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纸沫，混沌
“啊~主人！”本来追赶着金莲的秃雀看到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衣女子，身体一个急刹，一转，就飞到女子四周旋转着。 女子右手一挥，底下，桃林瞬间化为大片桃花，飘零落地。 “阿桑！”见眼前的桃花忽然飘落，本是神色警惕的离沅一扭头，却见泞桑神色木然僵立在身侧，泪流满面，离沅的面色顿时一紧。 “阿桑，阿桑，”摇了半响，却仍不见回应，离沅的表情顿时有些慌乱:“阿桑你别吓我啊阿桑，阿桑，” “他只是被困在自己的梦魇中了！”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离沅抬头，神色顿时变得冷冽，“你是谁？” “守界人！”黑衣女子淡漠回到。 “你是妖族之人！” “是~也不是！只不过是承了一人之令，护此境千秋万载。”女子微微垂眸，神色有些空洞无神。 “谁？” 离沅的冷声质问拉回了女子的思绪，女子看了离沅良久，淡淡一笑，“我叫纸沫！” “纸沫？”离沅拧了拧眉，只觉这名字似在哪听过般，念起来朗朗上口。 纸沫抿了抿唇，与自己清冷的气质倒有些妥帖。只是，笑虽好看，话却毒辣:“他快要死了！” 离沅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世间万千邪恶，却难抵一个心魔，心若已死，身躯在与不在，又有何妨？”纸沫看着泞桑，眸子微微一颤。 “心魔？”离沅愣愣的看向泞桑，面色无措。 “你想杀了他！”纸沫淡淡回答道。 “满口胡言！”离沅脸色急剧一转。 “你的心魔！” “不可能！”离沅面色一白，她怎么会想杀阿桑！ 纸沫微微扬唇，不问不答，只是看着离沅，神情悲哀。 “你到底是谁？”一思及自己方才在幻境中所看到的景象，离沅顿时有些头痛欲裂，手一抖，落玄剑尖便直抵纸沫颈间。 纸沫看向离沅手中的落玄，淡淡的神色逐渐化为哀伤:“我是纸沫啊！”那一刻，纸沫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眼眶里，竟泛起了点点星光。 落玄剑身微微震颤着，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尖锐的剑锋竟不断柔和下来。 一身狼狈火速赶来的金莲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落玄，可是除了她和泞桑外，外人无法触碰的存在，为何…… “坏家伙，我毛我毛！坏家伙！”头顶，那秃雀眼睛一红，又开始不断嚷嚷起来。 “死鸟！”金莲咬牙切齿的一瞪。 那秃雀似乎是受到挑衅般，怒气腾腾的冲过来。 “璩欢！”纸沫微微扭头，看向半空中不断扑腾的秃雀，神色责备。 “主人，拔我毛的坏家伙，拔我毛！她，莲花精，坏家伙！”璩欢扑腾着翅膀，眼神似乎很是委屈。 “我，”金莲气的脸色泛红，要她说多少遍，她不是妖不是妖，那死鸟，要不是打不过它……就奇了怪了，我乃堂堂神界神君，它一个秃毛死鸟，我怎么就没法对它出手了呢？这禁制，怎么禁的？这不瞎禁嘛！ “还不让我救他嘛！”纸沫神情淡漠的看向离沅，语气不像问，倒像是胸有成竹的肯定。 离沅紧握住泞桑愈发冰凉的手，神色焦急的看向纸沫，表情不定。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别无选择！”纸沫冷冷看着离沅，此言一出，便也再无多言，只静静看着离沅，等着她的选择。 离沅看着面色越来越差的泞桑，气息不稳的咬了咬牙，看向纸沫，神色冷冽:“若阿桑出事，我定要你陪葬！” 纸沫似乎是被离沅这无理的言论惹得了些许不快，语气不轻不缓道:“若我不救，他亦会死。” 离沅一紧落玄，柔和的刀锋退下，落玄顿时锋芒毕露，“那你就去黄泉之下好好为阿桑铺路！” “杀了我，他便药石无医！”纸沫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离沅神色渐渐变得狠厉，双目泛着微微赤红，握着剑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突起:“纸沫是吧！我可没你想得那么耐心。” “阿沅！”金莲轻轻喃了喃，面色有些呆滞。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阿沅有这样一面，是因为泞桑嘛？ 纸沫的表情渐渐凝固，倏地，嘲弄一笑:“你看，你还是同以前一样！” “你什么意思？”