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抬棺
冰雪与凛冬大教堂，是自虚空城建城时就一起兴建起来的。↗向城北延伸开去，占地面积差不多相当于七分之一的虚空城大小。冰雪与凛冬大教堂的主体建筑风格还是以如今的大陆主流风格——席巴斯风格为主，不过局部区域内的风格倒是掺杂了一些更为粗犷豪迈的风格气息，这比较像是北地蛮人的杰作。 如今的冰雪与凛冬大教堂，主要信仰来源于北地蛮人及一些原奴隶出身的人，虚空公国大概也有接近五分之一的居民信仰冰雪与凛冬女神。另外还有五分之三的居民信仰生命女神，最后的五分之一则是无神信仰。 兴许是出于对冰雪与凛冬女神的尊重，在虚空公国的所有生命教会的教堂，哪怕是同样位于虚空公国政治中心的虚空城，其规模都要比冰雪与凛冬教会的教堂小一圈，高度自然也是不可能超过。 凡事，都有规则。 就算是诸神，也各有各的规则。 此时，在冰雪与凛冬大教堂的凛冬圣堂——这间圣堂是第四次改建时，才修建起来的，主体风格比较偏粗犷简单。这间圣堂大厅的占地面积极广，少说也得有上千平，主要用途是雪法妮奥讲解凛冬神术时所用，不过在雪法妮奥不上课的时候则是用于战斗神官、带刀祭司等职阶牧师的演练场所。 但自从安诺战死之后，凛冬圣堂就关闭了整整半年，专门腾出来作为安诺的灵堂。 每天。都有大量的北地蛮人自发过来守灵和祭拜，偶尔也会有来自虚空城的居民过来祭拜。 不过今天。情况则显得有些特殊。 因为凛冬圣堂里，此时只有三个人。 肖恩、威廉。以及雪法妮奥。 肖恩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面前的那块巨大的冰晶，神色倒是显得很平静，只是他的眼神却是格外的阴冷。 冰晶内，安诺那憨厚的笑脸依旧。似乎他走的时候，并没有痛苦、惊愕或者后悔，或许在他看来，能够用自己的生命帮威廉挡下阴影刺客的袭杀，那就是一件非常光荣的幸事。 肖恩的目光微微下移。 在安诺的左胸处，有一道长约一厘米左右的口子。那是被敌人的匕首刺入的伤痕，也正是这一处伤痕导致安诺的心脏被敌人的斗气绞碎。事实上，若不是北地蛮人有着不逊色于野蛮人的体质，以及阴影刺客本身就不是靠斗气吃饭的话，从这处伤口卷入的斗气就不是绞碎安诺的心脏，而是会直接贯穿其身体并且直接击杀当时处于其身后的威廉。 不过就算这样，威廉在那一战也被一名阴影刺客重创。如果不是那几名护卫拼死保护，罗蒂卡巴斯又恰好赶到的话，估计死的就不止是安诺一个人了。 冰晶内的安诺。依旧保持着死前的最后一刻，就连他身上的鲜血，也都没有擦拭掉。 “他当时就拦在我面前，对我说快走。”威廉同样望着冰晶。声音低沉，“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走……” “不要自责。”肖恩抬头望着威廉。 过去这段时间。对于威廉而言，同样非常的不好受。 从他乱糟糟到简直可以和尼尔相提并论的发型。以及明显消瘦的身体就可以看得出来。虽说战争本来就没有死人，甚至拼得整支军团都覆灭或者死上一些高级将领都是非常正常的事。可是那些至少是在正面战场上阵亡的，而不是死于一场针对性的阴谋。而且在威廉看来，如果不是自己太过轻敌大意的话，那么那天那场意外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因此，当安诺挡在了威廉的面前，替他承受那本该是威廉所应该承受的死亡时，威廉的的心情当然不可能好到哪去。 但是这种事，肖恩无论怎么说，也都没用，最关键的还是要威廉自己想得明白。 “安诺走的时候，显然并没有觉得难过或者后悔。”肖恩将目光收回，然后重新落在了冰晶上，“至少，他的脸上是带着微笑的，也就是说，在安诺看来，你要比他个人重要得多。……北地蛮人都是一些淳朴和善的家伙，他们永远都会记得别人对他们的好，也会一直都用感恩的心去迎接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你不要再自责了。” 威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冰晶，但是泪水却是再一次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肖恩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走到威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再哭一次吧。……哭完这次之后，我希望你可以调整好你的状态，这一次我们要给安诺复仇，你的力量必不可少，多余的话我想就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 听着肖恩的话，威廉终于像一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威廉跪坐在冰晶边，整个人就这么趴在冰晶上放声痛哭，哭声凄厉。被威廉压抑了整整半年的情绪，此时终于得到了一个宣泄。而被这哭声所感染，肖恩和雪法妮奥两人的脸色同样也不是很好看。 或许在这个大陆上，北地蛮人是一群智商低下的人，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只配作为炮灰被随意消耗和牺牲，因此从来就没有人会真正的把他们当成人类去看待，自然也不会没有人会去尊重这么一个种族。被当成奴隶卖掉的他们永远干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不会任何生活技能的他们，为了能够有一顿饱饭吃，他们只能出卖自己的生命，甚至就算这样，往往也一天只能够吃上一顿饭而已。 