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二
中原武林自西汉末年,巴蜀樵夫张道陵于兵书宝剑峡轩辕洞内偶得机缘,在鹤鸣山开创道宗,与此同时,西域都护所博士景卢从大月氏国引入释宗以来,儒门一家独大的局面,逐渐演变为二宗一门的三足鼎立之势。 三大势力中,儒门最早在秦末汉初之际,在文庙首领叔孙通的带领下,归顺汉高祖,为其制定宫廷礼仪,并借此机会在宫廷经营百年,终到汉武帝时期,授予儒门圣人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圣旨,从此诸子百家唯儒家马首是瞻。 然而,儒家教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之理,造成社会阶层割裂,统治阶级愈加骄横yin靡,道德沦丧,后虽有儒门圣人王莽力挽狂澜,但奈何西汉朝廷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力,儒门开创的礼仪盛世土崩瓦解,为避免被汉光武帝猜忌,儒门只得主动放弃庙堂之位,从此专心治学,不再参与朝廷政治。 儒门隐退造成的权力真空,引来各大门派的殊死相斗,百年之后,道宗和释宗脱颖而出,两派愈现一山难容二虎之势,好在道宗在中原腹地发展,释宗则扎根西北河套地区,一南一北很有默契的以玉门关为限,互不侵犯,加之释宗教义又以忍让为先,不问红尘,两宗偶有摩擦,也在释宗息事宁人之下,相安无事。 无奈江山多娇,竞引无数英雄折腰,东汉末年皇朝动荡,让道宗龙虎山太平道,起了觊觎社稷之心,妄图建立道宗之国,太平道掌教张角苦心经营数十年,在中平元年,率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三十六方,近三十万教徒发动黄巾起义。 然则天机难测,张氏三兄弟虽道术通天,已是陆地神仙之境界,却领兵无方,治国无谋,为祸二十余年,败于大将军何进与各地豪强的联手之下,从此,道宗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魏蜀吴三国均对其宣布禁令。 无奈之下,道宗宗主左慈只能带领残存信徒,归隐山林,传承香火,但天公将军留下的道宗之国理念,却已是在道宗门人心中深深扎根。 从此,中原武林群龙无首,各大门派相继依附豪强,血雨腥风数百年,司马氏一族更是残暴无比,毫不关心百姓之苦,竟发出,何不食rou糜?之音,人心涣散,比之西汉,有过之而无不及,君臣相杀之下,边防瘫痪,终酿苦果,匈奴,羯鮮,卑,氐,羌相继南下,五胡乱华,导致神州蒙难,生灵涂炭,更有北海萨满教,借鲜卑之手,拓跋之力,入侵中原文化,大半江山,已无炎黄子孙,华夏文明立足之地。 有感于此,深受儒门之义熏陶的弘农杨氏之后,汉太尉杨震十四世孙,北周上柱国、大司马杨坚,向二宗一门发出天武令,号召三派为保存华夏文明,出世救民。为苍生计,三派核心机关,儒门文庙,道宗三清,释宗菩提,会盟杨坚于洛水之上。有鉴于前尘往事,三派约定只在江湖行走,不参与庙堂之争,得此一诺,杨坚大喜,旋即回到长安,逼迫北周静帝宇文阐禅位于他,厉兵秣马,准备出征北齐。 会盟之后,三派各行其是,儒门派出门下弟子充当说客,劝说武林各门各派保持中立,不参与宗庙之争,各门各派惧于三派联手之力,闭门谢客,不问世事。道宗则派出门下武技最强一派,龙虎山与释宗达摩院罗汉会和,混入北齐首都邺城,对萨满教的天女进行暗杀,此时的萨满教天女虽已是半神之境界,还是难敌先天乾坤功和不动明王咒的联手,不得不丢下门人,只身狼狈逃回北海。 功成之后,三派婉拒了杨坚的册封之意,只承诺萨满教再犯之时,自当挺身而出,卫道除魔。后虽因隋炀帝暴政导致天下大乱,但在二宗一门的约束下,天下各派均未参与门阀斗争。 