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深山夜话(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正文第三百三十五章深山夜话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五章 深山夜话 第二天早早起来,车宏轩便张罗进山。这时候老史也已经开车上路,准备过来陪车宏轩住两天。 老史担心由于高速公路免费,初二更是小两口回娘家的日子,车肯定多,便起了大早,太阳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本溪县城。 出了县城路窄车少,冰雪覆盖着路面,有些朝阳处时儿会露出路面,融化的冰水在车辙上流了冻、冻了流,形成沟沟状车辙,不注意就会刮到底盘,或者车轮跑空不走了,自然老史得特别当心。 雪后初晴,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好一派北国风光。可老史不敢多看几眼,因为他需要按照雪后新的车辙、骑着老车辙走,他不得不谨慎驾驶。尤其会车的时候,费死劲了! 临近中午,老史好不容易才把车开到山下,打开后备箱,拎着年货疲惫地举步上山。 车宏轩早就出发了,老周老婆扭扭哒哒地说:“大老早就带着老汪和老周出去了,去山里找明白人去了。” 老史皱起眉头问:“上哪去了?” 老周老婆拍拍手说:“哎呀,这两天闹的鸡犬不宁啊!想开酒厂,去老远的大山里找明白人去了。” 没把老史笑死,他认为车宏轩又心血来潮了,真是精神不好,现在是什么时候,活命都困难,哪里还有钱干什么酒厂?再说这荒山野岭的,吃口饭都困难,哪里还具备办企业的条件? 老史累了,干脆躺下来睡觉。 车宏轩带着汪大哥和老周早上吃完饭便就开始赶路,到几十里路以外的深山老林中去看望酒神老人。他们开三轮车延着水库冰面已经有的车辙前行。汪大哥玩三轮车是高手,并且可以修理。 三轮车压着冰面上的雪驶向水库上游,后边两条大狗跟着一路小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转过山山岭岭,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大山沟里。 据老周讲,这条大沟有两万多亩,沟深达三十多里,沟两侧山挨着山、沟连着沟深不可测。植被很好,虽然当地人说这边的山林是远看郁郁葱葱,近看细把愣登,其实不然,由于这里远离村落,没有被乱砍盗伐,林相非常好,全是原始森林。山沟里有条小河,常年流淌不止,即便是现在枯雨季节,一般的沟只能有小溪或者干脆没水,而这条小河仍然流水不止,并且水流湍急,通过冰上的窟窿可以看到水深有一尺多,非常清澈,小河有两米多宽。 老周告诉车宏轩:“你别看这条小河不起眼,当山洪爆发的时候可就不得了啦,碾盘子大石头在洪水里翻滚,轰轰山响,全是泥浆。人要是被冲走,身上衣服像磨米似的,全被扒光。” “你见到过呀?”汪大哥瞪起眼睛问他。 老周不服气地说:“老汪你这人是属猪的,记食不记打!什么事都不信,将来有吃亏的那一天!” 车宏轩摆摆手劝解道:“你们相互说话别带刺!看到这漾冰就不难猜出,这条沟确实很大。” 河水流到沟门处,在冰面下不能完全通过的时候,便有一部分流到冰面上,冰面上没有任何遮拦,很快就会被冻结,后边的水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便形成了梯田似的漾冰。漾冰晶莹剔透,像一堆白玉堆在河水上,在阳光照耀下冰清玉洁,有如瑶池仙境,令人浮想联翩。 汪大哥把三轮车停在漾冰前说:“不能再往里开了,危险。” 老周讽刺地说:“这点小坡算什么?你不是挺能耐吗?” 汪大哥说:“你可别瞎扯,好汉不吃眼前亏!太阳光这么好,一会雪就会变软,扔在这里上不来下不去那就累了!再说里边还会有漾冰,冰面被阳光一照就会开化,那可比浇油还滑。不能听你嗤嗤,我们还是走上去吧!” 老周冷笑一下说:“走到沟里最少得十里路,这享平的怕什么?看来你还是不行,对山里事不熟悉。” 车宏轩说:“把礼物拎着,我们权当观山看景了。你们看看两条狗,跑的都冒热气了,回去时候让它们也上车吧!” “可怜它们干什么?畜生天生就是那玩意,累不死!”汪大哥感到车宏轩说话可笑,便不假思索地说。 老周听不下去了,气愤地说:“你这人专门直罗锅、磅道!也是天生的,满脑反骨!” “再胡咧咧我一脚踹死你!”汪大哥冲着老周不依不饶地骂道。 车宏轩赶紧向两人摆摆手说:“我们已经生活到一起了,希望你们以后互相尊重些,这样对谁都好,也免得让人笑话。” 汪大哥得古一句:“真他妈说话有劲不在上不上粪!” 车宏轩不高兴了指责道:“行了,你还没完了?” 两人便不再言语。 延着蜿蜒小路,踏着一尘不染的白雪,披着灿烂阳光,三人兴冲冲上山,没多远便就冒出汗来。 小路跟随小河弯弯曲曲申向远方高山,河水在冰下欢快的流淌,不时的发出“汩汩”的声响。过多的桃花水结成一堆堆漾冰。看到这样多的流水,山里人都知道这里的山面积很大,沟很深远。头顶上的大山,阳坡整个冬天雪都在悄悄融化,偶尔会露出地面。背坡确没有任何反应,严寒历历在目,满枝披银挂蜡。由于远离村镇,这里没有遭到乱砍盗伐,林相很好。