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2 口里粮食身上衣

    朱儁三面围攻，打下宛城，斩首两万余级，南阳遂平。

    及至收兵，众将皆归营来，唯独不见了鲁智深。

    朱儁便问刘备：“你家四弟伏兵城外，如何不见归来？”

    原来鲁智深受降后，径直领人返乡，乃是几兄弟预先定好的对策。

    刘备见问，不慌不忙，令人抬了张曼成尸体来，指着道：“智深于东面埋伏，恰遇此酋领着数百亲兵逃亡，尽数被智深截杀，正欲收兵，又遇数千老弱，嚎哭逃出，问其来历，乃是被迫裹挟从贼。吾弟此人一向心地柔软，不忍他们遭牵连，故此带挈那些百姓返回幽州安置。”

    孙坚哈哈一笑：“对贼人心软，还如何作战？况且既在军中，纵使真要回乡，也当同主帅当面请示才是。”

    朱儁也自不快，却忍住不曾发作，只笑道：“罢了！想来鲁达也非有意不守军纪，只是以为朱某当真是嗜杀之人——其实贼中首脑、精锐既除，那些裹挟的老幼，吾难道还要追究不成？”

    刘备满脸涕零神色，抱拳道：“吾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不该，在下权替他向朱中郎赔罪。”

    说罢便要拜倒，朱儁连忙搀住，温言道：“玄德不必如此，你乃有功之人，传扬开去，世人还道朱某慢待英雄。”

    于是轻轻撒开鲁智深之事，朱儁留南阳太守秦颉收拾残局，自引兵马，回返京师。

    郑益怕在京师相遇老父亲郑玄，故让刘备拨出百余人马，护送他先往霸县，相帮主持开荒屯田民事。

    太史慈同他交好，自告奋勇陪同前往，沿途保护。

    廖化、周仓因是黄巾降将，怕至京师被人认出，生出事端，故亦同刘备辞别，随太史慈、郑益同赴霸县。

    及至京中，朝廷论功行赏，封朱儁为右车骑将军、河南尹、钱塘侯。

    朱儁大喜，又上表俱陈孙坚、刘备等人功劳，孙坚自有人情，不日便封别部司马，自行上任去了，唯有刘备，久久不闻封赏消息。

    这一日，刘关张并程普四人郁郁不乐，正在街面闲行，忽见一员大汉，负棍牵马，昂然而来。

    两边恰打个照面，彼此俱是大喜：“啊呀，大哥！”“是我四弟！”

    刘备飞步上前，一把抱住鲁智深，喜不自胜：“四弟，你如何来了京师？”

    鲁智深笑容满面：“郑益几个回来，说哥哥们上京报捷，不日便归，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你等回来，小弟日夜不安，便让他几人看守家业，独自入京来探消息，不料这般命好，入城便见你们。”

    关羽、张飞也上前，深深搂着鲁智深，半晌放开，关羽微笑道：“家里一切都好？”

    鲁智深点点头：“极好！哥哥们只顾放心，第一批菜籽已收了，榨出油来，谁看了不称好？郑益、简雍两个领头，带去一干财主家，清了先前欠账，又换得许多粮秣、种子，足够几万人支撑到夏收。那些百姓，谁不念大哥恩德？”

    刘备听了连连点头，激动道：“他们能安居乐业便好，念不念我恩德毫不打紧，但能好生活着，也不枉我等厮杀这场。”

    鲁智深笑道：“还有一事，若叫哥哥听了，必然更添欢喜……”

    却是他回幽州之后，某夜不知怎地，忽发一梦，再度来到了地煞殿。

    这些地煞镇守在此，终日无事，见鲁智深来到，人人兴高采烈，都要听他讲别后经历。

    鲁智深便将几人出兵青州以来经历，尽数说与众人。

    众好汉听得眉飞色舞，先听他说陆续收了郑益、太史慈、程普、周仓、廖化，都是高声喝彩：“这番皇叔麾下，不怕无人可用也！”

    及听他痛打董卓，更是不由齐呼快哉：“哥哥打得好，这个乱国的贼子，不料这般目中无人，合该打杀了了事！”

    一直听到最后，得知刘备冒着得罪主帅的风险，也要赞同鲁智深救黄巾中老弱妇孺，都是满心佩服：“皇叔真乃仁义之主也，也不枉我哥哥奉他做哥哥！”

    这时“通臂猿”侯健跳出，拉着鲁智深道：“智深哥哥，刘皇叔既要养民，小弟想来，总不过衣食住行四事。如今食之一事，有那菜油换粮，已自周全，衣之一事，却是小弟所长！若运作好了，不惟免却那些黎庶饥寒之苦，更要为皇叔添得一桩财路！”

    鲁智深听他细说，这才得知，原来汉时衣物，只有丝麻裘毡几类。

    富贵人家所着绫罗绸缎，都是蚕丝制作，普通百姓，则只好穿那葛麻制成的粗布，至于皮裘毛毡，自然更是难得。

    侯健却说，有一物名棉花，世人皆视为花朵，仅供观赏，他却觉得这东西细细如丝，乃是天然上佳的织物，在梁山苦心钻研了几年，琢磨出一套纺纱织布的手法，所成之布，轻软舒适，且又防寒。

    本打算好生推广一番，不料随军征伐方腊，在杭州城外落海而死，这个全新的技术，也自埋没。

    侯健又称，他对棉花来历有所考证，西汉时便传入中国，在海南、西域，都有种植，若能找到种子，便可按他传授法门大肆播种，及收成，按他传授的器具、手法，便能制成“棉布”。

    鲁智深把棉布好处说出，他有酿酒、榨油两桩成绩在前，刘备自然毫不怀疑，不由欢喜道：“此法若成，一则替百姓添一桩生计，二则使世人得一件妙物，中间余利，更可养军，岂不美哉？”

    张飞嚷嚷道：“京师之中，奇物在所多有，或许哪家高门大户，便有这棉花，也未可知。”

    关羽补充道：“尤其是家中有子弟在西域为官的，更可细细同他打听。”

    鲁智深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却不知朝廷封了哥哥做什么官儿？正好去同僚们家中拜访，打听谁家有西域或海南的关系。”

    这句话说出，刘备几人面色都是一黯，张飞大嘴一撇：“四弟，你尚不知哩！我等几個，在这里等候许久，朝廷中不曾有一丝声音传来，哼，朱中郎自升了大官儿，孙坚那厮亦早早得了差遣，唯我哥哥，无人问津。”

    鲁智深一听，顿时沉下脸来，拉着刘备道：“哥哥，当真如此么？难道你的师尊，还有皇甫嵩、朱儁等人，竟没一个为你出头说句话的么？”

    刘备苦笑道：“皇甫将军去了冀州上任，朱将军因母丧，回乡守孝，郑玄老师看不上何大将军，偷偷逃回故乡，如今京城中所识之人，唯有卢植老师也。但卢师如今重又做回尚书，常常遭十常侍敌对，若要为我出头，怕是反而招祸。”

    鲁智深冷笑道：“这般说来，大哥带着我等兄弟，为朝廷连场血战，便这般无人问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