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请裁驿站疏》
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正文卷第403章《请裁驿站疏》时间进入六月,京师的天气日渐炎热起来。 高拱从轿子里出来,返回这座隆庆皇帝赐予的宅子。 这座宅子的前主人是严嵩的党羽鄢懋卿。 鄢懋卿在东南起兵的时候,被苏泽明正典刑砍了脑袋。 后来严党倒台,鄢懋卿的家人自然知道无法守住府邸,连忙低价出手,可那时候已经没人敢买了。 果然,严嵩倒台之后,鄢懋卿虽然死了也被清算,家产被充公。 据说从宅子里搜出来的恭桶都是银子做的,整个厕所都挂着五彩的锦帛。 这之后又是东南新军进入京师,嘉靖西狩,京师的人都知道鄢懋卿是个大贪官,都传说他家贪污了一百万两银子藏在家里,可当时查抄的时候朝廷只在鄢家查抄出来几万两银子。 京师大乱的时候,不少京师百姓冲进了鄢懋卿的宅子中,就连后花园和厕所都挖开了,不过也没找到银子。 等到隆庆帝返回京师的时候,一开始要将严世蕃的宅子赐给高拱。 高拱严词拒绝之后,隆庆将鄢懋卿的宅子赐给他。 鄢懋卿的级别不高,这座宅子的位置非常好,但是面积并不大,前后只有三进院子,也没有侧厢房。 而高拱是堂堂内阁次辅,每天是要进出内阁办公的,也不能再住在以前的地方。 高拱接受了这座宅子,但是拒绝了隆庆帝帮着他重修房子。 如今整个宅子后面的花园依然破破烂烂的,主卧也被砸烂了,高拱就住在前厢中。 除了一名老仆人之外,高拱家就只有两个粗使婆子,外加内阁给他配备的四名轿夫。 高拱的妻子和儿子当时都留在了南京,家里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一开始的时候,朝廷大臣还经常来拜会高拱,甚至还有人想要贿赂高拱。 但是高拱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反而让手下御史弹劾这些人,还命令吏部不能重用这些人,搞得这些人都不敢再登门拜访了。 高拱坐在书房中,老仆用火柴点燃了鲸油灯,火光将书房照亮,一名中书五房公事的吏员将两个木匣箱子打开,然后将内阁收发的公文放在高拱的书桌上。 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公文,老仆忍不住说道:“阁老,您这病才好,今天还是休息一下吧?” 连日连夜的cao劳,前阵子高拱才病了一场。 连日高烧,太医院的人来看了,开了几副药都不见好。 后来还是用了东南的神药,吃了一粒就发汗退烧了。 虽然病好了,但是高拱的身体依然虚弱,今天又到了天黑才从内阁回家,回来的时候还带上了这么多公文。 “不碍事,你们出去吧。” 老仆和公吏对望了一眼,只能无奈的退出书房。 高拱翻开这些公文,每一本无论是厚是薄,最后看下来就是两个字——“要钱”。 筹办新务要钱,如今几个新务工坊虽然也能赚钱了,但是火枪工坊这些都是不赚钱的,京师新务工厂也只是收支平衡而已,甚至这个收支平衡还都是账面上的,要不是工部和兵部采买武器的经费,这账本都做不平。 可是工部和兵部采买朝廷工厂产品,不过左手倒右手,兜里没钱还是没办法。 筹办新军要钱,京师官吏的俸禄要钱,皇帝后宫开支要钱。 可明廷已经丢了财赋重地南直隶和浙江,除了新务之外唯一增加的进项就是大同边贸的税收了,现在朝廷开支这么大,内阁也变不出钱来。 高拱揉了揉眼睛,最近宫里的开支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清远伯李炜要给自己的老爹重修坟墓?皇帝竟然批了一万两银子? 高拱的头更疼了,他立刻提起笔在公文上写上: “按照皇明旧例,当年章圣太后的弟弟去世,玉田伯家贫,上皇虽然体恤母家,但也只拨了六千两银子修坟。” “清远伯之父不是新丧,而且清远伯家富,这祖坟皇帝不应该掏钱,应该让其自筹。” 