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谁用了香水?
白苏荷眼神幽深,眉目安然,但是樊琪琪却在白苏荷的注视下像是被人揭穿了心底最深的隐秘一样,满脸的凶恶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干净净,浑身哆嗦着往许志娟身后缩去。 “不,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没看见!”樊琪琪一边在白苏荷冷然的视线里拼命躲闪着,一边尖利地叫喊起来。 “安静!”樊琪琪的声音把站满他们家的警察都惊动了过来,立马喝止了她的尖叫。 许志娟不知道女儿是怎么了会被白苏荷吓成这样,但是她也从心底害怕这些警察,连忙一把捂住了樊琪琪的嘴,也不管女儿如何挣扎,都不敢松开。 等到警察的视线挪开了,许志娟才气愤地瞪向白苏荷,眼底有着昭然若揭的恨意:“白苏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有没有良心,许家把你养大,你怎么能这样?你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白苏荷两手一摊,垂下眼眸看着色厉内荏的许志娟,对她的话半点也不认同:“我能对你女儿做什么,不过是她自己心虚罢了!” “我大哥呢,你把我大哥怎么样了?他怎么会养出了你这个白眼狼!”想想自家现在的状况,许志娟都能想象到许家的样子,大哥一定是出事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依靠就是大哥了,可是现在却都……许志娟一阵悲从中来。 “我是白眼狼?”白苏荷觉得自己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忽然俯下身蹲下来,凑近许志娟反问道:“你竟然还有脸说我是白眼狼?当年是谁害了我的父母,是谁瓜分了我们家得财产?你既然知道许恒志现在出事了,那你肯定就知道当年的事情,既然这样,你好好想想,到底谁是白眼狼?!” 许志娟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却眼冒寒光的白苏荷,心里一个“咯噔”。是了,她是打算坚决否认自己知道当年的事情的,现在,不能让白苏荷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许志娟牙关咬的“咯咯”响。强逼着自己低下了头,不敢再和白苏荷说什么,护着樊琪琪又往墙角缩了缩。 白苏荷站起身,看着她们畏缩恐惧的样子,却一点解气的感觉都没有。 这两个人。当年都是知道真相的,却还能理直气壮地欺凌她十几年,现在还能反咬一口说她是白眼狼,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做人的底线,却很可能在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之后不会得到任何的惩处,这让她如何能够心甘! 她的父母那样凄惨地死去,蒙冤埋于地下,她上辈子受尽她们欺凌,黯然逝去。她们却还能够好好的活着,她怎么能够解恨! 不,就算这两个人最后得不到惩罚,她也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白苏荷眼神如刀地最后看了一眼许志娟和樊琪琪,决定先让她们的心里痛上一痛。 “知道吗,真正摧毁你们的,不是我,是许峻呢,许峻亲手把许恒志送进了监狱呢。你们好好待着吧,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们两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许志娟顿时连害怕都顾不得了,失声叫了出来:“许峻?怎么可能是许峻?” 白苏荷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了,径直转身。出了樊家的门。 身后又传来了警察的呵斥声,和许志娟樊琪琪的哭泣声,但是白苏荷却觉得,这些,远远都不够,远远不够。 是谁说。这世上的人要以德报怨来着?上辈子的白苏荷一直以为这是一个真理,所以不计较,不怨恨,什么都能原谅,什么都能忍受,活得像个可笑的白莲圣母一样。 可是这辈子的白苏荷,只想问一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拿恩德来给你,你拿什么来给我? 白成安和苏蝉拿恩德来给你们,你们拿什么来回报他们? 害了他们的性命,夺了他们的财产,把他们的女儿踩到尘埃里! 如果这就是你们的报答方式,那么你们每一个人,都不配得到任何的原谅,都不配得到任何的宽恕! 她一定要睁大眼睛看着,看着害过她们的人,一个个,都去下地狱! 曾经温柔如水的女孩子,站在秋风萧瑟的大街上,忍了许久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溃堤的眼泪就像一个引子,极度的愤怒过后,无法可解的悲伤抽去了白苏荷全部的力气。 她蹲在街角,抱住自己的双臂痛哭起来。从她想起来的那一刻,她就想这样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为自己冤死的父母,为上辈子消逝的自己,好好的哭一场。 可是许峻的出现让她强行凝固了那些悲伤,她一直忍一直忍,直到此时她一个人站在这人海茫茫,才无可奈何地面对这种无法可解的悲伤! 有什么用呢,即使这些人都去死,即使他们全部都去下地狱,那两个她最亲爱的人,还是不会回来,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失去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当她在那张柔软的躺椅上醒来的时候,贯穿她整颗心的,就是巨大的悲伤。 她好像回到了失去记忆前的最后一刻。 有人在她耳边说,让我不要斩草除根也可以,除非她忘了这一切! 另一个人说,好,我来想办法。 再往前的记忆,是她躺在拖拉机巨大的轮胎前面,连张开嘴说句话,抬起手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她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倒在血泊里,半边身子血rou模糊,距离她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mama也倒在旁边,双眼紧闭,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不能说话,不能动,只好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可惜天空,灰蒙蒙的连一点颜色都没有。哦,对了,他们出来前,才下了一场雨,爸爸说,我带你们出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可是新鲜的空气在哪里呢。萦绕在她鼻端的,只有鲜血的气息,和泥土的腥味。 她的眼珠子转动得越来越费劲了,但她还是想多看一眼。或许多看一眼就能看到爸爸mama站起来,一切还像他们刚出来的时候一样,三个人手牵着手,爸爸笑眯眯地,一会儿说蝉蝉你看这朵花。一会儿又叫苏苏你赶紧回来。 但是她期盼的这一幕却没有出现,她的视线对上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一个比她略小的小女孩,正趴在拖拉机斗子里的一个大木箱里,只露出了半个头,一双惊恐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她认得她,她叫樊琪琪,是许峻的表妹。 