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师兄齐光
六月初,夏木阴阴,黄莺隔叶空好音。 逃离幽谷意外顺利,第二天落日前我们便走出了山林,一路上也没有遇到紫衣女子的追杀。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接下来的行路中一派太平景象,可我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往波涛汹涌的大海里丢了一块石头,突然间海面风平浪静了,这种感觉让人心里七上八下,无所适从。 我隐藏了女婴“神子”的身份和来历,只说是山中村民的孩子,一家三口不幸遇到了野兽攻击,父母双亡,我看着可怜,便将她抱了回来。 苏媚儿听了好一阵感动,连声称我慈悲心怀,女婴能为我所救,是她几世修来的福运,我心知那些都是恭维的话,便一笑而过。 这个故事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唯独姬越听了,轻描淡写看一眼女婴,面上虽平静无波,眼神却略有深意,我不露声色,最后他轻轻一笑,轻声道:“你若喜欢,养着便好”。 我摸摸鼻子,瞧他这随便的语气,好像我抱回来的是一只宠物,而非一个孩子,缓缓摇头,难怪他在听到御影死了的消息时,反应也是平淡如水,这便是在两千多年前,高位者的冷漠,低位者的死忠,情理之中有一点可悲可怜。 这几日,我空闲下来,便将那晚紫衣女子说的话又仔细回想了一遍,首先她知道我是谁,其次又说不杀我是因为“那人”,“那人”到底是谁?我有一种感觉,“那人”应该是原来的“我”认识的,那天她匆匆离开会不会是因为“那人”来了?如此梳理了一遍后,顿觉人生茫无端绪,我头疼地长叹一声,原来的“我”还真是隐藏了不少秘密。 还有一件事也让我犹疑不定,那夜在竹林中,一奴突然跪在我面前,他说愿意做我的奴隶,求我收下他。 我骨子里一直秉承“人人平等”的思想,乍一看到有个大男人跪在面前说要做我的奴隶时,心中虽有不明的悸动闪过,但还是很理智地沉默了,既没答应也不拒绝。 一奴见我不说话,星眸暗淡下去,之后我们便回到了祭庙,苏良看到一奴时,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讶异,我大概也猜出了一些事情,苏良让一奴去做“诱饵”,要的就是让他死,可一个高高在上的尊贵公子,何苦要针对一个卑微的奴隶,就算看他不顺眼,直接杀了不是更省事些。 于是,我左思右想后便去找苏良了,给他说了想将一奴要过来的意思后,结果被他拒绝了,他温吞吞地说这些奴隶是早已定好献给天子的,不能随便将一奴给我。 我当下有些不乐意了,既然是定好献给天子的,那为何还要一奴去做“诱饵”? 于是我也忍了气,若仅仅只是一个奴隶,我贵为一国公主,向他皖国要一个人居然推三阻四,还拿出天子来做说辞,如此被苏良婉拒后,几日来闷闷不乐,就连苏媚儿也不想见了。 这几天,我又将心思全放在神子身上了,小家伙不哭闹,喝完羊奶没多会就睡着了,我和蓁蓁经常坐在一旁观察她,她睡得很香,两只眼睛闭得很紧,眉毛淡淡的,小嘴巴老是一动一动,好像还想着吃奶,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小脸蛋。 蓁蓁恍然想起了什么,叫道:“公主,小家伙还没有名字呢?” 我也愣了,整天“小家伙”的叫着,竟然忘记她还没有一个名字,想了想,起名字可不是个小事,一个人名字的好坏有时关乎他一生命运。 于是,我们俩又开始兴致勃勃商量小家伙起什么名字好,我想了会儿,也没想到合心意的名字,朝姬越望去,见他面色平静,眼中却带着笑。 我靠过去,嘻嘻笑道:“不如哥哥帮她取个名字吧”。 姬越摸摸我的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小家伙,自唇间吐出两个字:“舜华”。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美丽舜华,坚韧永恒的木槿花,我当即大喜道:“好名字。” 八百诸侯会帝都,为天子祝寿,盛况空前,三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帝都,天子向来宠信舒国,早就派人在十里外的爱晚亭迎接,相互寒暄一番,舒皖两国的队伍便井然有序住进了驿馆。 蓁蓁扶着我下车,驿馆门口一位白衣飘飘男子长身而立,他双目含笑向我看来。 “柔儿” 我一愣,恍惚间似看到了冯昱,回过神来才发觉一个陌生男子竟然直呼我的名字,好不礼貌。 我扫他一眼,他笑的肆意开怀,道:“柔儿,我是你的亲亲师兄齐光”。 我只觉心肝一颤,这又是一个与姬柔相熟的人,之前早就从蓁蓁那里打听过,我师承国师秦风,但在我之前,国师还收过一位弟子,便是眼前这位自称我师兄的齐光。 他笑道:“柔儿,听说你为祭祀绝食三天,醒来后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件事国师知道后,甚为挂念啊”。 他摸着下巴,笑的幸灾乐祸,我隐隐有些不安和恼意,但来不及我多想,他身形一晃,竟然伸手向我抓来,我不由一惊。 他拎住我的后衣领,冲我眨了眨眼,我一愣,他忽的拔地而起,直往巍峨的王宫方向飞去。 “齐光大人,公主” 蓁蓁仰头追了几步,一阵无力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