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营救杨怀义
晚间,刘文雄喝得醉醺醺地刘公馆门前下了车,门房赶忙上前搀住他,把他扶进客厅,在西式沙发上坐了下来。丫鬟忙拿了热毛巾来给他擦脸,又沏了热茶给他醒酒。门房站在他跟前,俯下身子低声说杨老爷今天白天来过了,见他不在家,说明天再来拜访他。 刘文雄有些醉了,听了一愣,问道:“哪个杨老爷?”门房忙说:“就是昨天来找你的那个杨老爷啊。”刘文雄“哦”了一声,片刻后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昨天来的那个杨天赐吧?”门房点点头。刘文雄揉着额头说:“明天他要是来了,你把他带到客厅等我。”说完,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去了三姨太的房间。 第二天,杨天赐起了一个大早,洗漱完毕,因为心里有事,也无心早饭,只在客栈的小院里来回踱步,算着时间准备去刘公馆打探消息。魏九手里拿着几个油纸包着葱油饼走了进来,见杨天赐在小院里来回走个不停,上前一把拉住他:“大哥,你就别在这里转圈了,吃点东西吧。待会儿去了刘公馆就知道什么情况了,你现在干着急也没用。” 杨天赐无奈地在石桌边坐了下来,手里拿着魏九给他的葱油饼,皱着眉头,半天没有下口。魏九见了,进屋倒了一杯热茶出来,递到他手上说;“大哥,你多少吃点东西,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才有精神办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天赐抬起头,望了眼远处的天边,深秋的太阳苍白地斜挂在东方,正缓慢而努力地挣扎着往天空上升起。淡淡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时不时掠过的凉风反倒让人觉得刺骨的冷。杨天赐打了个冷颤,忍不住眼中含泪,对魏九说:“这天眼看着就凉了,不知道娃娃在里面有没有御寒的衣服,吃不吃得饱饭,有没有挨打。一想到这些,我这个当爹的咋个能吃得下去嘛。” 魏九又劝了一会儿,杨天赐还是没有吃早饭就去了刘公馆。在刘公馆等了大约半个钟头,终于见到了睡眼惺惺的刘文雄。 “刘大哥,我托你打听的事情咋样了?有什么消息没有?”杨天赐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文雄打了一个哈欠,挠挠头说:“兄弟,我昨天为你的事忙活了一整天,又是约人吃饭,又是陪人打麻将,一直整到半夜才回家。” 杨天赐忙不迭地道谢,焦急地等着刘文雄的下文。刘文雄又打了一个哈欠,才说道:“还算好,忙了一整天,事情总算有点眉目了,我托西南长官公署副主任的公子给我介绍,和保密局行动科的章科长见了一面。我和他说起怀义的事,章科长表示的确是保密局抓了你儿子,目前还关在保密局的监狱。据他说,杨怀义确实参加了共产党的活动,只是现在保密局还不能确定他共产党的身份,还好他自己也还没有招供。” 杨天赐听了一呆,失口说道:“不会是真的,我儿子不可能是共产党。” 刘文雄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老弟,你不要不相信,人家保密局盯你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真凭实据,人家会抓他?你一直在乡下,怕是不晓得他瞒着你干了什么事吧。” 杨天赐看着刘文雄说道:“刘大哥,事已至此,全靠大哥帮忙想法救救我的儿啊。” 刘文雄手一摊:“我尽力了,还好章科长卖我面子,说先回去看看,怎么把你儿子撇清,再想法弄出来。”他停了一下,盯着杨天赐说:“不过,人家章科长说了,局里面上下需要打点的关系有点多,可能要花大价钱,让你心里有点数。” 杨天赐急忙说:“只要能救出我儿子,钱不是问题,现钱不够,我家里还有几十亩田。” 刘文雄笑了笑,拍了拍杨天赐:“依大哥我的经验,只要是敢收钱,这个事就一定有办法解决。章科长让我三天后等消息,也就是后天。怀义的事情既然有了转机,你先别急,回去休息两天,后天下午来我这里听消息。” 杨天赐忙从身上掏出钱袋,递给刘文雄,说道:“这几天有劳刘大哥为了怀义的事四处奔走,又是约人又是请客,肯定花了不少钱,我这里有一百多个大洋,大哥先拿去用到。” 刘文雄忙推让道:“要不得,自家兄弟的事,花些钱也是应该的,你不要和我客气,收回去。” 杨天赐急道:“都是为了怀义的事,哪有让刘大哥又出钱又出力的道理哦。” 两人推让一番后,杨天赐坚持要给,把钱袋放在桌上不肯收回去,刘文雄推脱不过,只得收下。 等杨天赐千恩万谢地走了,刘文雄也打着哈欠拎着钱袋回房补他的瞌睡。 杨天赐回到客栈,魏九正百无聊赖地在院里发呆。见到杨天赐回来,忙起身问道:“大哥,有消息了吗?”杨天赐点点头说:“倒是打探到一些消息,娃娃确实关在保密局的监狱里,刘大哥正在想办法托关系把人弄出来,可能要花不少钱。” 魏九也高兴起来:“有办法就好,花钱不怕,只要人没事。” 杨天赐对魏九说:“老九,你去收拾一下,今天就赶着车回去。” 魏九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咋能现在回去呢。这边万一有啥事,我还可以帮忙跑个腿,送个信啥的。” 杨天赐摇摇头:“这几天暂时没有啥事,只能坐等消息。所以我想你回去给你嫂子报个平安,她在家肯定也急坏了,你就跟说娃娃没啥事,过几天就可以回去了,另外让她准备些钱,把家里值钱的都换成现洋。还有就是你回去后,在镇上给我找个中人,喊他帮忙找下买家,我想把家里的田卖了。” 魏九吃了一惊:“你要卖田?家里钱不够吗?要不我回去找兄弟伙给你凑一下,不至于到卖田这个地步吧?” 杨天赐叹了一口气:“这里头水深,这盘我不大出血,娃娃担心怕是回不来。