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卑微的忘记

    沧海桑田，能够改变的是什么，不变的又是什么呢？

    “我每天都很开心，每天都会看着天空，天空有时候很蓝，有时候又很黑，不过，它一直是广阔的，仿佛能够容纳天地万物一样。”

    “五指山？五行山？是哪里？”

    “我已经忘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渐渐开始忘了我是谁了。”

    “天生地养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

    “是谁？”

    “不管是谁，也应该不是我吧，我只是一只猴子，被压大山里的猴子而已。”

    “我能做的，只有做梦，在梦中，我才是自由的。”

    岁月总会带走一些东西。

    叛逆有时候就要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猴子看着前方那块石头……

    几十年的时间并不短暂，但是他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开始渐渐忘记一些东西了。

    背上的这座山，仿佛是从一开始就压在他身上一般。

    然后，在某一天，他真的忘记自己是谁了。

    一牧童来到这里，牧童看着这猴子，很好奇，又很奇怪地看着这只茫然的猴子。

    猴子盯着他的桃子。

    “你要吃桃子吗？”牧童指了指背上的桃子。

    “想吃。”

    “嘻嘻，想吃？好。”牧童在猴子的目光下，将桃rou吃光，手中拿着桃核，随手朝猴子一扔。

    “啪。”

    猴子铜皮铁骨，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痛，只是桃核砸在脸上的感觉终归不是那么的好。

    “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哈哈，我觉得有趣，打一只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还手的猴子，难道不有趣吗？”

    “哈哈！”

    “有趣吗？”猴子喃喃，看着地上尚未吃赶紧的桃核。

    “你看，现在我无论怎么打你，无论怎么扔你，你都没有办法不是吗？”牧童抓起石块，抓起泥土，全部朝猴子扔过去，猴子的头被砸得泥泞无比，甚至眼睛里都是泥土有些模糊，可是偏偏又没有办法清理。

    猴子迟疑了会，却盯着桃核。

    桃核在地上一动不动，但似乎，他心脏好像微微跳了一下。

    桃核里藏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希望。

    希望？

    “我说……呜……能不能帮我把桃核……呜……桃核埋在地上？”猴子张开口，想说什么，可是转瞬间口中就被调皮的牧童扔满了泥土……

    他闭上嘴巴，那些泥土就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嘴巴里，他闭上眼睛，这些泥土就不可能沾着他的眼睛……

    可是，他睁着眼睛热切地看着牧童，张嘴不断地对着牧童说着。

    “啪，啪，啪。”

    “将桃核埋在地上，好……咳……吗？”

    牧童笑着，泥土，石头，只要他能找到的东西，他都对着猴子砸去，同时整个人非常的畅快。

    猴子也笑了起来，并不是苦笑，而是陪着笑，就算口中全部都是泥土，眼中全部都是泥土，他依旧在笑着……

    笑得很虔诚，很卑微，甚至是很讨好！

    多年前的一幕幕，恍然如一梦……

    梦消散了，那么一切都没了。

    我们在笑，我们谁都可以笑，笑是每一个人都应该拥有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哀求。

    可是，他却没有哀求。

    他笑。

    真的在笑。

    他等待。

    他觉得自己应该值得等待。

    “哈哈，帮忙……埋一下，桃核……好吗？哈哈。”

    每一份希望，都值得被等待。

    天空开始阴沉下来，乌云笼罩，乌云之上，似乎有一层层轰鸣之声。

    牧童砸累了，觉得再砸下去也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意义了。

    无论你怎么对待这只蠢猴子，猴子都不会怒，都只会笑，既然如此，那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要下雨了。

    如果猴子抓狂，如果愤怒，如果咬牙切齿，那才有意义不是吗？

    是要下雷雨了。

    “能不能……把桃核埋在土里？”猴子泥泞不堪，看起来很凄凉，但声音却依旧如之前一样没有办法。

    桃核，将桃核埋在土里。

    “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做？”

    “我一个人，很无聊，也很无趣。”

    “无聊？”

    “嗯。”

    牧童弯腰，然后在地上挖了一个浅浅的坑，然后将桃核埋进坑里，填好坑。

    “谢谢。”

    “你对我说谢谢？”

    “是啊。”

    “哈哈，你这猴子，挺有意思的，不过……等下再谢我吧。”牧童突然坏笑起来，脱掉裤子对准了猴子。

    “扑哧。”

    “轰！”

    天空中闪过一层雷电，天边亮起一道疯狂的光芒。

    光芒耀眼。

    雨。

    下雨了。

    只是，这雨，有些温热，有些咸湿。

    猴子看着牧童系上裤子，心满意足地离开。

    “童子尿，可是很补的，哈哈！”

    牧童的背影在抽动，很得意，但最终渐渐消散了。

    猴子眼神闪烁。

    猴子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尽火焰。

    随后，这股火焰再次熄灭。

    然后他盯着地上的桃核。

    “轰隆！”

    下雨。

    再次下雨了，这次的雨没有温度，也没有任何的味道。

    瓢泼大雨之下，猴子抬起头望着虚空。

    茫然，很是茫然……

    然后低头看着那埋桃核的地方，一切不高兴的，不开心的，一切阴霾黑暗好像全部消失了。

    种子，希望的种子。

    谁又曾想到，几十年的时间，竟让一个猴子变成了这样呢？

    起初，他不断咒骂，不断愤怒，甚至嘲讽苍天，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了恨，也没有了愤怒，所拥有的只有茫然。

    天生地养，美猴王是谁？

    齐天大圣孙悟空是谁？

    我的信念，又是什么？

    也许在某个夜晚的梦中，孙悟空会偶尔梦到那只不屈服的猴子，可是当梦醒以后，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错了吗？

    可是，我到底又错在哪里？

    ……………………

    “我佛慈悲，度一切可度之人，莫说一只猴子，便是这芸芸众生，都可被度。”

    “他真的被净化了吗？”

    “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是愤怒了。”

    “阿弥陀佛，那便好。”

    “是啊，那便好。”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