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对待尸体的态度

    稍微往回拨一段时间。

    虽然和搜查四科无关，但眼下这些碎尸块都是在白鸟的辖区被他发现。因此他也被对策科的天羽君邀请，一起参与调查行动。

    因为得到了万丈的情报，所以警方也开始排查苍山市内有售卖黄色雨衣的地方。同时对‘取子箱’也开始了调查，为此天羽君还特地和白鸟一起前往了神奈川县，请教了御津门大学民俗系的‘宫间教授’。

    在了解到取子箱是一种针对对应家族女性和孩子的‘诅咒’之后，这一系列案件的核心部分终于有了一丝头绪。

    凶手杀害这些孩子，是为了‘复仇’，也就是这是一起针对某个家族的仇杀案子。

    虽然凶手想要复仇的对象并不清楚，但调查起码有了一丝进展。于是两人又马不停蹄的从神奈川县赶回岛根县，最后在上午的时候回到了苍山市。

    尽管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但两人都有些兴奋。坐在驾驶位上的白鸟不断的和旁边副驾上的天羽君探讨着案情。

    天羽君留着火红的长发，和白鸟不一样，她并不是鸟头。而是在脸颊颧骨和额头中央都长着红色绒毛的女性人类面孔。

    所以五官表情更加丰富，也更容易让人感受到她的情绪。她此时抱双臂，鸟爪子不断的点着自己的臂膀，一双细长的眼睛上眉头皱起，不断的思考着案情。

    “白鸟君，你那个线人那边还有什么情报吗？”

    关于万丈的事情，白鸟这边给天羽的说法是线人，必要时可以透露一部分警方信息，也算是为之后给万丈提供情报留了一些便利。

    白鸟用翅膀前端的羽毛卷着方向盘，平稳的开着车：“暂时没有捏，这段时间我也没联系他，要不等会儿我们到了搜查本部，我再问问呀？”

    天羽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犹豫，她感觉白鸟口中的这个线人有点奇奇怪怪的。不管是对取子箱的判断，还有后续偶然遭遇的‘凶手’，总给人一种有点太过于巧合的感觉，出于刑警的本能，她对万丈并不信任。

    于是犹豫了一下后，她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的十点。

    “算了，先别急。我们不回搜查本部了，直接去法医学教室。”

    “嗯？为什么捏？”

    天羽滑动了一下手机查看了一下邮件：“我算了下时间，现在差不多也该有初步的尸检结果了。”

    “喂喂，天羽君你没开玩笑吧？这么大的量，可不是一般法医在这么短时间里就能完成的呀。”白鸟君有些诧异的侧过头看着天羽。

    要知道光是在现场初步辨认尸体量，白鸟就预估就有6-8人左右。虽然都是小孩子，但解剖难度丝毫不比成人要低，他都已经做好了等个三五天的心理准备了。

    毕竟日本警方的办事速度他很清楚，加上日本法医数量的稀少，很多尸检都是委托当地医院或者医学院进行，速度慢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天羽斜眼看了白鸟一眼，叹了口气：“白鸟君啊，你要是把追女孩子的心思，花一半到工作上，你也不至于连‘武见教授’都不知道啊。”

    “虽然武见教授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但他工作麻利，技术一流，已经帮助警方破获过多起谋杀案件了。现在苍山市有一半的凶杀案尸体，都会委托给他解剖。”

    白鸟还真不清楚这种事，虽然他也是活跃在一线的警察，但拿尸检报告，委托尸检这样的事情他早就交给自己手下的新人去做了，也不太清楚里面的门道。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差不多正正好10点半。为了接下来可能见到的景象，两人都提前在外面吃了点面包。

    都是老刑警了，虽然不至于吐，但事后有些吃不下东西的反应还是正常的。

    推开法医学教室的门，一股子福尔马林和尸臭混合的味道就扑鼻而来，一时间熏得白鸟一阵胃酸上涌。

    解剖室里没有安装空调，但为了保证尸体的鲜度，所以室温也常年维持在了五度以下。室内的空间挺大，不过天花板倒是不高。天花板上垂下的荧光灯，用清冷的光芒照亮着房间里的八个解剖台，解剖台在荧光灯的照射下，又反射出了冰冷的金属光芒。

    整个解剖室显得极其寒冷压抑，白鸟在走进房间的一瞬间，切切实实的起了一身的‘鸟肌’。

    天羽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十分有礼貌的微微欠身问好：“真是麻烦武见教授了。”

    房间的一角，一个看上去大概一米五左右的精干老头，从饭碗里抬起了已经不剩几根花白头发的脑袋，目光锐利的看向了来访者。

    白鸟一眼看去，就明白那颗反射着室内光的脑袋，是强者的证明。

    武见诚一，这间法医学教室的主人，虽然看上去已经是一位瘦小的老人了，但他的表情严厉，眼神炯炯，给人一种压迫感。

    “又是你啊，天羽小妮子。也是，能送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佛’们，让我这老人家做这么重的活的，也就只有你这不知道尊老爱幼的‘大小姐’了。”

    “并非是如此，主要是被您的技术所折服，所以才将她们拜托给您。”

    “呵，我看被折服是假，想要往上爬倒是真。也罢，就让我烧了这把老骨头，再给你们坐的‘火箭’添把火，让你们快点升上去，好少来打扰我。”

    “并——”天羽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却被老头给打断。

    “得了得了，这些马屁留给你上司去。我这里马上就吃完，你们先把白大褂换上。”武见教授端着碗小口嗦着汤汁，然后用筷子指了指旁边的衣架。

    天羽手脚利落的换上了白大褂，伸手又给白鸟递了一件。后者有点小洁癖，并不太愿意穿解剖室里的衣服，不过天羽很快就补充了一句：“快穿上，要是衣服上沾上了味道，可是很难洗掉的。”

