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弘治要开启货币战争
本轮米价暴涨,首当其冲自然是吃上顿没下顿的百姓,但作为民间所认定的流通货币白银同样是受害者。 若白银有其他竞争者还好,但现在正在面临布票的竞争。 因米价的持续性上涨,白银的购买力相对下降,导致白银正在变相贬值。 可别小瞧这一种变化,普通的百姓对手里的货币是十分的敏感,这种变化足够让很多百姓远离白银。 反观本轮的布票跟硬通货棉布一直紧密关连,现在还可以跟精米变相挂钩,这便足以秒杀白银这种货币。 即便白银再如何稀缺,但不能用来换取大家所需的粮食,亦或者换到的粮食越来越少,那亦不过是一堆无用的金属。 虽然布票是比较新的事物,但不仅直接换取大家所需的棉布,而且还能换到所需要的粮食,必将成为大家所心心念念的新货币。 纵观华夏的历史,其实最大的错误正是各个王朝都推行银本位制。 尽管白银的价值一度是黄金的两倍,而本朝白银的兑换率仍旧高达四比一,但这仅仅是白银疯狂贬值的开始。 从后世白银和黄金的价值变化,便可以知晓两者存在的天壤之别。 且不说黄金跟白银的价格能差到近百倍,各国都在明令禁止本国黄金外流,反而允许白银自由流通,两者对国家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了。 虽然白银一度接近天然的货币属性,但历史证明白银并非天然的货币,亦或许不该是大航海时代后的官方货币,归其原因是海外储量太惊人了。 除了日本存在大量赤裸在地表的高品质银矿外,美洲的银子多到用火车都拉不完,仅仅19世纪最后二十五年的产量便相当于全球几百年的白银产量。 现在大明王朝白银的税收只有区区几百万两左右,但到了后面一个朝代,战败后的赔款居然是几亿两。 后面的朝代的白银以亿来计算,并不是后面那个朝代经济变强了,而是大量的海外白银涌进来将华夏的社会财富洗劫了一轮又一轮。 归其原因,正是历代的统治者将白银推上了王座,最终致使日本和西方列强借助华夏的物资壮大己身。 《弘治货币新例》将是一项重大的举措,而主要的目标正是要根除白银本位制,从而避免华夏再度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 “哈哈……幸好我有布票!” “走,咱们一起到皇家钱庄兑换!” “嘎嗄……我的布票果然换到精米了!” …… 随着《弘治货币新例》颁布,手里拥有布票的百姓先是前往皇家钱庄换票,而后用米票果然在皇家米行换到了精米。 布票不仅没有产生贬值,而且能够轻松地从皇家米行那里得到精米,这个结果导致百姓对布票的信任度大增。 “咱们手里的银子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何止不值钱,现在有钱都难买到米粮了!” “不管如何,以后咱们都要囤积一些布票以备不时之需!” …… 面对米店告罄而无法买到精米的百姓积怨已久,现在看到可以通过布票来换取米票而得到精米后,顿时纷纷发出了感慨道。 这个时代的百姓不懂得那么多的经济知识,现在意识到白银不再是那般无往不利,而跟实物绑定的布票显得更加的诱人。 正是如此,在弘治朝的引领下,一些根深蒂固的认知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而白银本位制正在遭受来自朝廷的挑战。 朱祐樘虽然贵为大明天子,但并不打算直接站到全社会的对立面,何况朝廷亦需要借助海外的矿银充实财政。 在《弘治货币新例》中,还抛出一个重磅的条例:朝廷即将推出面值不等的弘治银元和银钞,不再提倡民间以银两交易。 这个条例进行了补充说明:“弘治银元面值以一两、二两、五两和十两铸银币,另于京师试行二两、五十两和百两白银大钞。此银元和银钞自铸造之期起,于两年后可到皇家钱庄兑换等额纯银绽,吾民可用窑藏之用!” 按原来的历史,华夏直到民国才能“改两为元”。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华夏的财富早已经被洗劫一空,整个社会亦是积重难返。虽然华夏有了建立自己货币的意识,但奈何华夏成为了盘中餐。 朱祐樘现在将“改两为元”的举措提前,不仅可以有效地避免海外白银洗劫华夏的社会财富,而且还可以慢慢打造属于华夏的新货币体系。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今想要打造信用货币体系其实不现实,百姓又怎么可能一次次上当呢? 朱祐樘知道要将华夏百姓放在首位,而不能用白纸便强硬地换掉百姓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社会财富,不然这个举动跟日本和西方列强并无两样,所以此次给银元同样赋予跟实物挂钩的功效。 即拥有弘治四年的银元或银钞,于弘治六年可以到皇家钱庄兑换等量的银锭,如此便不存在仅是画饼的问题。 一个货币体系的形成,不能仅仅依靠王朝的强权,而是需要提供一定的实物担保,这样的货币体系才能得到全民的认可。 若是计划顺利的话,日本的银矿和美洲的银矿将会归为大明朝廷所有,而这些银矿可以帮着朝朝廷轻松买下整个华夏的社会财富。 朱祐樘知道单是讲道理根本行不通,只有将源源不断的白银运回华夏,华夏的百姓才能真正知晓白银的痛点。 虽然并不准备全面禁止民间的银两交易,但朱祐樘拥有自己的绝对领域,亦是抛出一个条例:“各级衙门的杂税今后不得再向百姓征收碎银或银锭,当以朝廷所发行的铜钱和银元为主。铜钱乃朝廷官方货币,今后不可重银轻铜,以一千钱兑一两银元兑换,旧钱送回京城重铸!” 由此次京城的米价风波亦是可能看出,货币的要领在于流通。 既然大明已经打定主意要打压银两交易,那么不能光靠口号,而是要拿出实际行动,从行为上扼制银两的流通属性。 