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印刷术

    两人一路畅谈甚是开心，进了杭州衙门之后，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

    徐硁在云岩寺大放厥词已经传到了杭州，郑向本就看不惯徐硁的做事风格，这一次徐硁直接向儒学挑战，直接触碰到了他的底线，看在范仲淹的面子上，他才勉强让徐硁进来。

    郑向不想让徐硁身上的铜臭味影响自己的外甥，他将那匠人的地址告诉他之后便将徐硁请了出去，等周敦颐再回到大厅时徐硁早已远去。

    徐硁也知道分寸，他现在几乎与异端邪说画了等号，只要立志科举的人都与自己保持距离，他带着几人赶着马车寻着地址找去，杭州昨天才下了一场大雪，银装素裹的高层建筑鳞次栉比，毕竟这里层是吴越国的首都，钱家在杭州百姓心中口碑爆棚，接着又投降宋朝让百姓免受战争屠戮，这里百姓的脸上永远都荡漾着幸福的笑容，杭州整个城市都蔓延出一种安宁平和的气息。

    徐硁穿过一条窄窄的小巷终于来到目的地，一间有些年头的房屋木木的就在眼前，门前的芙蓉树上一堆雪块从树枝上滑落，雪花被西风吹得四散开来。

    徐硁穿过稀疏的雪花来到门前，轻轻叩了下门。

    不一会儿，院中传来踩在雪上的吱吱声，一个和周敦颐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人将门打开，“请问这位官人有事么？”

    徐硁见眼前之人穿的甚是朴素，衣服上的补丁也是东一块西一块，衣服上还沾着不少泥垢，“在下是扬州徐硁，特来拜见毕大匠。”

    那少年眼睛一亮，他见眼前之人身材中等穿着考究，年龄不到三十岁，和传闻中一样，“原来是徐官人，小子对您仰慕已久，小子叫毕文显，今年十六岁，您在扬州的学堂不知还收人么？我一直……”

    “大郎，谁呀，要是杜东家就让他进来，要不是，赶紧让他走人，这里还需要帮忙。”一个声音从院中传来。

    絮絮叨叨的毕文显一顿，接着大喊，“祖父，父亲，三叔，徐硁来了，徐硁来了。”

    徐硁笑了笑随着毕文显走入院中，左边耳房里面出来三个男人，他们手中拿着不知名的工具，衣服上的泥垢更多，最前面的老者已是满头华发，但一双眼睛甚是明亮。

    “扬州徐硁见过毕大匠。”徐硁上前行礼。

    老者就是毕昇，他还礼说道，“刚才孙儿无礼还请徐官人原谅，寒舍粗鄙，请屋里坐。”

    毕文显挠了挠脑袋，赶紧把徐硁请至房内，毕昇父子三人去洗漱一番才能见客。

    “你们是在做泥活字么？”徐硁问道。

    毕文显刚才说错了话，一直呆站在旁边，徐硁一下子说出了他家中秘密，他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接着摆摆手说道，“没..没有什么泥活字。”

    徐硁笑了笑，这个少年人可真是有趣。

    不一会儿毕昇三人走入房内，毕昇整理下仪容坐在主座上，“老朽倚老卖老就直说了，不知徐官人有何贵干？”

    毕文显在他父亲毕嘉耳边说了几句，毕嘉一时神色一变，他们可是今年夏天才开始研制泥活字，徐硁怎么会知道呢？

    “毕大匠太客气了，您直接喊我安石或者四郎都行，这个徐官人当不起，我就直说了，我想请毕大匠到扬州开一家印刷铺。”徐硁直截了当表明来意。

    “毕家世居杭州，老朽走不动了，徐官人恐怕要失望了。”

    毕嘉这时忽然说道，“徐官人从何处得知我们在做泥活字？”

    堂内一片安静，毕昇眉头不展，难道师父的其他弟子去了扬州不成，不应该啊，他所知道的师兄弟都在杭州，难道是徒子徒孙干的？

    “我如果说是我猜的各位信么？”徐硁一摊手。不等他们回答，徐硁继续说道，“毕大匠，徐硁一直秉持技术革新在于交流，如果每一个人都敝帚自珍，那么很多先进技术都会消亡，毕大匠的泥活字制作可以停止了，徐硁敢保证他不会达到你最想要的的效果。”

