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堆（二）
叶潇打着冷颤，总算是从悲痛中回过神来，虽不知道小婧是如何发现了这里，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了他。叶潇没有多问，也不在乎。不管如何，今日的叶潇也算值啦，情况并没有他预想的这么糟糕，这个世界有谭敬、小婧这样的人，值得他为之探索历练，值得他好好完成旅程。 待得叶潇身体恢复平静，小婧松开了手，结束了这次拥抱。洁净的脸蛋上挂着笑容，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灿烂，她正怔怔地望着叶潇。 叶潇抹了抹眼角，有些舍不得那份温热。他稍微整理了情绪，在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面前哭成这样，他看清了自己，他的确属于非常没出息的那种男人，还好没别人看到。他难为情地说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今天我的表现是有些糗了……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嗷呜……嗷呜……” “这……她说一定保密。还有，她希望你不要因为师父打你而去怨恨师父，翟焱本来不是这样的，其实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E也有些疑惑，此刻它能真切地感受得到少女的心境。究竟是小婧太天真，对好人坏人的判断太过直白；还是小E将事情想得太简单，猜想距离真相其实还很远？ 面对这一问题，少女使劲地点着头，眼神干净而没有一丝污秽，一双耳朵也摆来摆去的，莫名有些喜感，更多的则是可爱。 “唔……师父助我打通灵脉，指导我修炼，是我自己不听话，非要去动那根草。我不会这么小气的啦。”叶潇只盯了小婧小一会儿，他的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用一种非常调皮的语气笑着说出这句话。 “后面再看看！可恶啊！” 如果小E有内心独白，它一定会愤怒地吼叫出这句话。要是从一开始就把跟随对象带偏就不好了，这是它的失职，只因为它的一句断定，就白白让叶潇挨了毒打，还生了一肚子闷气。 小婧嗷嗷叫了两句，小E则显得有些急躁。它不作提示，二话不说就将一只机械臂伸展开来，贴到了小婧的螓首之上，很快便建立起了两者之间的快捷交流通道。 “小婧想让你变得开心一点，把不开心的事情忘掉。要是忘不掉的话，那就来找小婧玩吧，小婧去给你抓好多好多好吃的食物……烤来吃，吃饱了就会开心了。” “好……” 一个“好”字，代表了再次被感动的叶潇此刻的全部心声，是对这个比自己小上三四岁的小师姐的真情吐露。叶潇，丢开心中那份毫无意义，带有沉重腐朽观念的芥蒂吧。你再好好看一看，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心思纯洁无暇，不着世事烟火，善良与温柔并存的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啊。 “事情就这样说好喽。小姑娘，以后等他有出息了，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的，我替他做主了。哈哈哈！” 此刻，由新型复合金属材料制造而成的机器人小E放荡不羁地笑了起来，叶潇懒得予以理会。倒是小婧的眼睛，对着正蹦跶着摇摆，活像极了蓝星马戏团表演的猴子一样的小E眨巴着，少女的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科技的机器人小E，在小婧的心中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存在。由于她不能讲话，与别人的交流或多或少存在着障碍，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没人教她手语，更不会有人能够将她治好。与人交流时，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嗷呜，长此以往，赤羽门的人根据经验才能猜测出她要说的是什么。但这样好麻烦啊，所以她不愿意与人交流。 也就是小E有这个读心的功能，建立在强大数据库基础上的小E真的无所不能，自称为本尊也毫不为过。小婧真的很喜欢小E这个小玩意儿。 但是目前小E是100%跟随叶潇的，如果能够教会小婧用文字表述想说的话，这个点子很好，小E也完全有能力教会小婧，关键看小婧愿不愿意学。 小E先行提出了这个方式，叶潇也觉得这个方法合理。