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启归程

    “综上所述，接下来我要去陪着我那表姐，便先不与大家同行了。”莫得脸不红心不跳，随口编出“大表姐斩敌负重伤，小老弟照顾献殷勤”的二流剧本，却是有些心虚的不敢去看苏子文的眼睛，毕竟这位班长大人敏锐的令莫得觉得可怕。

    “呕吼，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表姐，哪天也给我们介绍介绍。”果然吴凡最好糊弄，轻而易举相信莫得的鬼话。纪可卿则是有些狐疑，在这安界之外的荒野之上，莫得怎么就突然蹦出来个需要照顾的重伤昏迷表姐出来了？望向苏子文，却见她低垂着眼帘，只是淡淡说道：“好好照顾jiejie，也要注意安全。”

    莫得闻言怔了怔，有些惊讶苏子文为何没有追问下去。不过当下也没有继续深究，道了声别之后匆匆折返，准备先将慕青搬运上车。

    接到准备启程的命令之后，学生们也都停止休息纷纷起身，等待校车包围圈打开之后就近依次上车。

    苏子文安静的整理着行装，背好后与另外两人一同排在等待上车的队伍之中。

    她很清楚莫得没有什么远房表姐，但她依旧没有揭穿他的蹩脚谎言。

    因为从莫得身上，她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女人气味，与几乎将这丝淡淡味道完全掩盖的浓郁血腥气味。

    确实是有人受了重伤，而莫得前去照顾她。知道了这两点之后，苏子文便不准备阻拦莫得的离开。

    即便是那丝淡淡的女人气味，与前日里突然出现将莫得带走的神秘女子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子文从来不想探究莫得所隐藏起来的那些秘密，她只是想要确认，这位向来不知老实安分的同班同学，不会被他所隐藏背负的那些秘密压垮。

    那一次长假过后的再次相见，虽然莫得依旧是对着大家有说有笑，但苏子文却是发现了他隐藏在身心最底层那缕悲伤与彷徨。似是什么重要的人离他而去，却还要掩饰自我真实的情感，伪装出眼眸中的亮光，继续与他们谈笑风生。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但吞服下这副良药的漫长疗伤过程，却是无比煎熬。

    ......

    似乎碾到一块石砾，本来平稳行使的车子突然颠簸起来。原本小口吞咽着营养补剂的慕青也好像被呛住，开始剧烈地咳嗦起来。

    莫得连忙放下水瓶，不断轻柔敲击着她的后背。

    似是一场美梦被无情搅醒，慕青睁开沉重的眼眸，弓起腰背不住咳嗦，好半晌才堪堪平复下来。

    “我没死啊。”一句直白的感慨，莫得却从其中听出疲惫、侥幸与活着的欣喜。

    “之前发生什么事了？”莫得将慕青搀扶起，倚靠在车门之上。

    “小鬼你怎么跑来了？”慕青头脑仍是有些迷糊，此刻在用问题回答问题。

    “你在斩杀一只雾灵过后彻底昏迷，正巧我们正在与之周旋，于是就随着被这支部队一起返回安界。”三言两语解释清现状，莫得继续重复着自己先前的问题：“发生什么事了？”

    “等会再说，先告诉我这是哪里？”似乎觉察到什么不对，慕青继续问道。明明她最后的记忆是定格在那头雾龙之上，在之后的破碎画面......她只记得自己似乎走了很远，走的很累，却一直在不停走着。

    “这里是秦市安界之外的荒原，距离安界还有半个小时路程。”莫得耐住性子继续回答慕青的反问，刚想要继续重复自己的问题，却被慕青一声轻呼打断。

    “这里不是秦皇山脉？我竟然真的撑着走了这么远......哇哦，我还真是厉害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打断慕青的自我感慨，莫得咬着牙再次抛出最初的问题。

    “咳咳，说来话长，说来话长。能不能先递我瓶水？”完全不似刚才还重伤昏迷的病患，慕青此时显得有些活力过剩。也难怪，先是服用下李冬冬的那枚不俗药丹，再吞下半枚“潮”中秘药，两种丹丸加在一起的价值已经接近先前慕青吞服的那枚“大龙虎丹”的价值了。虽然不能似大龙虎丹一般直接修补慕青残破的身躯，庞大药力亦是化作热流消弭暗疾，为慕青稳固气血根本。

    听着慕青娓娓道来先前经过，莫得看向她的眼神却愈发怪异。即便是借助与那个男人有关的古怪黑火，能够与天灾使徒正面抗衡，听着就很匪夷所思。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莫得用看怪物的眼神死死盯着慕青，将慕青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啊，这个嘛，如意境初期......”从一开始慕青就没打算与莫得隐藏自己的实力，只不过莫得一直没问，她也就忘了说了，如今再次提起慕青反而突然有些扭捏。她怕吓到莫得。

    “你今年多大了？”莫得紧盯慕青眼睛，目光灼灼逼人。

    “过两天是咱二十岁生日......”被莫得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慕青便作小女儿娇羞状：“一直盯着咱作甚，你是没见过黄花大闺女还是怎的......”

