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神剑第三章：剑动昆仑 IV

    三指剑客销声匿迹后的江湖，就好像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机。星宿海和魔教将势力撤出中原，也再没发生什么大案。

    昆仑论剑，无疑是近二十年来江湖中最轰动的事件，其知名程度不亚于几十年前的刀客彭十七独闯七十二山寨，连杀三百余人只为救无辜女童的丰功伟绩，成为了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三十余位门派，连同江湖中大小知名，独来独往的剑客，刀客，均在半年前就收到龙真人的邀请函。可以说，此次论剑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大部分绿林好汉，江湖侠士。

    一大清早，昆山一众子弟便开始接客了。其中不乏些没有请柬的好事之徒在一众门派弟子耻笑中被乱拳轰下山。死令既下，看守果然严苛。

    山脚下许多商铺已经营生，小贩在叫卖，不时有车马奔腾而过，夹杂着闲人的纷纷议论，与山顶空旷而寂寥的白雪下，鹰击长空的锐利形成鲜明对比。

    泰山身为五岳之尊，自然是一早便上了山。宗主是孙三的师叔，他武功算不上顶尖，但人缘极好，被推上第一把交椅自然也是众望所归。

    师叔既然在场，师侄通常也不会缺席——将军上街总要坐着马车，带着两三部下，用以彰显自己地位。

    浔一是火工道人中最晚醒的。他一出门便撞见了孙三。彼时的孙三正值壮年，一袭青衫，穿着平底布鞋，一头长发被高高盘起，别于脑后，活脱的道士模样。他伸手摸了摸腰间别着那柄击败李探囊的弯刀，神情忽然变得自豪起来——人一生中，又能做几件值得吹嘘的事呢。

    孙三只道浔一是个普通的火工道人，竟没正眼瞧他。

    浔一也乐得不被注意，于是二人打了半个照面，就各自散开了。

    浔一既有心彻查此事，便要学会隐藏身份。这就好比猎豹捕食前，总要小心翼翼的靠近猎物，不到颇有把握，绝不出击。

    他本已下定决心，在论剑过后，便向龙真人坦明身份，可事情的发展，竟远远出乎他的预料！

    道府的议事厅足能容纳千百号人，要将这数百江湖人安置妥当自然也不成问题。一个时辰的功夫，众人便都落座。浔一也偷溜了进来，站在角落暗处。他环视厅内，果然看到许多油灯。

    这些油灯是否会在龙真人递交信物时统统被打灭？大厅中会发生什么？他会有危险吗？

    武当山倾国倾城的小师妹，江南林家的大小姐自然也都来了，大厅里的每个男人好像都在偷偷看着她们，甚至连少林寺的几个年轻和尚也不例外。

    这些和尚的嘴吃素，眼睛却并不吃素。

    众人在厅中议论着，一些名宿们寒暄着，互道久别重逢的喜悦。剑客在磨剑，来自中原的小姑娘们在和年轻道士互抛媚眼。

    突然蹄声急响，健马嘶鸣，就停在门外。

    一阵脚步声传来，为首的脚步声轻盈而沉稳，一听便是武功卓绝的高手。

    众人被这声响所吸引，一时竟全都安静下来。

    一群人缓缓踱进厅内，为首的果然是龙逍遥。他还是那身装束，只是脸色暗沉，似乎颇有心事。

    浔一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无论他在计划什么，他都最好莫要失败。

    失败的后果，只有死！

    浔一却爱莫能助。他对要发生的事情压根一无所知。

    龙逍遥转身示意手下弟子在众门派之中找位子坐下，又耐心解释道，“吾派身为此番论剑之主，自然要礼遇众人，是以贫道让门下弟子随便找个位子坐，希望诸位不要介意。”

    他既主动解释，各门派自然也无意见。

    龙逍遥在厅前椅上缓缓坐下，清了清嗓，正欲开口，一个声音忽然道，“龙真人，昆仑解剑池数百年的传统，向来不允许外人携武器上山，怎地今日竟破例了？”

    浔一循声望去，讲话的是崆峒派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他混迹江湖时间尚短，竟不知这老者是崆峒大长老萧秋雨，辈分比宗主足足高了几倍。昔年讨伐魔教，此人便十分踊跃，凭一己之力在泰山之巅将两名魔教金坛坛主搏杀于双拳下。

    龙逍遥微微一笑，举手示意道，“萧长老能赏脸前来此次论剑，已使贫道喜出望外，又岂敢令崆峒全派上下五十号人解剑？规矩虽老，毕竟也是人定的，若只昆仑一派持武器上山，对各门各派实是大不敬之举。”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萧老双拳上几十年的功夫，是在座有目共睹，均有耳闻的。难道我还要萧老将这双掌留在解剑池旁不成？”

    众人听闻，纷纷哄笑。

    萧秋雨也哈哈一笑，“龙真人果然深谋远虑。恕老朽失言了。”

    龙真人话锋一转，“不过今日论剑，贫道确是有意借各位的兵器一用。”

    此话一出，众人又sao动起来。

    武当蔺道人高声道，“龙真人便想如何借咱们的兵器？”

    龙真人微笑道，“蔺道长，使兵器，自然要用手，无论什么兵器，都一样的。”

    议事厅西侧角落一位老者缓缓站起，抬起双手道，“想借老夫双手者，均不知埋尸何处矣。龙真人若真有意，不妨亲自来取！”他双掌一伸，赤红乍现！

    掌心殷红似血，五指却呈赤色！这老者朱砂掌的功力，少说已逾二十载。他说话毫不客气，显被龙真人的话激怒。

    气氛瞬间微妙起来，就在这时，老者身旁一位身量短小，肚子浑圆，肥的要滴出油来的胖子嬉笑道，“丁老儿，我看你是白活这么大把年纪了。难怪到现在还是条老光棍，怎地龙真人开个玩笑，你便要和人家拼命？”

    姓丁的这老者更是愠怒，转而盯着这胖子喝道，“智多星，别仗着你那油嘴滑舌来取笑老夫！依你说，龙真人若不想我自断双掌，又是何意？”

    龙真人深知西南朱砂掌门丁少峰性子耿直，怕二人因此吵起来，忙道，“丁老息怒，贫道不过希望在座各位能随我一块将魔教与星宿海一并肃清。既是讨伐，自然是要拿出真家伙的。”

    丁少峰冷哼一声，“龙真人，话虽如此，由谁来率领群雄，指挥老夫双掌，自然仍需解决？”

    他言下之意，便是瞧不上龙逍遥的身份与资历。今日来人中，自然不乏武功高绝，颇有资历的长老名宿，而这恰是群豪最关心的问题。一时间，厅中鸦雀无声，都等着龙真人答复。

    龙真人自然听出来丁少峰弦外之音，却不予置否，只是接着道，“四十年前，魔教少主宇灵风意图称霸武林，携星宿海邱杰公子展开屠杀，令无数英雄好汉谈之色变，退避三舍。若不是吾友三指剑客于秦岭之阴格杀宇灵风，夺回少林金刚经，他们恐怕尚不肯罢休。”

    浔一此时尚不知三指剑客便是养父。

    “若是让大伙各投一票，这领袖是永远选不成的。贫道替大家拿个主意：各门派挑三位自认武功最强的，以抽签的方式对擂，采三局两胜法。最终胜出的门派内挑选一位作为论剑的领袖。”

    以武会友，本是江湖惯例，如此一来，即使众人对此职的看法再如何分歧，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