然而，从一开始两个人就错了，这里是赤羽门，小婧以后有出去的可能么？就算出了赤羽门，来到的也还是更大的人类世界，真的有人愿意顶着一个异族带来的压力而去瞅上两眼她手中拿着的纸条么？ 不管了，说教就要教。叶潇找谭敬弄来了一大捆黄皮信纸，在每个晚上，某处隐蔽的小山洞外面，若是有旁人经过，总能看到燃着的一处篝火，篝火的旁边会坐着一个正在单手啃着烧熟的野味的少年，吃得不亦乐乎，津津有味。什么？你问他为何不双手抱起来啃？这样吃得不会更爽么？可能是为了潇洒；但也有一种可能，让那人仔细看看少年那用细线扎起来的素衣袖子，一切都能明晓。 少年的身旁还有两道身影，一个瘦小但精致的少女，还有一个更小的小人。小人的一只手摁在少女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变化成一副模具，将少女的另一只手嵌在里面，正好呈现出握笔的姿势。少女学得很认真，脸上洋溢着不可告人的微笑，她在用意念跟小人沟通学习心得呢！那小人似乎不领情，故作一副严师模样。不管少女听不听话，“严师”都腾不出来手在管教笨拙的少女啦。 …… 叶潇啃完了一只野味，来到不远的小溪边，一只油手扶着岸，也不涮，附身吨吨喝了个痛快。吃饱喝足后，再来到少女身边，准备对着那纸张上的内容来番点评。 谁还不是个书法家了是不？他上学时严于律己，字迹隽秀，写得非常漂亮，属于风格秀媚的那种，还得过学校书法比赛的一等奖。他倒要看看，人工智能会把小婧教成啥样，他也迫切想要亲自教小婧写字。但他又犯了难，毕竟他是右撇子。 叶潇悄悄来到“两人”身边，小E表情戏谑，而小婧却聚精会神，在“模具”的引导下一笔一画地写着内容。 虽语言一样，但不知道这里的文字与叶潇在蓝星上学的差别有多大。小E教的内容叶潇也实实在在能看懂，小婧处于初学阶段，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画一幅美景，笔势虽挺拔飘逸，但却苍白没有形意，明显是小E在掌握字的主动权，这样能学好么？叶潇勉强看懂她在写什么。 “叶……潇……是……个……大……笨……蛋……！” 叶潇一阵无语，满脸黑线，果然还是不能太相信小E，看来不用小E瞎cao心了。而小婧写完了最后一笔，像是早就商量好的一样，突然就站了起来。少女亭亭玉立，举起了那刚写上祝福的词语的那张纸，笑吟吟地向叶潇展示。 “叶潇，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不要打击一颗滚热的……有急切求知欲望的少女心！” 见叶潇没有反应，小E第一时间变得义正言辞，指着他严肃训斥。 “真漂亮啊！感觉像是一件艺术品。”看着小婧那期待的眼睛，叶潇先由衷地夸赞一番，而后又转向小E质问，“人家是初学者，你怎么一上来就教这么生僻而又繁杂的词汇？基本的笔画也不教，根本不懂得循循渐进！亏你先想的好点子，别瞎几把乱教了！小婧，让我这个大学生来教你！” 叶潇气势恢宏，容不得小E争辩，这是一种日积月累的自信，是一种人独有的气质。对于瞬态就做出判断的小E，不可能去用数据分析出来。叶潇一把将小婧拉到身边。并依靠着灵力淬炼过的身体，将一块表面光滑的石块搬了过来，在固定好以后，将要写的纸张垫的厚厚的，这样用笔写得会舒服一点。而后才立在小婧身右，用十分别扭地姿势伸出左手，手把手地从文字最基础的笔画开始教起。 这些简单的笔画，要有小婧一遍又一遍地去琢磨，去模仿，直到叶潇觉得满意才会开始教她写字。将这些都教完后，叶潇才会再做出下一步的计划：直接抄写数篇文章，抑或是用优美诗词雅句来做课堂练习，这些都可行。 “小E，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叫做字帖的东西？”一段时间后，叶潇突然问道。 “知道啊……很久之前学生会用字帖来练笔。不过，我想这里应该是不会有哩。” 小婧听不懂两个人说什么，她的枯燥生活第一次像这样变得如此充满鲜活的色彩，叶潇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小婧勤奋而又认真地学习，在以后赤羽门的每天夜里都是如此。 ……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作者李白，是个伟大的……诗人。” 叶潇先教会小婧写字，随后有感而发，竟是开始吟起了诗。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诗人呢？毕竟环境不同。叶潇没有多想，只觉得很有成就感，心中骄傲的火焰在升腾，吟的诗句越多，他便越是觉得畅快，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甭管有没有意义，就当是在陶冶情cao了，还能教会少女写字，两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