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乔迁之喜
过了两天，小封和徐秀娥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出了民政局，小封拿着自己那份离婚证，在手里掂了掂，说：“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你要拿自己的东西，随时回去拿就是了，门锁我暂时不换。” 徐秀娥犹豫了一下，“我有空能回去看淑蓉吗？” 小封本想挖苦她两句，想想觉得没意思，便说：“只要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有时间你就去吧，我无所谓。” 说话间，一辆红色的夏利桥车停在了路边，开车的是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他把手伸出窗外冲徐秀娥招招手。徐秀娥看了小封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我走了，你保重。”随即拉开车门上了车。车上那个男人瞟了一眼小封，转头笑嘻嘻地跟徐秀娥说着什么，徐秀娥一直埋着头，没有搭理他。红色夏利车示威似的按了一下喇叭，然后飞快地开走了，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小封抬头看了一眼灿烂的阳光，冬天的阳光虽然和夏天的阳光一样耀眼，可照在身上，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小封慢慢顺着人行道往家里走，不知道是该为这个家庭的破碎感到悲伤，还是该为自己不用再为那些琐事头疼而感到高兴。在这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中，他越走越快，内心却渐渐平静下来。是啊，过去的日子就让它过去吧，是时候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了。 用了两瓶酒的代价，小封如愿从嗜酒如命的厂领导那里拿到了停薪留职的证明。又花了几天时间，他和朋友罗春明一起搞的摩托车维修店，顺利在西门外的罗家碾开张了。罗家碾这个地方，以前就有几家汽修厂，周围还有不少卖汽车、摩托车零配件的商店。随着近几年经济的发展，这里隐隐有成为了汽配、汽修一条街的趋势。 小封的技术还真不是吹的，确实有那么两下子。加上搭档罗春明天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待人和气，出手大方。没用多久，他们俩的“顺驰”汽修店在省城的摩托车圈子里就小有名气，收入自然也水涨船高。 因为离制药厂不远，德成抽空来过几次小封的店里。看到小封干得很欢实，完全没有被离婚影响到心情，德成也就放下心了。 转眼之间，冬去春来，就快要到夏天的时候，新南门和将军街两边都不约而同传来要拆迁的消息。 将军街这边是因为省广电局想要这块地做宿舍，新南门那边则是因为要扩宽河边的马路。 将军街这边倒是简单，只等分到新房子，大家就搬迁过去，把五十一号大院腾出来给省广电局。 新南门那边却有点麻烦，因为不只是拆迁民房，还要给翻砂厂找一处新厂址继续生产才行。街道办和市里负责拆迁的部门为这事商议了好几次，都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但是扩宽河边马路，建一条崭新的沿河景观大道是市上的重点工程，翻砂厂的事不能拖太久，以免影响到市里的整体安排。 最后，街道办分管企业生产的金科长提到，作为翻砂厂最大的业务单位，如今的红旗拖拉机厂效益越来越差，给翻砂厂的订单日渐减少。因此他提议，要不干脆让翻砂厂停产，和街道办下属的另一家企业钢窗厂合并，专门生产钢门钢窗。大家一合计，觉得这主意不错，现在省城到处都在搞修建，钢门钢窗的需求量很大，而且对生产场地的要求也不高，不像翻砂厂，还需要修建专门的炼铁高炉。 听了大家的意见，办事处领导当场拍板，就把这事给定了，让翻砂厂合并到钢窗厂去。 消息传到翻砂厂，张玉兰听到这个消息兴奋不已。眼看着翻砂厂的业务越来越低迷，如今只是勉强维持着，可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厂里那么多人等着开工资吃饭。 张玉兰这一阵是吃不香也睡不好，整天都处于焦虑之中，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下好了，困扰自己的烦恼解决了。在她看来，合并到钢窗厂不失是条好出路，起码能保住翻砂厂干部职工的饭碗。至于合并过去自己的职务和待遇，她反倒觉得无所谓。本来自己就不是当厂长的料，当初勉强接任翻砂厂的厂长，也是被街道办的领导赶鸭子上架的。现在踏踏实实当个靠劳动挣工资的普通工人，对自己来说可能会更加合适。 下面的干部职工却有其它想法，担心合并过去后会低人一等，毕竟是去了人家的地盘，到时候岂不是被人家任意拿捏。 为此，街道办和张玉兰一起给厂里的职工做了不少工作。最后，迫于现实的职工们，不得不接受合并进钢窗厂的安排。 除了翻砂厂，小南海附近的棚户区居民也在这次拆迁范围之内。市上把原来位于新南门大桥附近的公交总站搬迁到河对面，在原来的地盘上新建了三栋居民楼，用作棚户区居民的拆迁安置房。 作为安置居民的一份子，张玉兰家也在这里分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房。张玉兰对这套新房的布局和朝向都还挺满意，加之又在三楼，推开窗就能看到府河的美景，清凉的河风穿堂而过，夏天想来一定很凉快。 要说缺点也不是没有，楼下就是新建的滨江大道，建成后一定车水马龙。另外，楼房附近还有一家名叫“热盆景”的火锅店，生意异常火爆，整天人来人往的，夜里都不消停。想要清静，那是不要指望了。 德成抽时间帮大姐把新房粉刷了一遍，齐腰的位置又刷上了亮丽的绿漆。水磨石的地面亮锃锃的，被玉梅拖得能照出人影来。 张玉兰选好搬家的日子，德成叫上几个朋友，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把家给搬了。