    那这可不行，一想自己这身行头的价值，还有自己精心喷洒在衣物上的香水可能会毁于一旦，白鸟急忙抢过了白大褂给自己罩得严严实实。

    一边穿他还一边瞄了一眼老头碗里的食物，好家伙一整碗炖煮的鸡汤。白嫩嫩的鸡rou被细细的砍成小块，洗干净的鸡杂内脏也漂浮在炖煮成清汤一样的汤汁里。

    白鸟看着老头细嚼慢咽的啃着鸡块，时不时嗦几口汤的样子，仿佛这里压根就不是解剖室，而是餐厅一样。所实话，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他什么人没见过，但看见这老头，也只能感叹一句‘实在是变态’。

    等到两人穿好衣服，老头子也扔下手里的鸡骨头，然后嗦了嗦手指上的rou汁，带上了手术手套。接着麻利的走向了床单隆起的解剖台，依次掀开白床单之后，露出了下面还未进行缝合的尸块。

    “都分好了。尸块来自八名不同的死者，死者最小为3岁，最大为12岁，性别都为女。”老头子介绍着自己的工作成果，有点如数家珍的味道，“虽然是在春季，不过温度一旦超过五摄氏度，尸体就会开始腐烂，面部也会变形不容易让人分辨。加上没有任何衣装和身份证明之类的，所以不太能确认具体身份。”

    “这八具尸体，都有缺少一部分，并不完整。分别是，心、脑、肺、大肠、小肠、子gong、卵巢、膀胱。”

    天羽和白鸟对视一眼，心里有些疑惑。这和他们了解到的取子箱取走对应的部分并不一样，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下。

    结果被老头子狠狠的瞪了一眼：“没有缺少那些东西，如果你们怀疑的我的技术，就自己来做解剖好了。”

    两人被小老头锐利的眼神盯着，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于是都没继续说话。

    “对了，之前不是有人送来了一个小姑娘的DNA吗？在这些尸体里没有检测到一样的DNA，这个之前也说过了。”老头的眼睛在两人脸上看了看，似乎是想知道是谁给他增加了工作量。

    天羽倒也没有揭穿白鸟，而是开口问道：“知道死因吗？”

    “这就是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了。”老头子指着尸块的伤口，“所有尸体的伤口都十分凌乱粗糙，切口表面非常不规整，有点像是锯子一类的工具造成的。并且，经检查都发现生活反应，确认大部分伤口都是在死者死亡前造成的，包括断肢、摘除内脏等……”

    “等等。”白鸟忍不住出声打断，“您的意思是……所有的死者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砍断手脚，摘除内脏后死去吗？”

    武见教授打量了一下面前两位刑警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虽然这很不符合医学，但我看你们也没有太过惊讶的样子，是有什么头绪吗？”

    “不是，只是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天羽摇了摇头，她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这个凶手太残忍了，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杀人也就算了，还要分尸……实在是人渣，我一定要抓住他。”

    天羽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如此残忍的对待这些小孩子。就算是为了复仇，也绝对不能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否者那就只是迁怒，是泄愤而已。

    “在我们法医眼里看来，尸体就只是尸体，人和动物都没有什么区别。”小老头倒是没有那么大怨气，不过后面话锋倒是一转，“不过对于凶手来说，分尸往往还有其他含义，考考你们，看下你们的功课到底到不到家。”

    白鸟想了想，说道：“为了防止尸体被发现吧。”

    武见教授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倒也点了点头。

    天羽想了想了，她好看的眉头皱起，一头的红发不断的摇摆像是在飞速思考一样，而后才回答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杀人是一种很极端的事情，所以才会有毁尸、藏尸、抛尸等一系列行为。这都是出于对尸体的恐惧，害怕尸体突然站起来，害怕尸体突然袭击自己的恐惧心里。”

    “嗯，继续。再想想。”武见教授没有叫停，而是鼓励着说道，“想想其他案例。”

    天羽如同羽冠一样的红色长发继续快速的摆动着，接着一颤，然后停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她抬头看着武见教授说着，“在1993年，美国瓦里克小镇发生了一起灭门案。但凶手临走之前，给所有遇害者都盖上了被子。警方以为是流窜作案，但李昌钰神探却认为凶手是熟人作案。给尸体盖被子这个行为，是因为凶手认识这家人，不想见到尸体的面容，又出于内疚的心里而为之。可以说，如何对待尸体，很大程度也反应了凶手对死者的态度。”

    “那么回到我们的案子里。”小老头点了点头，说道，“尸块是被装在了垃圾袋里，集中放在了河底下的垃圾堆放处的。”

    “不是为了藏尸，否则不会集中扔在一起。分尸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必要的手段。这种随意的装进垃圾袋，随意的扔在垃圾堆积处的行为，根本就不像是抛尸……单纯只是……扔垃圾而已。”天羽说着，不由得不寒而栗。

    “没错，这些尸块对凶手而言只是垃圾。那些被拿走的，才是有用的东西。”武见教授点了点头，将白布挨个盖上，“不要小看了这个凶手，他和其他犯人……不是一种生物。”

    随后，他走到一边，拿起了一个证物袋递给了天羽。

    “这是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的。”

    白鸟和天羽往里面看了看，是一张被血染红的A4打印纸，上面用不同字号不同字体印着‘复仇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时间回到现在，另一边的万丈，在看完了尸检报告后，得出了和天羽君一样的结论。

    不同的是，因为留在现场的meimei学生证的缘故，他隐约感觉到了——恐怕自己的meimei的，对于那个人来说，可能也是‘有用的’。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气，推开了自家的大门。

    里面已经传来了红茶的香味，看来露露莉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