离沅的刀尖近了几分，凌厉的剑气让纸沫的脖子多了几道血痕。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纸沫笑了，笑中带泪。 离沅微微蹙眉，神情紧张的看了眼一旁的泞桑，左手捏成了一个拳头。 “你放心，他不会死的！至少这里，不是他最后的归宿！”纸沫的神色渐渐转变为原来的淡漠，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纸沫手指结印，在几人震惊的神色中，黑色的法力缓缓注入泞桑的眉心。 幻境中，泞桑呆愕的跪在地上，手掌中，摊着一颗冰凉的避尘，目光无神，只呆呆的痴望向远方，脸上的泪痕已经有些干了，只是就那么静静坐着，一动不动，胸口处的血还在不断渗透着，已经染到了他那墨黑色的袖袍，泞桑的脸色早已经不能用面白如纸来形容，那是一种濒死的的灰白。 纸沫缓缓从暗色的灰暗中走了出来，立到泞桑面前，俯视着无神的泞桑，语气淡淡:“我又来了！” 泞桑没有丝毫动静。 纸沫兀自苦笑了一声:“你看，就像你永远走不出这里，而我永远都必须要来救你，因为她……从未变过！” 泞桑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如死灰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万年，千年，万千年，我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可你们每次都好像是从这里开始，到那里结束，你们的命运啊，就从来没变过！何必呢，何必就一定要如此苦苦纠缠，双双坠落！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边！你们就算打破得了命运，打破得了神禁嘛？” 泞桑握着避尘的手微微一颤。 “醒来吧！她还在等你！”纸沫绝望的看了泞桑一眼，扭头就走出了幻境。 “噗”外界，泞桑突然吐出一大口淤血。 “阿桑，”离沅面色陡然一慌，语气急切的搀扶住身体摇摇晃晃的泞桑。 泞桑迷茫的眼睛缓缓聚焦，待看清眼前的人儿时，突然崩溃的泪流满面，狠狠抱住离沅，语气哽咽而又急切道:“阿沅，阿沅，阿沅！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 “怎么会呢，我们阿桑把我保护的这么好，我怎么会出事呢！没事的阿桑，我好好的呢，你看！嗯？没事了！”离沅不断轻轻拍打着泞桑的后背，温和的笑意中热泪盈眶。 “阿沅，阿沅，”泞桑轻轻呢喃着，带着失而复得的呢喃乞求:“不要丢下我！不要~” 离沅扶正已经昏沉睡过去的泞桑，难受的擦了擦泞桑满脸的泪水，心口绞痛:“不会的阿桑，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别怕！别怕~”近乎默语的轻声呢喃却使泞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和，轻轻靠在离沅的肩头，沉沉睡去。 “多谢！”离沅抬头，看向神情悲悯看着她们二人的纸沫，语气带着无力。 纸沫蠕动了蠕动唇角，想要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神情哀戚。 “那个，小莲花，”身后，唐愿暗戳戳的推搡了推搡金莲的手臂。 “乱叫什么呢！”金莲凶恶的回身，表情凶狠。 “不是啊，我，” 见唐愿一脸都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神情，金莲胸口突然漏掉了一拍，在唐愿眼神的示意下，金莲的手微微颤颤的摸上头顶，当触及到一坨黏糊糊的东西，在看到几根手指上白花花的东西时，金莲表情瞬间凝滞，抬头，看向头顶眼神桀骜狡猾的璩欢，撕心裂肺:“死鸟！啊！” —— “这里，是我的住所！若你们放心，可暂时安心休养一番，在赶路不迟！” 看着桃园漫山，金莲心有余悸的回过头，看向纸沫，一副想要开口却又觉不大好的表情。 “此处不是妖族领地，二来，这桃林里没有幻阵！”纸沫似乎是看透了金莲心中所想，悠悠开口道。 “啊~多谢，多谢！”金莲尴尬的点了点头，看向一旁小心扶着泞桑走上来的离沅:“阿沅？” 离沅点了点头，对纸沫道:“萍水相逢，姑娘如此心善，属实惭愧！既如此，便多谢姑娘援手之恩！” “若不是你们，我是不会救的！况且，就算我不带你们来，你们同样能开山劈海，算不上善！”纸沫淡淡看向离沅，手一挥，璩欢顿时欢快的盘旋在纸沫头顶。 