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学堂改制
徐硁到清河看到的白幡并非张家挂起来,大宋杨太妃五月二十三日薨,赵祯命全国四百军州全部挂起白幡,杨太妃较刘太后更像是赵祯的母亲,刘太后是教导赵祯成才,杨太妃是抚养赵祯成人。 徐硁还是没能在张纶入土前赶到,他已经上书朝廷丁忧一年,其实按照习俗外孙只要三个月就可以,但徐硁以孙子自居请求守孝一年,毕竟张纶的孙辈男丁也只剩他了。 清河可以说是中国古典时期典型的贵族模板,这里有清河崔氏和清河张氏两大高门,清河崔氏从东汉到唐末延续了数百年的辉煌,公认为“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 清河张氏虽不如崔氏如此显赫,但也是一流门阀,清河张氏做到了俯瞰中原数个世纪,清河也被称作是张氏发源地,能落叶归根也算是完成张纶的遗愿。 徐硁在这里才能感受到什么是世家大族,与扬州的商业繁荣,东京的政治敏感都不同,虽然经历了黄巢暴乱和军阀混战造成两姓大量凋零,很多人被迫逃亡,但这里依然保持了大姓的传统、文化和尊严,总有人会诟病贵族是社会的毒瘤,可是我们在历史的进程中会发现,往往是望族大姓出身风流人物引领着历史的转折,小人物改变历史的场景还是少了一点。 徐张氏过于悲痛身体一天不比一天,徐硁见母亲睹物思人很怕一病不起,便于六月初七离开清河,清河张氏与崔氏在渡口送别扬州众人。 六月二十九,一行人终于来到扬州码头。 徐硁在外漂泊了有一年,这一年他终于成功搭上了“士大夫”这艘大船,这一年他也见到西夏崛起的不可避免,这一年他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无助。 扬子学堂虽说是徐硁一手创办,但燕肃才是真正的管理人,徐硁提出教育改革框架和方向,燕肃结合大宋的教育体制,将过于激进或者不合时宜的结合实际改造。徐硁最感谢燕肃是他顶住了儒学的攻势,若是由徐硁经营扬子学堂,此时已经是儒学的刀下亡魂了,燕肃的身份过于特殊,他说要教育改革反对的人也只能在民间发起,国子监司业的职权便是负责大宋最高等级教育,他执行教育改革是职权所在。 儒学在佛学、道学的理论压制和胡族刀锋下的生理剔除,经历几百年的沉寂后,终于在宋初进入全面的上升阶段,这种上升的势头是宋朝统治者和人民的需求,也是庶族崛起填补士族沦落留下的学术真空的必然选择,这种势头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打压的。 燕肃拖着病躯与徐硁数次讨论,终于确定一个方针,利用大宋学术氛围较为自由与儒学齐头并进,不再与其正面对抗,通过几家盐校的发展,更加坚定依靠朝廷扶持埋头发展,大力扩张学校数量等基础稳固后便全力争取大宋学术的领导权,燕肃和徐硁坚信大宋的未来在新理学。 七月初七,乞巧节。 大宋女性寻找如意郎君的梦想之日,毕昇也为了梦想终于倒在前行的路上,铅字印刷术虽大大提升了因数速度和质量,但毕昇这几年铅中毒过深,又想完成徐硁所设想的快印刷,可最终时间不等人。若没有沈括,恐怕没人会知道这个改变历史进程的伟人,伟大的政治家和文学家总是充斥着历史的长河,但伟大的科学家、工匠永远沉在河底,他们铸成那条历史长河。 或许是见惯了老人的离去,徐硁没有过多的悲伤,在清河时他便想到不能让中华脊梁湮没,他要重新编辑课本,将张纶和毕昇写入教科书中,让孩子们从小便认识到英雄无问出处,科举进士只不过是一条道路而已。 徐硁也在践行燕肃的教学改革,他将扬子学堂分拆为四个部分,扬州城和新区各一所小学和中学,并在新区新建一所中学女校和一所与盐校同等级的高等学校,明年打算在海州、楚州、真州、泰州、崇州、升州、润州和徐家汇也同样新建小学和中学,扬子江两岸将是理学最深厚的根据地。 