近处的开阔地去年种的是玉米,茬子露出雪面,小路两边到处长满齐腰高的蒿草,看来这里土质很肥沃。 汪大哥看到漾冰已经把小路覆盖,冲着老周说:“幸亏没听你的话,否则今天就完蛋了,三轮车非扔在这里不可!” 老周看看眼前状况,心悦诚服地说:“看来还是今年雪大。” 远远的已经听到狗叫声,山沟里开阔朝阳处的地方有几处羊圈,里边都有好几十只羊,见了人一起“嚒嚒”仰起头乱叫,瞪着两眼看,以为是来给他们喂食的。 再走一段,前边有人迎来,年龄比老周还大。老周认识那人,管他叫老高大哥,上前去招呼。 老周介绍车宏轩,又介绍汪大哥,然后递上礼物,说明来意。 老高大哥憨厚地笑了说:“我父亲快九十了,身体很好,耳不聋眼不花,每天晚上还要来二两。以前在酒厂当过伙计,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走吧,你们先进屋暖和暖和,我去叫他。” 几人跟着老高大哥走进屋里,把东西交给一个中年妇女。 老高大哥介绍说是他的儿媳妇。 房间里很干净,安装着平常人家应有的电器。 车宏轩知道一定是自己发的电。 老高大哥高兴的介绍家里情况,看来他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还特意告诉车宏轩,孙子已经上大学了,还有一个孙女在县高中念书,家里每年有个十几万二十万的收入,每年包山钱要两三万,不是问题。 放下东西,车宏轩觉得山里很美,好奇的跟着那人走向山里。眼前又出现几个羊圈,看来山里养了很多羊,规模很大,估计这些羊会值几十万。
在一个朝阳山坡下,一片绿茸茸的红松林边上有一片宽阔的平地,堆着喂羊用的玉米杆,那条小河在脚下伸展。一位个子不高,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干活,看到来人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 车宏轩想:“这里有如仙境,老者就像活神仙。” 几人按照乡里的习惯给老者行礼。 老者高兴的让几人在一棵松树下坐下,那里有几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松木。 听明来意,老者笑了,给他们讲了一段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故事。听到老者声音洪亮,又见满山洁白,绿松披满阳光,远处半山腰几只喜鹊飞上飞下,近处山谷里一群寒鸦欢快的飞起,“呀呀啊啊”乱叫,车宏轩不禁心情舒畅。 “说来话长,”老者拿出旱烟袋,叼起一个玉嘴竹杆的铜烟锅,一边香甜地抽着,一边讲起酒厂的事,“酒厂建在佛国前清,那时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当年努尔哈赤西出青山城,听说了这股山泉,特意来品尝过,无意间说这水难得,要是烧成酒一定会好喝。后来满清当政,康熙年间在这里开始烧酒,专供皇家饮用,叫满乡春。规模不大,产量不高,但酒非常好喝。一般做酒用稻壳发酵,这个酒厂用的是柞树叶和山榆树叶,酒出来又青又绿,挂碗,喝着有淡淡的苦味。日伪时期日本人每天来要酒,不给钱,还对老板女儿动手动脚,老板实在干不下去了。有一天日本人来了,老板准备几个菜,酒里下上蒙汗药,把三个日本人都杀了,一把火烧了酒厂。老板跑到怀仁,我跑到这里。你们说那里有地窖,就是原来的酒厂,有一百二十个酒窖埋在土里,还有酒缸和磨盘什么的,没有别的。五八年的时候酒缸大多都被挖走了,又把地方平好种上苞米,就是这样。” 大家听得入神,老者讲完还都沉浸在故事里。 车宏轩想了想问:“做酒的配方您还记得吗?” 老者点点头说:“这里是山区,主要产苞米,所以酒厂主要材料是玉米,加上当地产的小米,还有绿豆、豌豆,按一定配方发酵。” 车宏轩又问:“你说柞树叶和榆树叶是怎么回事?” 老者笑了,见车宏轩问得那么信心,看着他说:“我听说过你,都说我们这里来了大老板,给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以后大家也有个指望。小伙子,古人说得好,军无常势,水无常形,人生哪能没几道坎?只要不灰心泄气世间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听到老者叫他小伙子,车宏轩心里似乎很好受,感激地点点头。 老者继续说:“柞树叶和榆树叶不难,绕过泉山往东走,第一条沟叫榆树沟,第二条沟叫柞树沟。第一条沟里山上多为榆树,第二条沟里山上多为柞树,两条沟现在都是国有林场的,每年开春后,树叶取之不完用之不尽,采摘回来洗好装在缸里备用。当地还有一种香草,叫做把蒿,现在山里人家每年还用它腌咸菜,荒山野岭哪都有,可哪里也不多。把这种草加在拌好的粮食里,加上树叶入窖发酵,十几天后就可以出酒了。把酒在老虎洞里窖上一年,打开瓶盖满屋飘香,进到口里就像化了,三杯五杯下去人就飘飘然如梦如幻。再多喝也不会伤身子,到一定程度你就喝不下去了,那才是人间极品。不过现在看来不行,耗时费力,产量不高。现在勾兑的酒两块钱一袋,谁还烧那个?也就是过去皇家才能烧得起。” 几人听得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