靠弟兄家凑的那点钱,远远不够。话说回来,这几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又咋好意思为了自己的事,拖累大家伙嘛。” 魏九还想说什么,杨天赐挥挥手:“老九,你不要说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先前拜托你的事,一定帮我办好,我这里先谢过了。” 魏九走后,杨天赐一直呆在客栈,哪里都没有去。原本想抽空去趟小南海,看望青莲法师,又怕去了见着玉兰,不知该怎么给她说,见了面徒增烦恼,思来想去,也就没有去。 等到约定的那天上午,刘文雄和章文昭又在茶社见面了。等茶社伙计关上门后,刘文雄急切地问道:“章兄,事情有眉目了吗?” 章文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果然是资格的蒙顶黄芽,味道清淡而香气浓郁,好茶,好茶。” 刘文雄看着他认真地品茶,没有插话。 过了一会儿,章文昭才开口说道:“那个杨怀义的案子确实不好办,麻烦得很。”说罢,一双阴冷的眼睛瞟了一眼刘文雄。 刘文雄见状,呵呵一笑:“这事要是换别人办,肯定难办,但是一定难不倒章兄,章兄肯定想好办法了。” 章文昭见刘文雄沉得住气,也就不再试探了,开门见山地说:“办法我是想好了,不过就是代价有点大,这件事要是运作下来,没有二十条小黄鱼怕是拿不下来。” “二十条小黄鱼,是不是多了点哦?”刘文雄皱着眉问道。 章文昭脸色有些不好看:“刘爷要是嫌多,那不好意思,恕章某人能力有限,办不下来,刘爷另请高明,在下告辞了。”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刘文雄忙站起来,拉住章文昭的手说:“章兄也是个急脾气,我又没有说不行,只不过想着是自己兄弟的事,能帮他省一点是一点嘛,这二十条小黄鱼现在的市价起码要八百个大洋才行,他家在乡下,一下子要拿出那么大笔钱,还是有点恼火哦。”
章文昭重新坐了下来,低声对刘文雄说:“这次打过交道后,刘爷也算是我章某人的朋友了,你不要以为是我狮子大张口,这件事在局里影响太大,毕竟是牵连到共产党的大案,实际cao作起来需要打点的人太多。” 刘文雄把身子往章文昭面前凑近,也低声问道:“那章兄准备咋个cao作这件事?” 章文昭看了他一眼说:“能从我们那里出去的只有三种情况,一是高层有人,二是悔过自新,第三嘛,死人自然也可以出去。” 章文昭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说:“这件事我是这样计划的,既然杨怀义没有招供自己是共产党,我可以把他当作被共产党蒙蔽的学生,只要他写一份悔过书,再登报声明和共产党断绝关系,我就以杨怀义是被共产党蒙蔽的学生为由报上去,申请把他送去感化院教育,这样就可以保住他这条命。” 刘文雄有点为难地说:“我们说好的是把人捞出来,这去感化院算怎么回事嘛。” 章文昭说:“别急,这只是第一步,等杨怀义进了感化院,感化院管得比较宽松,那边我有熟人,只要稍稍打点一下,等杨怀义在里面呆上几天,你们就可以把人接走。” 刘文雄喜道:“这就好,这就好,那就拜托章兄尽快办理。” 章文昭嘿嘿一笑说:“我这边关系都是现成的,只要钱到位,随时都可以cao作。” 两人商量停当后,各自起身离去。 杨天赐上午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刘公馆,刘文雄出门还没有回来。在客厅枯坐了两个钟头后,他只得告辞,说晚间再来。 等到月上树梢,路边的灯光亮起来。杨天赐出门在街边的小吃摊上吃了一碗清汤面,而后再次去到刘公馆。这回运气好,门房说刘文雄刚到家,正在客厅等他。 杨天赐跟着门房快步走进去,刘文雄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杯子喝茶。看见杨天赐进门来,他把茶杯放下,站起身来说:“老弟,你来啦,快坐。” 杨天赐谢了坐,眼巴巴地望着刘文雄,刘文雄呵呵一笑:“老弟,你就尽管放宽心,怀义的事有眉目了。” 杨天赐听了,不觉松了一口气,忙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放人?” 刘文雄说:“老弟,瞧你急得,哪有那么快嘛,人家那里还有程序要走,时间上可能还要等几天。另外章科长说,他那边要打点的人多,要你准备三十条小黄鱼,哦,小黄鱼就是一两一根的金条,他不要现钞和大洋。” 杨天赐吃了一惊,三十两黄金,这些人心够黑的,居然开口要这么多。刘文雄也不说话,只盯着杨天赐的脸看。 杨天赐咳嗽了一声说:“这个不是问题,我明天就回去安排,章科长那里什么时候要?” 刘文雄低声在杨天赐耳边说:“章科长的意思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他们是这样安排的,喊怀义写一个悔过书,登报声明和共产党没有关系,章科长再把怀义送去感化院教育。感化院里我们有人,稍微打点一下,等怀义在那边呆上几天,就可以把人从感化院接走。” 杨天赐低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想,只要是人能平安出来就行,至于具体怎么cao作,他就不管了,他只管出钱。想到这里,杨天赐点点头说:“我也不懂这些名堂,全靠大哥帮忙cao持了,我只要怀义好好回来就行。我这就回客栈收拾一下,明天回家准备钱,章科长那里就拜托大哥帮我盯着点。” 刘文雄自是满口答应。送走杨天赐后,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给自己倒上,觉得自己这几天蛮辛苦的,大功即将告成,可以犒劳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