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施恩

    接下来的拍卖，按部就班的进行，却是没了如同寒螭落月弓这般的出彩之物。

    顾青坐于蒲团之上，手中握着一块水属的中品灵石，静静的吐纳灵气。

    时光，逝如流水。

    不容半分浪费。

    眨眼间，就是百年光阴过去。

    过往种种不过烟云尔，记忆中的人和事已渐渐模糊，至今还留在顾青心底的，除去通天仙路，别无其他。

    尘世间，多少爱恨痴缠，尽是旖旎幻梦。

    既是幻梦，当冷眼观之。

    沉浸在修炼状态的顾青，一心二用。

    他的目光，漠然而高缈，寂然不动，静观拍卖场中的众修，如观天际的云卷云舒。

    眉心处，那只冰蓝色的竖眼，自然而然的浮现，顾青察觉到此，自修炼状态脱离。

    他神识凝在己身。

    那冰蓝色的竖眼，自他眉心扩散，如晕染的墨水一般，化作了一片冰蓝色的纹路，蔓延到他的鼻梁，一股透入神魂的凉意，让他前所未有的清明。

    顾青心念一动，将这冰蓝色的纹路隐没。

    “那种力量，好像变强了一丝？”

    他略有几分惊疑。

    顾青的目光，瞥了眼毫无所察的向忻，快速的打量几眼这处看台之上，神识铺散开去一寸寸的扫过，又闭目感应一会儿，都未曾察觉到什么异状，他这才微松口气，继续回味他方才那种状态。

    他再次进入修炼状态，一心二用。

    他的目光，静观下方的众修，许久，却是无法再进入那种奇异的状态中，眉心那冰蓝色的纹路也未再次浮现。

    “看来那种状态，可遇而不可求。”

    顾青若有所悟。

    转眼间，已至午夜之时。

    顾青的几样东西，已尽数拍卖完成。

    那得自褚田的上品法器符笔，拍得三十一块中品灵石，作为一件上品法器，此符笔的成交价，已算是不低了。

    顾青也是在那白袍老者向东来的口中，得知这符笔之上，共有灵纹一千两百道。

    看来向东来此人，或者说向家掌握着鉴别法器的法门，很可能是某种灵眼秘术。

    那具堪比炼气后期的铁尸，则只拍卖出二十块中品灵石的价格，当初向东来提醒过顾青，给此铁尸附上控尸诀，成交价会上涨不少，但顾青未选择如此做。

    控尸诀，是他在回风谷修真大坊中得来。

    据他所知，这控尸诀流传并不广。

    若是在此处售出，很可能会有人借此寻到他的蛛丝马迹，甚至凭此确定他的身份。

    不可不防。

    至于那半成品的血海魂幡，则是被二楼与三楼的修士好一番争相叫价，最终成交价达到一百三十二块中品灵石。

    血海魂幡拍卖完成以后，向家的那向离尘，便带人来到了顾青的第十七号看台前。

    顾青自蒲团之上起身。

    一旁向忻的炼气一层境界已稍稍稳固，频频看向顾青的目光，带着几分感激之色。

    顾青来至看台的一侧，将灵力注入胸前玉牌，白色的光幕顿时消解，随着此光幕消解，向离尘的身形出现在他身前。

    所谓对面不相识。

    向离尘自是认不出顾青，他发觉这处一十七号看台之上，那堂妹向忻竟已突破炼气一层，面色不由变得古怪。

    他规规矩矩的抱拳对顾青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前辈，此是一百七十三块中品灵石。”

    向离尘抱拳行礼以后，也不待顾青回应，就令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女，将一座非金非铁的黑色长盘置于顾青身侧。

    此黑色长盘之上，堆着五色驳杂的一百七十三块中品灵石，顾青扫了几眼，面色不改。

    顾青瞧了向离尘几眼，未曾言语。

    曾经热情洋溢的少年，似已远去。

    此场拍卖会还为结束，还有最后两件压轴的拍品，顾青的心中，却突兀生出几分去意。

    他以神识摄住这一百七十三块中品灵石，而后拂过腰间的储物袋，将这些灵石尽数收起，目光平静看着向忻。

    “某欲先行离场。”