烽烟过后,天下归于李唐,庙堂之主易人,但三派还是恪守承诺,在这次因玄武门之变带来的边境危机中,伸出援手,这才有了李淳风,袁天罡东海一行,与此同时,释宗达摩院也将与虬髯客张三郎相约出兵南下的颉利可汗与十万突厥骑兵困在玉门关外,只等秦王李世民继位之后前来谈判。 三日之后,东海之滨,碣石之上,已过花甲之年的虬髯客张三郎,面朝大海,背手伫立,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穿着句罗国传统服饰,样貌清秀而不失妩媚,身材高挑而曲线丰腴,无论身处何处,均是天地间一抹亮丽的风景,但却吸引不了虬髯客的视线,他的目光始终看着远方的地平线,海天交织成一体,专心听着拍打岸边的波涛声,喃喃念起魏武帝的《龟虽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恩公,可是担心今日的棋局不能取胜?” 年轻女子,看出虬髯客的不安,柔声问道。 “我老了,敏英,不管你承认与否,我已经不是昔日驰骋天下的张三郎,而只是一个等待死亡的耄耋老朽,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现白头,就连昨日与我在辕门对峙的道宗小子,我现在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时间真是残酷,这次回句罗,你找个值得托付的人吧。” “不,敏英的命是恩公救回来的,萨满的天女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男人,你就是敏英的男人。就让敏英助恩公一臂之力,为恩公的宏图霸业,赢得今日一战。” 正当两人说话之际,李淳风已到此地,双手作揖,对虬髯客行礼说到: “前辈来的如此早,是淳风无礼,望前辈见谅。” “无妨,某家不是饱学之士,没有那么多规矩。”虬髯客依旧潇洒不羁的说到, “既然已到,那就开始吧。” “前辈雅量。” 李淳风依旧彬彬有礼的说到, “晚辈出门匆忙,未携身带棋具,不知前辈是否愿意与晚辈盲下一局?” “白衣竖子,你是欺我夫君年老,记忆衰退,故意如此下作不成?” 不等张三郎答话,敏英已先出护夫,对李淳风怒骂。 “想必这位就是萨满的天女,性格刚烈,说话直白,果真女中豪杰,如此说来,晚辈倒是不好意思否认,张前辈武林名宿,成名之际,晚辈只怕还未出生,如能仅凭下作无耻之名,赢得今日手谈,两国休兵,倒是晚辈的荣幸。” 敏英看着眼前此人如此厚颜无耻,忍不住想要出手教训,却被虬髯客拦住。 “你这般坦率,倒叫某家无法怪罪于你,公平起见,就让内子轻舞一曲,为此战助兴,公子意下如何?” “那是自然,有劳尊夫人。” 李淳风向敏英深鞠一躬,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说到: “请前辈出招。” 一股肃杀之气浮现,虬髯客也不含糊,丹田发力,用浑厚之声说出: “星飞金角。” 李淳风不假思索,说到: “高挂小目。我听闻前辈的天下证武之道源自魏武帝,今日有幸在此魏武帝观沧海之地,特请教前辈,何为最强?” 以棋代武,文攻论道,既是在两人对弈之际,并以二人之不同观点辩论,需得赢棋赢辩,方为取胜,极为耗费心力,虬髯客张三郎由昆仑奴所学水火相济刀,却在一心二用上独有奥妙,之前仅因轻敌败于弱冠李世民手中,其余皆胜。 这次全力以赴,想是取胜不在话下,谁知李淳风竟主动要求下盲棋,在一心二用之上又添多用,看来儒门确有惊世之学,何况,自己得天下证武之道,是少年时期做响马盗墓之际,偶然探得曹cao之子,曹彰之墓,于墓中获得曹cao为纪念这位最像他的儿子,将自己的兵法心得埋于其中的遗物,如此隐晦,就连自己的二弟,三妹都未曾说过,这儒门小子居然知道,为防有诈,得让敏英下场。 虬髯客向敏英点头示意,对着李淳风说到: “自然是不断超越自我,以天下作为印证,让万民臣服之力。星位挂一。” 李淳风继续说到: “非也,最强之力乃是生命之力,巨石难压小草,即便是陆地神仙之境界,也难逃生死循环,托退拆二。” 虬髯客略感惊讶,这才第二手,李淳风就开始打劫,不管布局,是何用意?但眼下已无思考得余地,他也只能跟着向前: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巨石虽难压小草,但两者不同世界,我若巨石必是千仞,我若为草也当拔萃,生命才有意义。非也,岂不生不如死?小目挂三。”
