场,问杨世昌两人的简历。 谢枋得,字君直,号叠山,信州弋阳(上饶市弋阳县)人,宝祐四年进士,除抚州司户参军,即弃去,次年复试教官,中兼经科,担任建宁府教授。
吴潜宣抚江东西时,聚众万余守信州,五年为建康考官,出题以贾似道政事为问,暗讥时事,忤似道,贬居兴国军,咸淳三年赦归,后以江东提刑、江西招谕使知信州,力拒元将吕师夔的围攻,信州失陷后流亡,听闻温州朝廷立,急急赶来。 黄震,庆元慈溪人,字东发,号文洁,人称于越先生,宝祐四年进士,授迪功郎、吴县尉,咸淳三年擢国史馆检阅,继因上疏建议停办僧道度牒,收回庙宇土地,以纾民力,触怒度宗,贬官三级,次年出为广德军通判,禁yin祀恶俗甚严,六年因指责郡守不法,被斥以挠政罪免职。未几改为绍兴府通判,有政绩,后历官提举江西常平仓司、江西提点刑狱、提举浙东常平茶盐、侍郎。 临安城破,黄震归乡隐居,赵与檡亲自拜访邀请而出。 刚进州衙,赵与檡领着黄震与谢枋得纳头便拜。 “诸卿免礼。”赵昰快步上前扶住赵与檡,说道:“秀王辛苦。” 赵与檡顺势起来,道:“臣不辛苦。” 赵昰又扶住谢枋得,道:“谢卿巡抚江东,然朝廷负了你,朕惭愧。” 谢枋得道:“臣弃地而走,有负忠义,愧对朝廷。” 赵昰说道:“局势败坏,卿独力难支,为之奈何?如今君臣同心,从头来过吧。” 说完,又扶起黄震,说道:“卿本可安居乡间,此番出山,前途未卜,实属不易。” 黄震回道:“陛下奋发,臣附骥之尾,唯死而已。” 赵昰说道:“卿且休整一番,待恩科试毕,同阅卷,如何?” 谢枋得感慨道:“天下纷乱,陛下尤不忘为国抡才,胜先皇多矣!” 赵昰微微一笑,不语。 子不言父过嘛,总是跟他的便宜傻老子比较,实在让人不好接话。 安顿了谢枋得与黄震,赵昰又问起了王应麟为何没来。 赵与檡回道:“其托言处置家中文稿,容后再来,臣不能辨别真假。” “罢了,时局倾危,人各有志,不得强求。”赵昰感慨。 就像这次恩科,不设门槛,几乎是只要识字就能参加,然而最终来的也就百多个人罢了。 别看福建广东正在扩张,然宋方势弱之局面,有识之士洞若观火,非忠义之辈决计不愿上这艘破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