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泰州知州
徐硁其实很不想回到泰州,哪怕是在扬州挨骂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外祖父那种伤心的样子。 世间所有的事情能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悲伤的么? 徐硁回到泰州之后,才发现张纶还在大堤之上不曾回来,这让徐硁对张纶更加的钦佩或者说不明白张伦这种人的心境,要是徐硁的身边发生这样事情,徐硁肯定会以家人为第一位。 大舅父在舅母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身体有些佝偻的大舅父,徐硁不禁心塞不已,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所有什么病症都可以使用药物医治,但唯独一种病药石无效,那就是心病,真不知道大舅父这次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徐硁想到既然外祖父不在自己就多留一段时日,可以多多劝导下大舅父,就等端午之后再去族学吧。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徐硁怎么也想不到张纶回来了,五月十四的中午,张纶突然一个人骑着马来到门口,徐硁带着仆人也在外面采买些瓜果回来,正好爷孙相遇,看到满头华发面颊黑瘦满脸泪水的张纶,徐硁一时无法言语,只是跪在地上流着眼泪。 张纶慢慢走到徐硁的面前,抱着徐硁,嘴里念叨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忽然张纶起身抡起马鞭抽在徐硁的身上,嘴里喊着,“你为什么走的那么快,你为什么不等我啊……” 张翼听到仆人禀报说张纶回来了,赶紧去门口,却看到张纶拿着鞭子正在抽打徐硁,张翼赶紧跑过去抱住张纶的手臂,这时张翼才看到张纶两眼血红,眼珠子一动不动,已经是入了魔怔了。张翼大喊一声,“父亲。” 张纶眼睛动了一下,手中扬起的鞭子也松了手飞了出去,眼前的视线才慢慢清晰,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徐硁,已经被自己打的遍体鳞伤,张纶慢慢的走到徐硁的面前,将跪在地上的徐硁拉起,看着徐硁脸上的血痕,张纶不禁抱住徐硁痛哭起来。 徐硁此时才觉得外祖父活了过来,能宣泄出情感就像将洪水导入大海一般,不会有危险了,但张纶还是身体一软,摊在徐硁的身上,徐硁虽然满身疼痛,但是还是急忙抱起张纶往院中走。 因为在海堤上过度的cao劳和对痛失爱女的悲伤彻底压垮了这个年逾六旬的老人,此后的七天张纶都在病榻上修养,徐硁知道此时家中的顶梁柱就是他了,大舅父才从悲痛的情感中走出,本就一般的身体更加虚弱,小舅父出使高丽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徐硁这段时间没有去上课一直在榻前照顾张纶,人都是情感动物,特别是老人更加敏感,那个倔强的老家伙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丧失爱女的普通老头,张纶对徐硁此时更加依赖,张纶絮絮叨叨的讲着年青的时光。 张家原本也是开国武勋之后,只是后来牵涉到国本之争造成张家直接被贬落人间,张伦小时候刚经历家道中落,他也曾发奋读书但是毕竟家中没有读书的底蕴,两次解试落榜后大女儿出生了,他才发现他要养活一家人,而不是全家勒紧腰带供他科考,他觉得不能只靠科举一条路,他就靠父辈的关系补了个武职,后来不断积累功勋终于让家人过上了舒服的日子,但是他也疏忽了对孩子的关爱,几个孩子和他都是很疏远的,只有大女儿懂事持家,说着说着就不能控制自己又哭了起来。 徐硁总是在这时岔开话题,今天很无奈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婚事上来,徐硁无奈的说现在他是个扫把星,已经被拒了三家,看样子只能孤独终老了。其实这时张纶还不知道徐张氏已经安排了董雀儿和徐硁的婚事。 张纶坐在床上正在收拾面容,听到这句话,立马抄起身边的不求人,轻轻敲了敲徐硁的头,“你这逆子,好好的话不说,非要捡这样闹心的话,你是打算气死谁啊?” 徐硁抱着头,虽然不疼,但是要逗张纶开心,所以做出很痛苦的样子,“外祖父,好棍法,这挠痒痒的不求人都使威风八面,果然是廉颇不老。” 张纶看着耍猴般的徐硁,用不求人挠了挠他的后背,“说吧,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要是决定了,我张纶今天就卖了这张老脸给你提亲去。” 张纶开心的笑容,让徐硁感到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我还不想嫁人,我要一直侍奉外祖父。” 张纶拿起不求人直接抽在徐硁的屁股上,“大男人做什么小女子形态,明天就滚回书院读书去。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你照顾了。” 徐硁摸了摸屁股,这下是真用劲了,火辣辣的疼,初夏天衣服穿得少,只怕一条红杠是深深印在屁股上了。但是发现张纶的手劲还是和以前一样了,他是真的高兴,看样子张纶说的是真的,他身体已经恢复了,刚要开口说话。 嘟嘟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张纶不乐意有人打扰他这么快乐的时光。 “回禀主君,东京来天使了,说要有旨意颁布,请主君到大厅接旨。”门口的仆人规矩的说道。 徐硁和张纶对看了一眼,张纶起身下床,“进来吧,帮老夫沐浴更衣。硁儿也回去梳洗一番,到大厅接旨。” 徐硁本来不想去的,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跪拜的形式,但既然外祖父说了,他也只能起身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等徐硁来打大厅的时候,重要的家庭成员都已经在大厅中等待就差自己,徐硁急忙站到大舅父的右侧,不一会儿面对他们站着的宦官拿出一个黄麻纸的卷轴,此时突然感觉谁碰下自己,侧头发现大舅父不停地示意低头,低头。 徐硁才想起来圣旨宣读时他是不能抬头的,谢恩之后才能抬头,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宦官开始抑扬顿挫的宣读圣旨的内容:“朕绍膺骏命,江淮制置盐运使张纶克己奉公......”,徐硁竖着耳朵听着以为会像前面政事堂给朱说那样的短小,却发现是一大段,不过徐硁算是大体听懂了,外祖父升官了。 “恭贺张知州,请张知州接旨吧。”那宦官客气的将张纶扶起来。 “张纶年老昏聩,恐有负陛下圣恩,还是请陛下收回吧。”张纶躬身说道。 “张公不要推辞了,奴婢进了泰州界就听到百姓交口称赞张公的仁义,要是张公恐有负皇恩,不如多多为一方百姓多做些实事为好。奴婢是个敞亮人,还请张公不要推辞了,奴婢还有通州的公差。”宦官将圣旨放在张纶手中,回身从下属那里拿到红色的官袍。 张纶的推辞只是官场的上的形式而已,哪能真的辞官不做,这不是打自己的脸,还打官家的脸么? 张纶将圣旨转给后面的张翼,张翼双手捧着,几个侍者将张纶的绿袍脱下,换上鲜艳的红袍。 徐硁站在那里心里那个乐呀,我外祖父现在是正五品的中散大夫,泰州知州,那我现在应该算是跨入牛逼轰轰小衙内这个行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