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灰与黑色

    “灰。”手势结印，抵住额头。眉心黑色菱形向外四散开来，如同蛛网裂痕一般遍布犬图的额头。一缕灰色雾气凭空出现，却是让慕青的心脏与眉头一齐狂跳。

    先前借助面具破碎化作的力量，犬图的意识纯度已经突破如意境巅峰的极限，此刻以天灾教会秘术在第三道觉醒天堑之中成功偷渡一条小径，得以窥见灾厄化身的力量一角。如今他手中这缕灰色，便是灾厄的象征。

    慕青神色凝重望向犬图，不再轻易发动攻势。

    眼前这家伙，竟是能够凭借外物与秘法引动王座境界的一丝力量，天灾教会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眼前之人即便能够催动王座境界的一丝权柄，想必稍后也会付出惨重代价。不过慕青却是没有时间思考这些。抬手打散那些追击而来的黑白雾气之际，犬图伸手托住那一缕灰色，原本宽大厚重的手掌瞬间被侵蚀同化成枯槁灰色。但是犬图丝毫不在意，只是着迷的观察着这一缕灰色雾气。

    “这就是灾厄的力量。”嗓音重新变得苍老沙哑。“这就是你们这些凡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力量。”

    “不就是王座境界嘛，还非得叫什么灾厄，你们天灾教会也真是闲的吃饱了撑的。”慕青彻底击溃周身黑白雾气纠缠，雾气退回犬图身旁，却是不敢像先前那般附上犬图身体，似是在恐惧着他手掌上托起的那一缕灰雾。

    “唯有化身灾厄，方能在一步步毁灭中走向至高伟力。即便是灾厄化身们，在至高伟力面前依旧是谦卑的蝼蚁。而你们，连王座之上存在什么都不知道，故步自封又在那里沾沾自喜。”犬图颤抖着点向周身黑白雾气，二者皆是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向那一缕灰雾。“即便是至高伟力为我安排的试炼，依旧是那么自大。世人攀爬到自身的极限便不再抬头去看更高处，可笑，真是可笑。”

    “咱看你印堂发黑，神色枯槁，必将命不久矣，特有两条忠告免费赠予你。”慕青突然开口打断犬图的喋喋不休。

    “第一，王座不是什么蝼蚁，他们真的真的很强。”

    “第二，王座之上有什么，我知道，我见过，没准就是你所说的至高伟力呢。”

    “闭嘴吧蝼蚁，至高伟力的存在岂是你可以窥探的！”犬图被慕青话语激怒，他不容至高伟力被任何人亵渎，即便是试炼，亦是如此。那位存在是无上的纯粹，是至高至大至上的规则，岂容被一介凡人亵渎窥视？

    “受死吧，亵渎者。”吞噬大量黑白雾气的灰雾此刻不再是丝缕模样，而是膨胀成一只圆滚雾团。犬图将自身力量灌入到这丝窃来的灰雾之中，大量稀释过后终于可以催动这股灾厄之力。双手合十，将雾团拍散。下一瞬间，慕青所在区域天色瞬间暗淡下来，竟是一层灰色雾气在她周围形成一处简易领域。

    “灰度展开。”犬图身影消失，下一刻出现在灰雾之外。双手撑开，按住雾壁，催动领域发动攻击。

    大量灰色雾气自简易领域之内诞生，腐蚀着沿途接触到的一切事物，四周围驻足的岩壁如同遇见烈火的薄冰一般融化消失。似乎就连整片空间本身都被灰雾侵蚀的扭曲虚幻起来。

    灰色雾气未能阻隔茶色墨镜给慕青带来的视界。最后望了一眼犬图所站位置，慕青将之牢牢记在脑海之中，脸上却是依旧笑着道：“刚才还称呼咱为试炼，翻脸之后成了蝼蚁，现在又换成了亵渎者，你这变脸速度连我闺蜜见了都得说声佩服。”

    面对蔓延袭来的灰色雾气，慕青摘下茶色墨镜，折好挂在胸口，深吸口气，破天荒头一次主动解开封印在眼底的黑色火焰。伴随着视界重新变得黑暗，令慕青再熟悉不过的灼热感觉从灵魂燃遍rou体。黑色幻焰瞬间覆盖慕青体表。依旧并不焚毁衣物，只是静静在慕青体表流淌。

    灰雾涌来，终于与黑火触碰在一起，却仿佛再度复刻先前岩壁触碰到灰雾一般。只是这一次，强弱互换，攻守易型。

    黑色火焰对于来袭的灰雾毫不留情，来者不拒，尽皆焚灭。

    多亏来时自己先寻了那小子败了败火，此刻体内黑火的爆发依旧在慕青能够掌控的范围内。活动指间脚踝身体关节，感受着rou体的存在，慕青确信此刻的自己可以自由活动。

    灰雾之外，犬图正在继续催动灰雾。这一丝灾厄之力即将到达时限，自己必须在其消失前解决掉那名亵渎者。双掌贴在雾团之上，犬图掌控着身前那团灰色雾气不断缩小凝实。

    突然一道声音自灰雾中传出。

    “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见过王座之上的存在。不信，你也来瞧瞧？”

    一只缭绕黑色火焰的手掌从灰色之中穿出，在犬图圆睁的瞳眸之中不断放大、接近。

    犬图却是死死盯着那只修长手掌之上，缭绕翻腾的黑色火焰。

    那是灾厄之上的伟力，是万物终局的幻灭，是他这一生都在苦苦追求的毁灭。

    神明的火焰不断在他双眼中放大，他兴奋他战栗疯狂到了极致，双目中喷涌出追随至高的渴求与虔诚。张开嘴巴想要惊喜的大吼，却是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黑色火焰之下，那只手掌紧紧锁死犬图的喉咙，旋即发力。

    “灾厄之上的存在，毁灭之极的伟力，我终于......”