先是以官方的态度不鼓励银两交易,接着推出银元取代银两,而后不接受白银纳税,再通过海外白银来掠夺社会财富,将来必定让民间放弃银两这种不靠谱的官方货币。 其实在这里还有一个十分巧妙的手段,由于白银的价值不断走高,导致铜钱的价值持续走低,导致一两白银能换到的铜钱从一千文涨到两千文。 只是现在官方进行了干涉,强制让一两白银等同于一千文铜钱。 此举既有利于银元的推广,同时变相扶正铜钱的地位,亦能让更多的财富逗留在手持大量铜钱的百姓手中。 《弘治货币新例》的三板斧,每一斧都落到银本位的要害之处,正在根除华夏最大的顽疾之一。 八月的京城,注定不会平静。 随着《弘治货币新例》出台,京城的米价终于出现了颓势,要让米价涨十倍的豪言壮语将成为一句空话。 “布票有是有,但可不能是四钱了!” “我可以给你八钱,卖给我三张吧!” “我可以给你一两,卖给我两张吧!” …… 虽然布票可以换到米票,但并不是人人都拥有布票。 一些百姓为了解决自家的粮食危机,只好高价向持有者进行购买布票,但一些布票的持有者趁机坐地起价。 其实不能算他们趁火打劫,毕竟跟涨十倍的米价相比,布票涨上两三倍属于很朋友的价格了。 “我不要你们的银两!这样吧,这张布票算借给你!等以后的米价下来了,或者你们明年的田产了粮食,亦或者你手里有布票或米票,到时再将米还给我就行,如何?”刘英面对上前求购布票的街坊,显得十分大度地道。 她原本是地地道道的女织工,最先投身于皇家布行成为一名光荣的女织工,现在手里拥有大量的布票。 只是她并不喜欢占其他人的便宜,亦或者对银子并没有过分热衷,便是提出这一个相对合理的要求。 “真的,那太感谢你了!”原本打算前来购票的百姓听到刘英竟然肯出借,当即便连连表示感谢。
其实不止刘英如此,纯朴和善良早已经融入一些人的骨髓中,却是纷纷将自己手里持有的布票进行出借。 借米,这其实是很多百姓常有的事情。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百姓,谁家能没遇到难处之时,往往邻里都是采用相互帮助的模式,大家这才能够平安地度过难关。 现在的借票行为,跟借米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自从朝廷将京城打造成世界第一棉织中心,而今的京城百姓压根不缺布票,故而布票并不属于稀缺资源。 只是这些京城百姓热心的举动,反倒给很多米店整不会了。 钱员外是爱华米店的东家,跟其他早早售空大米的掌柜不同,由于自己的老婆提前得知消息,所以现在自家的米仓还堆满精米。 看到昨天已经一百七十文的米价,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在一百八十文的米价位置开售,争取在二百文钱的位置售空。 虽然有一部分米是自己高价购入,但只能顺利出售,那亦是一笔自己辛辛苦苦十年都赚不来的利润,此次还真得感谢天灾和襄城侯了。 钱员外今天并没有在家里用餐,而是到日忠坊最高档的四季酒楼用餐,吃过午饭便领着几个小厮朝自家的爱华米店走去。 由于他的牙齿不整齐,加上刚刚是大鱼大rou,正在用牙签剔着塞在rou碎里的rou。 钱员外虽然做了甩手掌柜,但每日都会前往米店查看账本,整张胖脸更是藏不住笑容。现在每日都是大鱼大rou,而米价是一天一个价,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东家,您终于来了!”孙掌柜看到钱员外出现,当即便迎出来道。 钱员外看到门口竟然空无一人,却是笑得更加灿烂地道:“呵呵……起晚了!起晚了!钱在哪里呢?” “什么钱……哎呀?”孙掌柜顿时疑惑地询问。 钱员外愤怒地打孙掌柜的脸,却是板起脸道:“废话,卖米的钱!昨天就跟你说今天卖一百七十文钱一斤,你不会私藏了吧?” “东家,今日到现在,咱们的米都没有卖出一斤呢!”孙掌柜捂着吃痛的脸,显得十分委屈地道。 钱员外这才注意到米店门口的米还好端端的,顿时困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他们还为了买米而打得头破血流,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皇家米行现在不仅布票能换成米票,听说铜钱都能买到米,但每人限三斤,现在所有人都跑到皇家米行那边了!”孙掌柜听到这话,顿时哭丧着脸汇报道。 钱员外扭头望向皇家米行的方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昨天还是人满为患的店门口,但仅仅一日后,而今竟然是门可罗雀了。 “大家不用慌,咱们的米保证够!” “只要你们手里有米票,咱们的米行保证兑付!” “听说皇家米行的米仓有几百万石,咱们还抢个毛线啊?” …… 昨天还有为米而恐慌,但今日一切都仿佛是烟消云散,很多百姓都纷纷投入正常的生活中。随着皇家米行将大量的精米放出来,京城的紧张情绪得到了缓解,而百姓自然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大家并不见得多么缺米,除了那些吃上顿没下顿的破产之家,谁家里的米缸没有点存粮呢? 至于京城的米粮供应,亦不需要过度紧张。虽然南方的粮食一时运不过来,今年的秋季亦要歉收,但运河停摆终究不可能是永久。 一旦运河通畅的话,京城压根不可能会缺粮。何况东北府正在大开发,据说今年便有第一批大米运到京城,到时京城更加不可能会缺米。 正是如此,原本正在突破二百文一斤的大米,结果是应声而跌,哪怕腰斩都没有百姓再进行购买了。 此次受害的不仅仅是京城的米店,而是整个事情的始作甬者,以襄阳侯为首的权贵再次遭到了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