那时候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坏了,这个樊琪琪一定是会笑话她的。她躺在泥水里,身上漂亮的棉衣肯定都弄脏了。就像她最开始见到的樊琪琪一样脏兮兮的,樊琪琪肯定要笑话她的。 她不喜欢樊琪琪,因为樊琪琪总是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就抢她手里的玩具,拽她头上的蝴蝶结,就连爸爸给她买的珍珠项链,都被她扯断了。最可恶的是她总是伙同许峻来欺负她。 许峻年纪比她大,虽然没抢她东西,但是老是揪她头发,用脚绊倒她。她也不喜欢。最最要紧的是,许峻想要他们全家死呢,她亲耳听到的,还没来得及告诉爸爸mama呢。 她不喜欢樊琪琪。也不喜欢许峻,他们两个都不好。但是村里的小石头,她挺喜欢的。小石头老实,才不会欺负她呢。 她躺在地上,忍受着全身骨头好像被打断一样的疼痛,脑子里漫无边际胡思乱想着。最后实在是没力气。听到有人在喊,快,出车祸了,快来人! 爸爸mama一定会有救的,她想,然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结束了她唯一幸福过的童年。 “小荷,小荷……”好像又有人在叫她,就像是她八岁的那个清晨,醒来之后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凑到她眼前的那个男孩子叫她的声音。 白苏荷抬起头,泪水涟涟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小荷,我终于找到你了!” 许峻迅速蹲下身来把白苏荷抱在了怀里,但是白苏荷只愣怔了短短的一霎那,就猛然推开许峻站了起来。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许家的人和樊家的人,她都恨不得他们去死,只有眼前这个人,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好。 追寻着白苏荷的脚步而来的许峻,在看见白苏荷哭泣的时候,心里是不可言说的痛,白苏荷对他的冷漠和坚决刹那都被冲散,他知道他还是爱着这个女孩,不管这个女孩怎么对他。 “小荷,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你想怎么对付许家,想怎么对付樊家都行,我知道我们是罪有应得,但是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真的,没有说过那样的话!我没有!” 被自己最喜欢的人冤枉,许峻心里难受的眼眶都发涨,有种想要大喊几声,大哭一场的冲动。他一路都在拼命地想这件事,可是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没有说过! 自从白苏荷冲出那家心理诊所,他也毫不犹豫地跟了出来,就连那个莫名其妙的心理医生喊着让他有空来一趟,他都完全没听进去。那个地方,他是再也不会去了,甚至在他心底深处,他隐约地对那个心理医生有一种恨意,都是那个人,都是那个人让小荷想起了一切! 如果小荷没有像想起从前,又怎么会对他那样无情!如果小荷永远都想不起来,他的小荷,就不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白苏荷却是忽然冷笑了起来,来不及擦去的眼泪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映出那笑容里无限的讽刺:“许峻,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明明失忆的人是我不是你啊!你说了那样的话,然后我们就全部死在你们的手里,更可笑的是,我明明那么讨厌你,最终却会喜欢上你!我错了,原来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我讨厌你,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白苏荷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像是冬天的冰凌,一根根扎进许峻的心里,痛且冷。 “你说什么?你讨厌我?”许峻难以置信。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随着白苏荷的痛诉,他脑子里一晃,似乎真的有个人在他耳边说过,说,我讨厌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不许你靠近我! 那是谁呢,谁会对他说着这样的话呢? “我就是讨厌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在一起!”白苏荷哭着对他喊出这句话,就再也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像一只蹁跹的蝴蝶一样转身跑远,起伏的衣摆在他的眼里划出一道道弧线,渐渐消失。 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最后跟他说,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所以,就算我背弃了我的家人,违逆了我的父亲,到最后一无所有,都打动不了你吗? 许峻一个人站在街头,曾经义无反顾,只想要那人微微一笑的热血情怀,终于渐渐冷透。 你明明曾经是那么喜欢我的,可为什么,你想起了一段记忆,就抛弃了我?你为了你死去再也不会活过来的双亲,就这样抛弃了我? 那么我为你失去了一切,又算什么?我十几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又算得了什么?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许峻的双眼渐渐红了起来,他这才真的开始正视,原来是会有这么一天,白苏荷再也不喜欢他了。 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离开他,对他百依百顺,他能牢牢掌握在手中的白苏荷,原来已经不喜欢他了…… 许峻颓然地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白苏荷说这一切可笑,那么他就不可笑吗?亲自动手,劳心劳力,让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他就不可笑吗?! 许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司的,这是他现在唯一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但是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他就开始打喷嚏,一个接一个,震得他都有脑震荡的趋势了。 “谁,谁用了香水?”许峻吼了一声。 他从来到这个公司,就跟同时说了他这个毛病,一般用了浓烈香水的人,都会自动离他三米之外。 窗前有一个人转过身来,亭亭玉立的身姿瞬间僵硬,笑吟吟的脸,也被这声怒吼吓得一丝儿也不见了。 她,她是用了香水,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