    一声骨骼碎裂脆响，打断犬图的思绪。

    “这，就是被至高伟力毁灭的死亡么，竟是如此的......”意识渐渐消散，灰色雾团缓缓溃散消失。

    于毁灭中落幕，寻得最终归宿。

    天灾教会使徒之一，犬图身殒。

    随着慕青松手，犬图身躯坠地，掀起一阵烟尘。慕青一个踉跄摔坐在地，手忙脚乱的取出挂在胸前的墨镜重新戴好。黑色火焰在得到短暂释放过后仿佛壮大不少，重新将其逼回瞳眸深处耗费慕青大量体力。

    望着倒在碎石之中的犬图，慕青有些神情复杂。因为此刻犬图的表情并不是狰狞抑或惊愕，而是恬淡且满足，似是寻到了真正的归宿，享受不醒之长眠。

    “真是一群......纯粹的疯子啊。不过很遗憾，在见识过那等至高存在之后，我也不能轻易丧命了。”慕青向后倒去，躺在碎岩之上，喃喃自语道。

    ......

    二人战斗的山头之外，一只仍在巡逻的雾灵浑身一颤，虚化的身体渐渐凝实，竟是一只雾龙之灵。

    一口吐息将原本看守的并蒂莲花所在区域炸了个粉碎，雾龙红着双眼直奔慕青所在之地。

    这条雾龙本是犬图留在身边用来警戒巡逻的最后一只雾灵，在发现慕青之后犬图便将其留在并蒂莲花附近，防止战斗余波损坏这等天材地宝。如若真有什么万一，便立即毁去这里。

    此刻饲主身殒，雾灵即将失控控制。执行完最后一道命令过后，雾龙完全释放破坏的本能，朝着方圆几里内唯一活着的那道气息冲去。没了饲主不断滋养，即便如它这般强大的雾灵，也一如无根之水，只会慢慢枯萎消散。与其坐以待毙，那还不如大闹一场。

    才将将把吃胖了几圈的黑火完全塞回封印，慕青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又听见一道龙吟咆哮传来。

    “我去，你丫还有完没完！”忍住气血亏损与精力憔悴带来的阵阵晕眩，慕青连滚带爬，堪堪躲过直撞过来的龙形雾灵，而躺在原地的犬图尸身则被雾龙一口吞下。

    慕青大口喘着粗气，周身血流如注，再也无法勉力将伤口合拢，阵阵失血的脱力感冲击着慕青的脑海。

    慕青视界中，吞下犬图尸身的雾龙气焰愈盛，仿佛于穷途盛开的一朵狂花，不然燃烧着生命进一步怒放。

    双眼如炬，雾龙此刻死死盯向慕青。

    撩起已被鲜血打湿的耳发，慕青倚着岩壁重新站起。脚下血积成潭，却依旧弓步向前。双手一前一后拉开拳架，深深吸气，缓缓呼气。

    “来呀，畜生。”虚弱轻笑间，雾龙与慕青同时暴起，飞散鲜血与破碎雾气交织。一片血雾缓缓在这片千疮百孔的山顶蔓延开来。

    ......

    良久过后，一道身影一瘸一拐走出血雾。慕情已然意识模糊。最后的清明驱动着她的身体，让她前去寻找在这附近，她所最能信赖的那人。

    攀过山岩，涉过溪谷，穿越平原，只为回到那人身边。

    最后一丝清明崩断，慕青的身躯坠落在地。一只被鲜血气味引来的发狂雾灵张着巨嘴咆哮而来。

    一柄长枪激射而至，将那头雾灵死死钉在荒原之上。两道身影自浓雾之中浮现。

    “冬子，这有个人！”娇小身影发现躺倒在地的慕青，连忙赶上前去。待到看清慕青面容，又是发出一声惊叫。“冬子，冬子，快过来！”

    “怎么了？”在雾灵头上补了一刀，确定其彻底消散后，李冬冬收起长枪与短刀，走向大呼小叫的李言希身边。

    “看她的脸上！”李言希指着慕青戴着的那副墨镜，摇着李冬冬的手道。

    “先救人。”李冬冬虽然亦是震惊眼前不知名女子带着那个男人的茶色墨镜，却也注意到女子已经濒临死亡，当下取出一瓶药丸，倒出一粒塞入女子口中。

    一旁的李言希闻言也是镇定许多，脱下外跑撕扯成带状，辅助李冬冬为这不知名女子包扎伤口、止住流血。

    “莫得......”一声呢喃让姊妹二人动作一顿，伤口之上加重的力道让昏迷中的慕青亦是眉头蹙起。二人连忙松力，轻轻为其包扎。

    “我继续追查那名天灾使徒的踪迹，你先带着她去寻找小莫。这姑娘能够戴着那人的墨镜，说明也是被其认可之人，想必与小莫之间也有什么联系。既然她想去寻小莫，便送她到小莫身边去吧。”

    “那你也要注意点，不要胡乱出手，华北军区的人应该已在路上了。”李言希有些不放心的叮嘱李冬冬道。

    “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可别显露了身形。”李冬冬交待一句，挎起长枪，向着秦皇山脉方向疾行而去。

    尝试背起昏迷中的慕青，李言希悲哀的发现以自己的身高会导致那姑娘下半身被拖在地面上。吃力的张大双手抱起慕青，李言希轻轻腾空，闭上双眸略微感知一番，便向着一处方向飞去，身形亦是消散在浓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