    毕成站了起来，他气愤的说道，“我本来还很欣赏扬州徐硁，现在看来只是会说大话的莽夫，不过尔尔。”

    毕昇毕竟老成持重，他示意毕成坐下，“老夫师承陈靖旬陈公，先师传有木活字，徐官人可说说看，木活字的缺陷。”

    “第一，成本，木活字虽与木雕版成本上低了很多，但是造价依然很贵，木材必须是上好的梨木，而且因为木活字每一个都很小，它受到的热（胀）冷缩更加明显，只要一旦开裂，这个字也就废了。第二，不精致，墨水对木质的腐蚀会造成字体变形甚至缺失，对于笔画较多的文字尤其明显。第三，不安全，木质的东西最怕水火，水还好，火则是极其危险。第四，虫蛀，这个是天生无法解决的。所以它和木雕版区别不大。”

    毕嘉和毕成知道徐硁尊敬工匠，他说的这一些肯定是手下工匠告诉他的，他们酝酿了好几年想出泥活字就是解决以上的方法。

    “那你说说泥活字的缺点。”毕昇很想知道徐硁会说什么。

    “泥活字看似解决了上面的方法，但依然问题不小，首先，泥质过于脆弱，多次排版之后必然会因为磕磕碰碰造成缺损，这比木质还要严重，其次，泥质对于墨水的吸收会影响字体质量，糊，溢必然会时有发生，再次，泥字不够平整，在排版上会参差不齐，严重影响排版美观，最后我给你们一个建议晒干的泥字不如烧成陶制。”

    毕昇摸着胡须上下打量徐硁，毕嘉和毕成显然是有点坐不住了，自己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年，还没出成果便已经问题一堆，不过在他们这一年中的确经历了徐硁所说的问题。

    不过陶制好像是个好想法。

    毕昇站了起来向徐硁躬身行礼，“不知道徐官人有什么可教我。”

    徐硁赶紧站起来还礼，“毕大匠折煞晚辈，晚辈刚才大放厥词还望见谅，不过晚辈是真心实意请您去扬州研制新的印刷法。”

    毕昇这时已经放下戒心，“若徐官人能有好办法解决上面问题，老朽就去扬州。”

    毕昇刚说完，毕嘉和毕成站了起来，他们都想阻止父亲去扬州，毕竟他们在杭州生活惯了，兄弟四个已经在杭州成家，只有毕文显跃跃欲试，对去扬州很是向往。

    “徐某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就是铅字。”

    “铅？”

    “铅作为金属够硬，它可以无限次使用而不损坏，也不管放置多久都不怕开裂虫蛀，也不会作为火源出现，铅字可以做得很小而不影响清晰度，毕大匠，现在一页纸可以印制多少字？”

    “一页纸最多两百六十个字。”毕文显积极回答道，

    “为什么只能印这么多字，因为刻字笔画不能太小，太小了，木头绷不住，人也会刻错，现在扬州那边发明了一种放大缩小工具，可以将字缩小三倍不止，也就是一页纸上至少可以印制七百字，毕大匠，愿不愿意尝试下。”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徐官人能想到这些，为什么不自己制作呢，非要找我这个老头子。”

    徐硁再次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因为我尊重知识和技术，尊重那些为了技术创新而不断前行的勇士，在这个只看中科举，只看中诗词文章的时代，有文化懂技术的大匠却默默耕耘，终身困苦，徐硁已经在扬州开设技术学堂，在苏州宣布理学革新，我就不会让这群默默为华夏奉献一生技术者埋没。在江南提及木活字印刷术必然会想到毕公，徐硁愿与毕公合股成立印刷社，我出钱，毕公出技术，股份对半，并且到了扬州还有一套宅子和一万贯安家费。”

    毕昇见过太多的世面，他也是因屡次科举不中才走上这条路，贫寒子弟想要有一本书除了抄写就是购买，然而整套儒家书籍的价格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徐硁当年在东京买的国子监印制的一本书，足够一家普通百姓六口人三个月的吃喝花销了。

    “徐官人说笑话，技术也是你想的，老朽何德何能占了半成股份。”

    毕嘉和毕成这下完全被徐硁打动了，但是当听到自己的老父亲不要股份时，齐喊道，“父亲。”

    “哎，老朽就厚脸向东家索要一成股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