扬州城的小学和中学校长分别是徐砎和孙复,新区学校校长分别是程玉和刘勋,女校和高校校长是卫慕鸿和燕肃,徐砎几次落榜无心再考,便安心留在扬州学堂授课;孙复自不必说,从建校开始便是中心人物;程玉作为徐硁弟子中最大的一个年满十九,程玉性格温和对于徐硁的学说深信不疑,徐硁需要一个亲传弟子竖起来,四月份已于青塘小青完婚;刘勋便是在王家族学看光徐硁屁股的师兄,当年王家族学援建扬州,他是第二批过来一直任教至今,最主要他对新理学非常认可。 徐硁和孙复站在运河的大堤上,三四里外一群人在用白石灰划线,这是徐硁选择的高校地址,新区那边土地寸土寸金也过于嘈杂,他便将学院设置在远离新区的位置,在新城西面和旧城南面,靠近运河的地方新买入一块地。 “真的要走么?”徐硁指着底下忙碌的人群,“你见证了扬子学堂从有到无,从小到大,从一颗杂草到变成一颗茁壮的大树,你忍心么?你对得起你的学生么?”徐硁越说越激动。 不曾想到,扬子学堂要大展宏图的关键时刻,孙复竟然提出退出。 孙复满脸的羞愧,但他不走不行,正是他见证了扬子学堂的从小到大,他才必须走,虽然徐硁已经明确不与儒家冲突,但是他害怕了,他对于理学了解的越深入就越害怕,害怕他前三十年所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自幼饱读诗书,贯穿义理,以为自己能靠儒学解救天下苍生,苍生需要什么,需要吃饱穿暖,需要安居乐业,儒学能让粮食增产么?儒学能做出万石的大船么?
他迷茫,他踌躇,他害怕,他坚信。 他坚信这传承了两千年儒家不会一无是处,就像徐硁说的每次学术的进步都是从自我否定开始,他要否定以前所学的一切,他要重新开始学习儒家。 “这五年多谢安石照顾,这五年是我此生过得最开心最畅快的日子。”孙复既然决定了就不再犹豫,他向徐硁深鞠一躬。 徐硁不闪不避。 “我知道现在是扬子学堂的关键时期,但我必须走,我怕我此刻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我太爱这里学术氛围,太爱这里求知的学生,太爱这里的一草一木,可是我….我必须走。”孙复坚定的说道。 “吾爱吴师,吾更爱真理。真理向前一小步可能还是真理,但也有可能是谬论。我记得安石和我说过这些话。” “我一生都在追求儒学至上真理,我始终相信有三圣之治,我始终坚信儒学是治世之学,哪怕我在这里发现儒学太多的缺点,我依然坚信儒学,因为儒学两千年来被士子们奉为经典,必然是有可取之处,只是前人将儒学经典理解错了,这才造成现在儒学沦丧,我打算回泰山潜心解读经典,从中寻找真理,所以,所以请安石不要阻拦。”孙复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徐硁原本气极的情绪在孙复的诉说中渐渐平复,孙复,一个有理想之人,有坚定信念之人,在新思潮的不断冲击下能承载中流砥柱之人,他的离开对于扬子学堂而言是天大的损失,但对于中华文化而言,或许又有一颗新的学术之花萌芽。 在中华文化历史长河中,这样的弄潮儿需要更加广阔的空间。显然扬州已经不适合他了。 徐硁向孙复深鞠一躬,“先生之志,可比日月,安石汗颜,安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先生原谅!” 孙复回礼,抓住徐硁的手紧紧不放,“唯安石知我!” “安石庸俗,先生莫怪,先生在扬子学堂任教五年,做为副山长每年一万贯薪水,总计五万贯,先生为扬子学堂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学堂赠送先生五万贯和扬州图书馆所有图书副本,只希望先生此后抽时间到扬州讲学,万望先生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