金莲一见璩欢，顿时怒从心生，怒气冲冲的死盯着璩欢。 “璩欢，往后好好相处，不可待人无礼！”纸沫偏头，神色柔和。 “呀~”璩欢闻言，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纸沫看向一旁神色得意的金莲，微微一笑，叫到:“金莲？” “啊？你认识我？”金莲迟疑了两秒，眨巴着眼睛，语气疑惑。 见此，纸沫忽的展颜，笑意却不再清冷:“我挺羡慕你的！能够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同甘共苦！” “我？我嘛？”金莲愣住了，无忧无虑……就算是吧！可她和谁同甘共苦了？ “我叫纸沫！” “呃，呃好，纸，纸沫！”金莲尴尬的点了点头，笑意僵硬。 午间，见着纸沫从柴房里端出的一道道热气腾腾的饭菜，金莲咽了咽唾沫:“纸沫，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这算是我这些年头来唯一的乐趣了！”纸沫笑答。 “哇~好香啊！”金莲敬佩的赞叹道。 纸沫低头微微扬唇，将手中的碗筷分好，“大家尝尝吧！” “阿桑，你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对座，纸沫无言的看着神情倍加关心的离沅，神色淡然。 泞桑摇了摇头，轻笑道:“无事了！” “那就好！”离沅长舒了一口气，舀了几勺骨汤递给泞桑。等泞桑笑意满面的接过，才开始给自己夹菜。 见此，唐愿神色新奇，金莲习以为常，纸沫平平无奇，淡定从容的小口吃着饭菜。 本以为一顿饭可以就这么平淡的过去，却不曾想吃到一半时，离沅突然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询问道:“纸沫，方才在幻阵中时，我见你施法奇异，不知师从何处？” 纸沫手中的碗筷一顿，抬头，黑色的眸子淡漠看向对面的离沅，眼底深处，有了少许的挣扎，“一位避世的高人！” “不知能否详细告知？”离沅再次追问。 纸沫抬了抬眸，看向离沅，眼含深意:“她死了！” 离沅蹙下眉头:“死了？” “也不算死吧，只是……”纸沫看向一旁眼神不离离沅的泞桑，淡淡道:“厌倦了，心死了！” “……”离沅见纸沫眼中并无悲痛，便继续小心问询道:“那可否详细讲讲那位高人？” 纸沫沉默了良久，正当离沅以为纸沫不愿相告时，纸沫却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仔细盯着离沅的眉眼，有些惆怅的开口:“你们，可听说过混沌？” 正在大吃特吃的金莲手中的碗筷一顿，嘴里的饭菜刹那间不香了，抬头，看向神色如常的离沅，又看向对座清冷的纸沫，金莲眨了眨眼睛，这一幕，怎么感觉这么熟悉？混沌……金莲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她怎么知道混沌？ “听过！”离沅面不改色。 “小莲花，”坐在金莲身旁的唐愿摇了摇金莲的袖子，待金莲回头，小声询问道:“什么是混沌？” “你一界凡人，不该问的别问！”金莲白了唐愿一眼，也不想再去纠正唐愿给起的绰号，她堂堂神君，跟一界凡人置什么气？传到神界，岂不贻笑大方！ “哦！”唐愿有些失落的看向桌上的饭菜，隔了一会儿，又望向金莲道:“小莲花，什么叫我是一界凡人？” “闭嘴！”金莲忍无可忍，怒瞪了唐愿一眼。在唐愿受挫的神色中，金莲目光好奇的看向一边喝了口清茶润了润嗓的纸沫，不自觉的，自己也跟着端起一旁的茶水。 “小莲花，”耳畔，又传来唐愿委屈的声音。 金莲凶恶的一扭头，眼带杀气。真是，要不是看他是个凡人，真是想……麻烦精！ “那是我的！”唐愿小声道。 “你的怎么了？你还是我的呢！”金莲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可不是，他爹自己说的，小捉妖师，连人带命，都归她做决！ 唐愿耳根子一红，小心翼翼看了怒气冲冲的金莲一眼，默不作声。 “混沌的主人，是教我法术的人！” “咳咳咳，”在纸沫平淡如水的语气中，金莲差点没把喝下去的水给呛出来:“谁？混沌的主人？那你岂不是……”金莲眼皮跳跃的看向一旁的离沅。 “此话当真？”离沅微微蹙下眉头，神色虽有些讶异，但并不多，偌大一个上古秘境，倘若真是无人传承，才叫人生疑。 “绝无虚言。” 离沅微微舒展眉头:“若真如此……” 院外，突然传起急促的摇铃声，纸沫眉心猛的一蹙，神色狠戾的回头望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