搬完家，张玉兰出钱，在“味之腴”好好犒劳了一下帮忙的众人。 等帮忙的人酒饱饭足走了之后，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新房。推开窗，看着几十米外的江景，德成感叹道：“这房子真不错，推窗见景。” 玉梅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嚷嚷道：“快把窗户关上，这风也太大了，吹死个仙人。” 德成关上窗户，顺便看了一眼楼下正在施工的马路：“风大好呀，夏天凉快。就是靠马路太近，今后肯定有点吵。” 三间房，居中一间做了客厅，靠外那间是张玉兰的卧室，里面那间自然被六月和张小花占据了。 “你们都有地方，我以后回来住哪里呀？”小斐不满地问道。 “你都搬走了，这里可没你的份儿。”六月故意这样说道，虽说她已经工作了，毕竟也只是十六七岁的年龄，心性还跟小孩子一样，她这么说纯粹是想看小斐生气的样子。 玉梅瞪了六月一眼：“你瞎说什么，一天不招惹你弟弟，你就过不得是不是？” 看着小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张玉兰赶紧把小斐拉到自己身边：“哪会没有咱们小斐的地方嘛，放假你过来，可以挨着姑妈睡。姑妈的床可比你jiejie她们的大多了，随便你怎么滚也不会掉到地下去。” 小斐听了，这才喜笑颜开地冲着jiejie翻了一个大大白眼。六月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瞟了一眼玉梅的脸色，这才没有继续招惹小斐。 又过了两个月，小斐放暑假的时候，将军街五十一号和附近紧挨着的两个大院一起开始搬迁了。还好，新分到的房子并没有搬太远，就隔了几条街。那条街同将军街同属于少城范围内，街头因为有一块据传是天上掉下来的石头，传说是织女用来垫织机的，所以得名为支矶石。 这块石头原来就立在街口，后来修建文化公园的时候，市政府把这块石头搬去了公园里，还专门给它修了一间亭子，方便来逛公园的游客和市民参观。虽然石头不在了，但是街名却保留了下来。 这是一条清净的小街，窄窄的路面铺着青石板，道路两旁是密密的女贞树。一到夏天，街道完全被浓密的树荫遮蔽了，行走在树下，顿时感到清凉无比，暑气顿消。 这条街在解放前是众多军阀在省城置业的地方，如今依然保留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四合院，青灰色的院墙隔开了人们的视线，踮起脚尖或许能望见院中那些斜斜指向天空的黑色屋檐。这些四合院如今大多破败不堪，只剩下墙上红砂石雕的拴马桩在静静地诉说着过往的荣耀。 五十一号院的居民基本分在同一栋楼里，这栋楼本来是轻工局的干部宿舍，后来因故划给了省广电局。房间的面积比一般的拆迁安置房大一些，有的房间甚至有两个阳台。大院的居民去看房子后，纷纷表示回去后马上准备搬家。 德成和玉梅挑了一套位于二楼的大三居，客厅和卧室都很大，玉梅看后觉得非常满意。小封因为原来住的房子面积小，所以在隔壁单元分了套面积稍微小点的两居室。虽然客厅面积小了点，不过依然有两间卧室，足够小封和淑蓉爷俩住的了。 任老师和杨明贵一个住在德成家楼上，一个住在德成家楼下，因为又成了邻居，大家彼此都很开心。相约搬家那天，凑钱在院子里摆上几桌，庆贺乔迁之喜。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原来五十一号大院居民的一致响应，看来大家都想好好抒发一下终于住上楼房的喜悦。 搬家那天，等大伙儿都各自安顿下了，众人纷纷搬出自家的桌椅板凳，在楼房前的空坝上摆了好几桌。因为时间仓促，大伙儿都来不及开火，就在菜市场买了些熟食，又在附近的小饭馆订了几样菜式。等到中午时分，原来五十一号大院的居民，大人加上小孩，把空坝上的几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 在众人的一致推举下，杨明贵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当年搬到将军街跟大家做邻居，这一晃就快二十年了，真没想到搬了新家，还能跟大家做邻居。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呢？对，远亲不如近邻。”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来，大家举起杯，这杯酒敬我们在一起做了二十年的好邻居。” 任重远端着酒杯对德成说：“老杨不说我还真没觉得，我们居然做了二十几年的邻居了。” 德成笑着看了一眼任重远的一双儿女：“当初来五十一号院的时候，你和易老师才刚结婚没多久。现在你看看，你家孩子都快成人了。” 任重远也笑了，指了指德成身边的六月和小斐：“你也一样嘛。”又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已经有些斑白的头发感叹道：“当初英俊潇洒的帅小伙儿，已经变成了老头子咯。” 身边的易慧听了，忍不住笑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初也没觉得你有多帅。” 这句话惹得一桌的人都笑了起来，杨明贵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见他们笑的如此开心，忍不住问道：“你们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让大家都开心一下。” 德成笑着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我们想着能做一辈子的好邻居，就忍不住开心啊。” 杨明贵一拍胸脯，大声地说道：“说得好！就冲着大家能做一辈子的好邻居这句话，大家再干一杯！” 大家纷纷举杯，嚷嚷着要做一辈子的好邻居，饭桌上的气氛愈发的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