    顾青出言说道。

    说完，他便抱着剑，在向离尘身旁走过。

    向忻见此，连忙跟上。

    “堂兄。”

    她路过向离尘身旁时，小心打了声招呼。

    向离尘略觉几分古怪。

    他侧身看去。

    那黑衣白发之人的背影，莫名让他觉察到有一丝熟悉，可这丝熟悉，却似隔着万水千山，看不真切，无从追忆。

    ……

    在平整的甬道一路上行，来到那处前厅，顾青将胸前的玉牌摘下，交付那紫袍中年人。

    而后，他便与向忻往拍卖会场外行去。

    出了拍卖会场的入口，立于一旁的水上长廊中，月色洒落在赤湖之上，淡红色的水雾已再次泛起，朝着四周散开。

    顾青手中持着一块空白的玉简，把一番话语刻录在其中，将此玉简，交给了一路跟随他来到这水上长廊中的向忻。

    来往的修士，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中，向忻的脸色有些绯红，她看着那张月色下的俊美面庞，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将此玉简，交给向离尘。”

    顾青出言说道。

    “交给堂兄……交给他做什么？”胡思乱想的向忻，闻言略有些发懵的回问了一句。

    “此储物袋与其内的几样物什，尽数赠与你了。”顾青并没有回应向忻的问题，而是丢过去一个储物袋。

    随后他的身形，化作一团白气朝着远处飞遁而去，眨眼间，消失在了茫茫湖雾之中。

    向忻拿着那储物袋，在原地呆立。

    此大半日的经历，真如一场幻梦。

    作为淮宁郡的修士家族向家嫡系，向忻自八岁那年测出几乎修行无望的灵根资质后，她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在未来的某一日，和某位不知姓名的修士苟合，进而为向家诞下可能身具灵根的子嗣。

    若要避免这种命运，她唯有拥有修为。

    向家的功法，对嫡系血脉是公开的。

    这也是她唯一的优势。

    对比那些连功法都没有的旁系姐妹，她似乎是幸运的，能够出生在向家的嫡系。

    可近六年的努力修炼，无数次的下肢失去知觉，昏死过去，已让向忻心如死灰。

    十四岁以后的半年来，她依旧未曾放弃努力修炼，尝试引气入体的原因，或许仅仅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可此刻，她梦寐以求的引气入体，期盼多年的炼气一层，如此简单就已达到。

    她不必再去做向家的……母猪。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愿沉沦在梦中。

    向忻攥紧那储物袋。

    她转身，走入拍卖会场入口。

    ……

    顾青飞遁在赤湖之上。

    淡红色水雾缭绕中，他的脚下踏着阑江飞剑，似不经意间回眸，目中多了几分思索。

    他能够感应到，有一道炼气十一层之修的气息，遥遥跟在他身后，不知仅是同路，还是说此修盯上了他。

    顾青自石碑空间内，取出几张灵符夹在指端，遁速不改，很快便将赤湖抛在了身后。

    白色的遁光，如流星般划过天际。

    燕国位于回风谷的东北侧。

    需要横跨陈国的国境，行过天渊裂谷才能去到燕国，顾青前四段道途未曾去过这燕国，倒是听闻过那天渊裂谷之名。

    听闻天渊裂谷那里连绵几万里的区域，皆是没有天幕，直接与域外连通，有种来自域外的极为特殊之妖兽游荡，此种极为特殊之妖兽名唤空明兽，修士使用的储物袋，便是以空明兽的皮炼制而成。

    顾青的心绪飘忽，目光再次瞥向身后。

    他已飞遁一个时辰有余，距离赤湖已有了几百里，那炼气十一层之修，依旧在跟着他。

    “是向家拍卖会场中跟来的修士？”

    顾青虚眯双目。

    一丝寒芒，在他眼底闪过。

    他在一处山顶按落遁光，却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瞧了眼不远处静谧黑夜中的山村。

    顾青的身形再次化作白光，以游龙剑步朝着大山更深处纵掠而去，他回忆着西北五国的地图，来到一处险峰绝顶。

    此险峰绝顶之上隐约可见冰雪之色，山壁之上有嶙峋的怪石附着，远处观之，如一只仰天嚎叫的巨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