章圣太后是嘉靖的母亲,玉田伯是嘉靖的舅舅,嘉靖登基前就和这个舅舅亲近。 而且玉田伯为人清廉正直,死后家里没有余财,上皇才出钱给他修坟的。 高拱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就是你清远伯李炜本人现在咽气,朝廷按照惯例最多也就只能出六千两银子! 更别说李炜他爹早就已经死了,如今谁都知道清远伯李炜家富的流油,皇帝还要贴一万两银子给他重修祖坟? 高拱又给工部官员回复,让他们坚决不给清远伯银子,如果清远伯闹起来,就让他来内阁找自己! 揉了揉脑袋,高拱再看向另外一份公文。 这是光禄寺的公文,内容是上个月光禄寺供奉祖陵祖庙的香烛贡品钱不够了,请求内阁这个月多拨一点。 高拱冷笑了一声,香烛贡品上报假账,这cao作实在是太熟悉了。 因为香烛贡品这些都是消耗品,用了多少怎么用的,这都是一笔说不清的糊涂账。 你光禄寺一个负责皇家祭祀的部门,一个月涨这么多预算? 难不成皇帝的祖宗们跑出来偷吃贡品了? 不批! 高拱再次翻开下一本公文,这下子他有些头疼了。 这是户部的公文,内容是宫内这个月香烛钱也超了。 高拱实在有些头疼,隆庆帝刚登基的时候,确实展现了一些新朝气象,他大幅度缩减了宫内的开支,改变了嘉靖朝宫内开销巨大,嘉靖经常从户部挪用银子自己用的问题。 但是从今年元宵的鳌山灯会之后,隆庆帝也逐渐大手大脚起来。 先是招募了一大批宫女进宫,紧接着宫内的各项开支也开始暴涨。 这样涨下去,马上也要和嘉靖在位时候差不多了。 但是宫内的开支高拱没办法直接驳回,他只能给户部批示,让户部从各种费用中挪用一些补上。 接着高拱又摊开一本空白奏章,开始给皇帝写奏章,劝说皇帝要节约,不要胡乱给亲戚赏赐。 等到忙完了这些事情,高拱房间里的摆钟发出铜罄声,高拱抬起头一看,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 摆钟也是最近在京师流行的东西。 这种摆钟比起水漏钟,计时更加的准确。 黄铜的钟表外壳显得高档贵气,京师的达官显贵都会买上一座,彰显自己的身份。 至于这座钟到底是哪里生产的,京师的达官贵人都众口一致的说是西洋商人卖到大明的。 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座钟肯定是东南生产的,有人拆开座钟,发现内部零件上有东南工匠刻的名字。 之所以说是西洋商人卖过来的,还是因为朝廷发布的禁止销售南货的禁令。 可是市场上的南货依然屡禁不止,就连宫里每个月都要采购大量的火柴。 一座精美的座钟需要上百两银子,高拱自然是买不起的。 这座钟是某一天突然送到高拱家宅前,在座钟中还有一封家书,高拱知道这应该是在东南的儿子送来的,于是将座钟放在了书房中,而不是和其他达官贵人一样放在客厅中撑门面。 高拱发现座钟计时真的很方便,他也曾经让京师工匠研究,但是京师工匠却纷纷表示座钟太复杂,而且需要的零件太精密,明廷根本仿制不出来。 和东南的技术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高拱心中更是焦虑,他处理完了六部送来的公文,看向如同小山一样的言官奏章,头再次疼了起来。 这些都是弹劾张居正的奏章。 丢失武昌的消息传到了京师,明廷自然是再次震动。 而荆州巡抚徐学谟,弹劾张居正的奏章也送到了京师。 徐学谟弹劾张居正,延误战机,在优势的时候不立刻进攻武昌城,让景王投降了东南,以至于丢失了武昌这座湖广重镇。 这份弹劾奏章是上的题本,送到内阁之后还要抄送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言官们也都看到了徐学谟的奏章。 一时之间,京师哗然,言官纷纷开始上书,弹劾张居正。
