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蓝朔
幽暗的西式城堡内,沉重的绒布窗帘将落地窗封印,黑暗占主体而有微光朦胧的空旷房间里坐着一个即使在朦胧的环境下也能看见他白得如发光的人,这个人无声无息静如画布,他唯一的动作就是凝视着窗帘底端渗进来的那一丝倔强且刺目的阳光,满脸不动声色的踌躇,如一具没有呼吸的模特一般,暗自揣摩着光怪陆离的世界。 “唰、哗啦——”有人点起了房间一侧的壁炉,明亮灿烂的火光照亮了房间。 只见红色的旧式绒布底沙发床上,那个人换作一副慵懒的表情瘫坐着,一只手搭在一边扶手上,一只腿又随意的勾在另一边扶手上,修长的小腿下连着定制的仿古皮靴,尖如细刃的手指纹着黑色指甲,黑色绸缎质睡袍松松垮垮地附在这个人身上,胸膛半掩,肤如凝脂,随便从哪个方面看过去,这个人都如专攻皮囊的高级画师的作品一般精致绝美。 开灯的是一个矮小的西式木偶,木制关节分明,鸡蛋大的双眼镶嵌在巴掌大的头颅上,里面闪烁着灵动的光,它从沙发椅背对的门外一蹦一蹦地走进,用一只木棒点燃了篝火。 “阿朔,你要不要这个人偶,几百只明魂猪里面竟然混了一只中阶灵,虽然目前只有初级灵宠的智商,但我发现了它一个有意思的奇异之处,这个东西的内里有黑暗的念头。”木偶由内部钢线牵连的嘴巴一张一合,怪异如坏掉的音乐玩具那样变调的声音从那里传出,是在复述某人的传讯。 “刚刚那段不是录音也不是我在实时控制它说的哦,我让他来这里找你,对你说这句话,它就来了。”一个脚步声慢慢走近,蓝朔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谁。 “你也是无聊透顶,整日只会在这不见光的地方捣鼓这些徒劳无功的玩意,也不知道你这二十年烂在角落的意义何在。”沙发上那绝美而发光的人声如玉石,冷脆而清丽。 背后那个人走过来环他的肩和脖颈,“生命本就是一场失眠,睁了这么久的眼,你不会看不透射线那端的因果。” “嗯。”蓝朔半眯起眼,头歪靠在那个人手上,似在享受片刻的温暖。 的确是片刻,下一刻他的额角顺其自然的“噔”地一声磕在金属质椅背边上,发出一道带着回声的颤音。 身后的人已经落成一团无形的墨,慢慢流到地上,顺着朦胧的阴影消失无踪,身旁只剩那个活跃于欧美恐怖片的老演员木偶。 “阿朔,阿朔。”木偶嘎嘎地叫道。 被唤醒的人茫然无措的扭头看它,宠溺的应了一声,“嗯?” “阿朔,阿朔。” “嗯?” “阿朔,阿朔……”木偶只学会这两个字,它绞尽脑汁也挤不出一句安慰,只能不停用漏电一般的诡异声音空洞的重复他的名字。 可惜他这一生比蜉蝣还短,永远也得不来旁人的一句安慰。下一刻这个被唤醒的人便永别了世界,因为影子只能活在静止不动的光里,那燃烧的香木颤抖了一下,火光摇曳,将那影子替换了。 最开始那面无表情的蓝朔又回来了,他只会终日凝视着从窗帘底端渗进来的那一丝阳光,踌躇且固执。 与此同时,城堡另一面窗明几净的房间内一伙人坐在长桌旁议事,长桌一端坐着一位绝美的青年,有着蓝朔的形貌和声音,除了皮肤没有那么白以外,他也叫蓝朔。 “蓝二,你把给东南冯家的策信汇报一番。”家主蓝怀口气淡漠地对着蓝朔说道,他向来对自己孩子都叫简称,诸如蓝大,蓝二,蓝三,蓝四之类。 先前成为一摊rou泥并被捞出粉蓝色灵体囚入纪家的那位是蓝绒,蓝家家主第四个老婆的长子,本来要简称也应是称蓝家四少,但他凭自己优秀的痴傻天赋将外人对其的简称约定俗成的改为了“蓝二”,久而久之一些不清楚家族斗争的人理所当然便认为蓝绒是蓝家的第二个少爷了。
而名正言顺的蓝朔则从蓝绒开始抛头露面荣获“蓝二”这个称号后,被迫与他共同承担了殊荣。 大抵是因为恼羞成怒,又或是纯粹的艺高人胆大,蓝朔从此便分出了一个分身替他在外面走台面,背地里自己的主体则周游四方过着那闲云野鹤的日子——这是销声森林的传闻,至于是不是完全属实连在座的蓝家人都不知晓。 蓝朔也淡然地回道:“那是一封天机,定时三十天才能透露。” 坐在蓝怀左手边的七旬男子口气不善:“蓝怀,你的儿子气量不小。”他嘲讽道,“且不说天机是真是假,他心里的小九九可不少啊。” 蓝怀对此没什么波动,他换了个话题叹道:“蓝四的魂被灭了,能做到将他那一滴灵髓都翻出来并搞到魂飞魄散的手段,只有源摄魂了吧。” 此话一出,场中人心皆翻起了巨浪。 那滴灵髓是蓝怀用自己的一缕精魂栽在蓝绒的灵体上养出来替他衍生灵智的,所以只有蓝怀能感知蓝绒的生死。 源摄魂本是经两千年前信仰之战后被各家统治者合约封禁灭绝的法门,如今却重现于世…… “果然是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