此刻的敏英已在两人之间起舞,面对李淳风,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媚态,似花蜜一般吸引蜜蜂来吸,李淳风却是像见到儿戏一般,笑道: “前辈应知我儒门先圣柳公下惠的坐怀不乱之功,用此天女降魔舞的移魂大法,未免太小瞧淳风。虽然花虫不同语,可。。。。” 正说到此,敏英的舞姿突然一变,李淳风眼前的美人化为恶鬼罗刹,向其扑来,这变化如此之急,李淳风毫无准备,顿时失了心神,眼看就要陷入迷幻之中,此时一阵微风吹向其后颈,李淳风的感觉被捞回现实,从幻觉中醒了过来。疑惑之际,继续说到: “可无前人栽树,后人哪来乘凉之地,没有平凡之人的付出,华夏之地怎能从饮血茹毛到礼仪之邦?若无魏武帝的毕生武功,又何来天下证武之道?银边关飞。” 李淳风的一席话,让虬髯客陷入了深思,许久之后,才慎重的说到: “儒门果然厉害,我当你是利用盲棋来激我犯错,赢得此战,原来具是假象,实际是想打无穷劫,将我困在此地,这般下法,你我二人必有一人,气绝身亡于此地,才能决出胜负。杀身成仁,舍身取义,还修得七窍玲珑心,想不到你如此年纪就已是儒门圣人,某家又轻敌,是某家输了。” “前辈承让,淳风代大唐子民感谢前辈的好生之德。” 听到虬髯客的认输,李淳风又从严肃之中回到彬彬有礼,保持微笑的状态。 “你先不忙谢我,我亦有一事需李家二郎答应,此次出兵南下,一是某家不甘心,李家二郎得天下之主,二是为削弱国内几大世家之力,保护敏英在我死之后,不受攻击,所以,大唐须册立敏英为句罗国主,受其保护,其他势力不得伤害敏英,如不答应,某家今日虽退兵,以后定年年出兵犯境。” 李淳风略一思考之后,说到: “此事并无不妥之处,只要天女不出北海,我可越俎代庖,代圣上答应此事,即便事后圣上不同意,天女也将终身受儒门庇护,谁敢犯她,就是和千年儒门为敌。前辈,意下如何?” 虬髯客看着已是梨花带雨的敏英,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略带抱歉的说到: “敏英啊,不能带你去洛阳看尽一树繁花,人间繁华,真是抱歉!” 敏英抚摸这虬髯客苍老的面庞,哭泣的说到: “敏英哪里都不去,只要能呆在恩公身边,就算是修罗地狱,也是幸福。” 虬髯客抱起娇羞的敏英离开碣石,对着李淳风点头示意,感谢他的好意。临走之前,又想起一事,对李淳风说到: “须当心道宗小子,此人城府极深,与其纠缠,怕是很难善终。” 待虬髯客远去,李淳风才放下姿态,整个人如一滩烂泥,摊在地上,满头大汗,心想,今日果然万分凶险,要不是虬髯客早有打算,以对方功力,只怕是凶多吉少。 许久之后,李淳风才缓过劲来,站起对着身后的树林说到: “袁兄,还要待到何时?” 说完之后,树林中缓缓出来一人,正是袁天罡。袁天罡走到李淳风面前,冷冷说到: “你是几时发现的?” 李淳风笑道: “以三清行事之法,必有后手,想来淳风今日若败,袁兄必定要与张前辈玉石俱焚。何况刚才,淳风几陷幻梦之中,幸得援手,环顾陈唐关中,能瞒过虬髯客发功之人,非袁兄莫属。此间功成,三清必立袁兄为宗主,以后,还望袁兄与我守望相助,护卫华夏。” 袁天罡并未作答,只是看了一眼虬髯客之前望去的海天一线,便匆匆离开。 “真是个怪人,希望以后不至于兵戎相见吧。” 看着袁天罡离开的背影,想起虬髯客的一番评价,李淳风仿佛有所预见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