    “我是没见过二十岁突破如意境的黄花大闺女。”“咱还没到二十......”弱弱补充一句，慕青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莫得狠狠瞪了回去，只好闭紧嘴巴。

    深吸一口气，莫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就是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三岁的姑娘恰好是如意境界，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个鬼啊！！！

    莫得抵住额头有些抓狂。一般人二十岁还在努力突破受身境界，或是早早放弃异者修行这条道路，要么选择参加军队，要么选择在安界之中另谋生路。若是能侥幸跨过第二道觉醒天堑，迈入驭门境界，都可承得住周围人道一声天才。眼前这位呢，天才？怪物？莫得都有些不确定她究竟还是不是人类。

    深呼吸，深呼吸。莫得一遍遍平复着自己已经天塌地陷的心境。“像你这般岁数的同境者，还有么？”或许这家伙是真的天材地宝成精才能修行这么快的吧，莫得暗中安慰自己。

    “有吧，不过他们应该都没我能打。”慕青打了个哈欠，有些倦乏。

    “像我这样的只不过是筑基的比较早而已，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你一日破境更为离谱一些。”似是想起了什么，慕青便开口问道：“对了，你身上有带着手机么？”

    麻木状态下的莫得掏出手机递了过去，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慕青那句“有吧”。本以为在“潮”中已经见识到许多令人震惊的人与事了，但是眼前这位却是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上限。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存在妖孽一说的，而且听慕青的口气，还不止她一个。

    “喂，老爹，啊我没事，活着呢，还会喘气。没事没事，不用你亲自过来。对了我在秦市这边打了一架......不是在城里，是在秦皇山脉。那边残局记得帮我收拾一下。跟谁打的？那个......就是遇到了位天灾使徒......”

    待到莫得终于让自己恢复冷静的时候，却发现慕青举着电话凑了过来。

    “干啥？”被突然靠近的慕青吓了一跳，莫得后退出声问道，眼角余光却是注意到慕青伸过来的指间，点点血迹隐隐浸透纱布。

    “我老爹的电话，他非得要跟你唠两句。”慕青直接将手机递放在莫得耳边。

    “啊？嗯......叔叔好。”手忙脚乱接过手机，莫得忽然有些拘谨，不过还是打了一声招呼。

    “莫得小友嘛？真是多亏你救了青儿啊，这丫头打小就不老实......”还未说完，手机便又被慕青夺了回去。

    “听到了吧，有人照顾我，甭担心我这边了，您有那闲心不如好好帮我抹去那场战斗的痕迹呢，好不容易辞了职，我可不想再被传唤回去谈话......好好好，就这样，那我先挂了啊，拜拜拜拜！替我跟阿妈问好！”

    愣愣望着眼前同亲人插科打诨的女子，莫得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的“怪物”了。

    “原来你真是人啊。”接过挂断电话的手机，莫得不由对着慕青轻轻感慨道。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慕青有些气恼，抬手欲要去扯莫得的脸，却是牵动了附近伤口。“嘶......”

    “先好好休息吧，等回到秦市，先送你去医院再检查检查。”把慕青塞回毯子中，莫得从旁边箱子中取出一枚苹果，替慕青削了起来。一番折腾下来，慕青也是有些困乏，睡意渐渐上涌。

    “对了，你住哪来着？”慕青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强打起精神与莫得闲聊起来。

    “清河区。”再用刀尖刺着一块苹果，小心喂给慕青。莫得淡淡回答道。

    “具体点。”

    “你要干嘛？”

    “不知道住哪我检查完咋过去？你小子怕不是准备反悔吧，约法三章可别忘了！”慕青有些紧张。经过秦皇山脉深处那一战，她更加确定自己身上的黑色火焰是来自王座之上的更高层次力量。这能够轻描淡写焚毁灰色雾气的黑色火焰，到了他的手上却是乖巧化作一副黑色细绳。眼前的男孩令她好奇到欲罢不能。

    十七年间都未能完成觉醒，黑绳之上凭空消失的铜扣，一日破境的奇怪速度，再加上他还与那个男人关系匪浅。

    眼前这小子是通往着一切真相的线索。慕青愈发坚信自己的直感。

    “没说反悔。我会陪你去做检查，自会带你一块回家。”莫得叹了口气。要是早知道眼前女子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加麻烦，当初也不该那般轻易答应女子的软磨硬泡。不过事已至此，只好回去收拾收拾曾经李长生所住的房间，让这位麻烦搬进去。“记得回头给我打钱，刚才已经帮你祛过一次火了。”“知道啦，小气鬼......”

    “回头还得跟希姐与冬姐报备一声。”莫得小声嘟囔了一嘴，却被困得有些摇摇欲坠的慕青听进耳去。一道直感闪电般在慕青脑海划过，却很快被倦意与疲惫吞噬。

    “呼哈......你还有jiejie嘛？”眼皮愈发沉重，慕青仍是强撑着问向莫得。

    “希姐与冬姐是我家房东，你要住进来自然要与她们打声招呼。快点睡吧，都困成什么样子了。”莫得无奈的替慕青掩了掩被子回应道。

    终于支持不住，劳累疲倦倾斜而下，将好奇掩埋，慕青再次陷入沉沉梦乡。

    许是太过疲惫，这次慕青竟是发出微弱鼾声。

    莫得将手头剩下的苹果吃完，擦干净刀子，将其收了起来。

    望着熟睡中慕青的脸庞，莫得陷入沉默。

    十七岁，十九岁。灵感境，如意境。如此巨大的落差让莫得险些被压得喘不过气，但旋即一想到自己是前不久刚刚摸索着成为异者，被打击的摇摇欲坠的自信又稍稍恢复些许。

    突破灵感境，抵达受身境，跨越第二次觉醒天堑......rou身打磨能够带来的提升已经微乎其微，那么继续变强的道路，便是沿着自己刚刚推开的那扇异者境界大门，一路走下去。

    我想要变强，强到能够比肩眼前这个女人，强到能在“潮”中独当一面，强到能像那人一样，有朝一日成为别人的依靠。

    抬起手腕，静静看着自己腕上悬垂的黑色细绳，莫得神色平静之中透露出几分坚毅。

    车窗之外，城市轮廓愈来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