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光荣革宋在线阅读 - 第十三章 严师

第十三章 严师

    六月中旬的骄阳不肯给世间一点面子,麦田里的麦子被晒得搭着头一点办法都没有,车厢里闷热的像个蒸笼,徐硁此时更多的是烦躁,本来打算在栖霞山住三个月,但才两个月就被喊了回来,这次去泰州虽说是坐马车但是对那暴躁老头还是心有余悸,万一再让他骑马还不如回家算了,但想到前面马车还有自己的母亲在,徐硁垂下头来还是老实跟着走吧。

    晚饭一家人吃的很是丰盛,但徐硁还是想早早结束看点离开他们的视线,徐硁对面坐着自己的小舅舅对自己频频示意,徐硁只能起身向张纶说道,“外祖父,我突然觉得头有点疼,能不能出去一下?”

    张纶看了看徐硁又看了看徐张氏,“四郎在家吃饭也这样?看看你瘦的,去吧。”

    徐硁出来后没走多远就在回廊等着,不一会儿果然小舅舅跟了出来,“你小子很聪明知道在这边等我,你明天要倒大霉了知道了么?”小舅舅名叫张翼,是在高邮水军中的都头。

    “舅舅莫要吓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徐硁一听就急了,真不该来泰州一来准没好事。

    “吓你作甚,实话告诉你吧,明天准备磕头拜师吧。”张翼说完伸手拍了拍徐硁的头,“在西溪那边有一个叫朱铁头,明天要来泰州,你要有心理准备啊。哈哈哈。”张翼说完不等徐硁问话转身就跑。

    徐硁看着这好像刚刚三十的舅舅怎么怎么比自己还像小孩子呢,就不能好好说话,徐硁朝大厅走去但是饭现在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清晨一波接一波的鸡鸣好像江水一般连绵不绝,知道今天要倒霉徐硁昨晚睡得还挺好,整理好着装之后自己端着木盆拿着盐巴在井水边洗漱一番,隔壁阵阵刀枪碰撞的声音不断传过来,看样子演练的甚是激烈,哎,耳不闻为净。

    徐硁正吃着早饭,看到母亲带着几个仆人走了过来,“四郎,为娘要去南城有点事,你自己在这里好好陪你祖父说说话。”徐张氏心情很好想给自己的儿子整理了一番衣冠,但看到他在那边狼吞虎咽还是算了。

    徐硁吃完早饭也想去泰州走走,说不定还能碰上几个熟人,正要出门,旁边军士叉手说道,“小官人,张副使命小官人今天在家不得外出,上午有贵客到访。”徐硁无奈摆摆手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位身着绿衣的官员正向张纶的府邸快速走去,这位中年官员脸色坚毅,坚挺的鼻梁和宽阔的额头把面容修饰的甚是立体,步伐矫健干练的走路方式总让人觉得是一个武官,这位年逾三十的低级官员就是西溪盐仓监主事朱说。

    “下官朱说拜见张副使。”朱说拱手一礼。

    “朱主事免礼,请坐,你写的关于重修捍海堰的条陈我已经看过了,朱主事到我西溪快一年了吧。”张纶坐在上首的位置,手中拿着一个条陈。

    “下官就任盐仓监已经十一个月又二十一天,下官上任后就查看盐仓历年数据发现盐仓收盐量已近二十年未曾增加,接着走访亭户发现他们劳碌一年仅能够勉强维持温饱,下官发现主要问题就在海堤,现今海堤乃前唐李公修筑,旧海堤因年久失修多处溃决,海潮倒灌卤水充斥,淹没良田毁坏盐灶...”朱说还想继续说下去,张纶一摆手。

    “朱主事,你这样会让前任主事难堪啊,刘主事去年才升任知县你就上文说出种种漏洞,你可知道我是主管淮盐的主官,你不怕得罪人么?”张纶看着朱说将那条陈往桌上一扔。

    “前任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既然我发现了,我必须在我的任上治理,上官说怕得罪人,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我乐于得罪人。”朱说站起来再次向张纶拱手。

    “好,好个朱希文,重修海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朝廷大量的拨款,你这条陈我会附表上奏,不过我有个条件。”张纶再次拿起条陈望向朱说,“我有个孙儿刚满十五岁既顽劣又懦弱,我想请希文将你一身正气传授给他,希文可愿意?”

    朱说摇摇头说道,“不是下官有意推辞,下官会在两个月亲自勘察淮南路淮河以南的海岸线为修建海堤做准备,可能还有风浪之急......”

    张纶再次制止朱说,拿出一幅画给朱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希望希文能够明白我对他的期望,希文看看这幅画如何?”

    朱说有点搞不懂这时为什么给他看一幅画,他对于画欣赏水平还是有些自信的,“此画乃金陵徐家作品,功力不弱,但又好像哪里不对,请恕下官眼戳。”

    “希文不必自谦,你要勘察海岸线,需要一个能绘制打样的帮手,我这里既送给你一个学生还送你一个帮手。如何?”张纶哈哈哈大笑。

    徐硁正在院子里和表妹打码对弈,一个仆人匆匆走到面前叉手说道,“小官人,官人要你立刻去书房。”

    徐硁眼看着就要快输了,正想着怎么赖皮躲掉这一局,面色可惜的说道,“五妹啊,外祖父家法严谨,我们下次再玩吧。”说完不小心还将几个棋子打翻转身就跑,就听到后面那小女子呵斥自己。

    来到书房看到张纶坐在上首,右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官员,难道这就我的新老师了?不管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徐硁向前给两位行礼后站在中间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打量自己。

    “四郎啊,这位是西溪盐仓监的朱说朱主事,乃我大宋学子的楷模,也就是你以后的老师。”张纶站起来,“现在就跪下行拜师礼。”朱说此时也站了起来。

    “外祖父,我的老师是金陵徐公,我没听说还有其他老师。”徐硁对于拜师本就抵触,他只想画画就没有想过要考什么科举。

    “胡闹,你这孩子怎能如此无礼,徐崇矩早就和你说了你们师徒机缘已满,让你安心科举,难道还要我实行家法不成。”张纶拍了下桌子,指着徐硁须发皆张。

    “张公,这学生我收下了。请您放心我会用心教授。”朱说走到徐硁面前,朱说本就高大直接将徐硁罩在身下,将手搭在徐硁的肩上,徐硁突然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自己无法抗拒,膝盖砰的一下碰到地面,“徐硁,刚才你顶撞你祖父是为不孝,无视徐公教诲是为不忠,无视天下贤者是为不敬,但念你年少且能叩首悔过,你这学生我就收下了。”

    徐硁面色难看这什么事啊,还有这样拜师的,刚想起身回绝就感到脖子后面一麻头不自觉的低下,“下月初五我会再次拜访张公,到时你和我一起走吧。张公,下官告辞。”

    张纶看到朱说这一番转变也不知为何,但看到把徐硁收拾的服帖感觉不错,拱手说,“希文以后不必如此客气,我送送你吧,你这劣子先跪在这里悔过。”张纶说完也不搭理徐硁就径直和朱说一起走了。

    徐硁此时想到以后怕是完了,今天这下马威可是不一般啊,这哪是什么儒家大贤这明明就是一个武夫嘛,现在这手臂还发麻,这膝盖还疼的要命,更加主要的是脑袋也疼,被黑暗的未来刺激的脑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