就连高拱都控制不住手下的言官,因为丢失武昌的责任实在是太大了! 丢了武昌,就今年的夏粮秋粮征收就有了问题,明廷没了湖广这个粮仓,还怎么和东南争夺? 高拱也很无奈,但是他必须要保张居正。 高拱现在突然明白了当年严阁老当政时候的感受了。 张居正是高拱最重要的政治盟友,如果不能保住张居正,对高拱自身的威信是巨大的打击。 而在湖广的张居正支持,也是高拱能够大力推行新务运动的关键。 内阁之中,杨博老迈,但是内阁四辅张四维虎视眈眈。 六部之中,因为高拱推行新务,也得罪了很多官员。 要不是靠着手里掌握京察,又有张居正在外支持,新务根本推行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对于一个政治集团,如果高拱不出手保下张居正,那投靠他的官员就会离心离德。 你这个带头大哥连自己人都保不住,别人还怎么安心给你卖命? 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自己人,高拱虽然为官清廉,但是也明白这个道理。 高拱又拿起来笔墨,再次给皇帝写了一份密揭,内容自然是劝说隆庆皇帝不要治罪张居正,让他继续在湖广夺回武昌戴罪立功。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座钟再次响起,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高拱看着处理完毕的奏章,却感觉自己好像一晚上根本没干什么事情。 再次揉了揉眼睛,高拱再次翻开一本奏章,他的眼皮一跳。 《请开矿税疏》。 这是山东巡抚韩楫的上书,韩楫是高拱的门生,也就是高拱的“自己人”。 韩楫的奏章内容也是关于解决朝廷财政问题的,他的办法也很简单,开矿。 韩楫说在山东境内发现银矿,请求朝廷派遣矿监,在山东开矿征税。 高拱可不是傻子,他在翰林院的时候就经常研究朝廷的典章,当然知道银矿是什么情况。 中国本来就是贫银国,而且银一直都是贵金属货币,已经开采了千年。 山东是什么地方?要是有矿还轮到现在给你大明开采? 容易开采的银矿,秦汉唐宋就开采完毕了,哪里还轮到现在? 当年嘉靖在全国开矿,浙江一地花了六千两银子开矿,最后挖出的银子总共才五千两。 但是高拱对于这份奏章犹豫起来,万一真的有矿呢? 如果真的和韩楫说的一样,山东发现了大银矿,不就能解决大明的财政问题吗? 高拱也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他没有写批示,而是直接将这份奏章送到宫里,请隆庆皇帝亲自批示。 接下来的一封奏章,又让高拱有些头疼。 《请裁驿站疏》。 这是高拱阵营中,都察院一名监察御史里行所上的奏疏。 严格的说,这封奏疏并不是要将驿站全部裁撤掉,因为驿站是大明传递公文的血脉,如果没有驿站朝廷的公文就完全无法下达了。 这份奏章是减少朝廷拨给驿站的经费,将驿站完全变成百姓承担的徭役。 高拱对这份奏章也犹豫起来,驿站系统一年也要吃掉朝廷大量的经费,这确实能够省下不少开支。 但是高拱也很清楚,如今驿站系统能够勉强维持,都是靠着朝廷的拨款,让那些在驿站工作的人还能有一口饭吃。 在陕西这种遭灾的地区,在驿站甚至还是一份不错的工作,还需要花钱找关系才能进去。 如果完全变成民间承担,驿站又会成为盘剥百姓的负担。 甚至在地方官吏的层层加码下,成为为害地方的恶法。 高拱提起笔,还是建议皇帝暂时不要对驿站系统动手。 处理完这些事情,座钟发出悠扬的铜罄声,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了。 与此同时,梁山泊中,聚义厅灯火通明,李舜臣高居头把交椅,整个聚义厅已经聚集了几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