所以，当这些北地蛮人跟随着肖恩来到虚空公国时，在这里生活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在这里。肖恩是给他们饭吃的人，威廉是教他们战斗的人。雪法妮奥是让他们拥有信仰的人。而阿尔弗雷德、瑞娜、克洛夫、斯大林、阿尔道夫、诺克等等许多将领，则是他们并肩作战的好友、同伴。更是教会他们什么是尊重。所以对于虚空公国，对于虚空公国的所有人，不止是安诺，而是整支钢铁羽翼、整个北地蛮人族群，他们都愿意为此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他们愿意，面对微笑的慷慨赴死。 而正因为肖恩等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当安诺真的面带微笑的挡在威廉的面前时，他们是真的感到伤心和愤怒。 “他能去神国吗？”肖恩开口问道。 “可以。”雪法妮奥沉声说道，“一定可以！” 肖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威廉的哭声，渐渐弱了，兴许是累了。 这个时候，凛冬圣堂的大门被打开了。 阿巴扎、瑞娜、阿尔弗雷德、罗蒂卡巴斯等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进来。 “时间差不多了。”雪法妮奥开口说道。 “让威廉好好休息吧。”肖恩望了一眼威廉，然后开口说道。 雪法妮奥微微点头，然后走到威廉身边，伸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威廉的头部，威廉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看着雪法妮奥的动作。阿尔弗雷德等人走了上来，然后将他抱起。 而瑞娜等人，则开始用一些绳索将冰晶固定起来，并且将两根竹竿绑在上面。 肖恩走到冰晶的前方。然后蹲下，以左肩顶在竹竿上，而在他的左边则是阿巴扎。只不过他是用右肩顶在竹竿上。冰晶的后面，则是瑞娜和雪法妮奥。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的顶在竹竿上。随着肖恩的开口，四人一发力便将冰晶抬了起来。 抬棺。 在过去几个月里。关于由哪四个人来为安诺抬棺这件事一直都争论不休。 不过作为安诺真正的本族人，又是钢铁羽翼下一任的指挥官，阿巴扎肯定是占有一个位置的。至于另外三个位置，在肖恩回来之前同样是争论不休，因为每一个人都想向这位北地蛮人表达自己对他的敬意。事实上，并不仅仅只是对安诺，对于整个北地蛮人，对于整支钢铁羽翼，那些有幸和其并肩作战过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一支多么伟大的军队、一个多么伟大的种族。 直到肖恩的回来，他开口要了一个抬棺名额之后，剩下的两个名额才在昨晚得到确认。 由瑞娜和雪法妮奥负责。 这两个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又或者是实力，无疑都是最为合适的。 当肖恩、阿巴扎、瑞娜、雪法妮奥四人抬起安诺的水晶棺柩开始迈步前行后，进入凛冬大圣堂的那一众虚空公国的高层人物，也开始跟在肖恩等人的身后一起向外移动。 在出了凛冬圣堂后，便是冰雪与凛冬教会的大圣堂，在这里已经聚集了来自钢铁羽翼的士兵。 今天，钢铁羽翼以及北地蛮人才是真正的主角。 随着肖恩等人的前行，钢铁羽翼的士兵们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跟上，缓缓排成了一条长队。而在出了冰雪与凛冬大教堂后，围聚在这里的北地蛮人们也开始沉默的跟上，然后才是雷霆之狮、塞西莉亚近卫军、猩红骑士团等等来自各支军团的士兵、骑士、战士，乃到肖恩等人出城之后，则开始有虚空城的居民，从外地赶来的居民也加入到了这场送葬中。 按照古老的北地蛮人传统，死者必须埋葬于部落的墓地之中，如此灵魂方可安息。 而为了表示尊重，肖恩、瑞娜、雪法妮奥、阿巴扎将会亲自抬着安诺的水晶棺柩，从虚空城一路返回到钢铁羽翼驻地。 这段送葬行程，将历时三十一天。 恰好就是安诺死时的年龄。 二十五岁那年，安诺被肖恩从贸易之都买了出来。 是肖恩给了他名字，给了他饭吃，也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未来。 二十六岁那年，安诺被威廉任命为钢铁羽翼指挥官。 是威廉教会他战斗，教会他梦想，也教会他如何去守护梦想。 三十一岁那年，安诺终于守住了那个属于他的梦想。 所以他感谢肖恩，因为没有他，就没有如今被称为“虚空蛮人”的一族。 所以他感谢威廉，因为没有他，就没有如今被称为“钢铁羽翼”的军队。 所以他，愿意为了肖恩，奉献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愿意为了威廉，奉献自己的一生。 所以他，愿意为了虚空公国，停止他的时间。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 明明是三月份的春季，明明应该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可是天空却是开始飘落起雪花。 从天穹之上，有一道光柱直射而落。 就落在了安诺的水晶棺柩上。 随着肖恩等人的前行，这道光柱也缓缓的跟随着移动。 那是艾丝温特尔，冰雪与凛冬女神，从神国之中投落下来的一丝注意力。 有哭声，响起。 有泪滴，落下。 肖恩望着水晶棺柩，柔声说道：“安诺，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你，辛苦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