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强人所难
依照常理,徐硁应当一唱成名,可是如今的文化氛围不需要莽汉,豪迈,雄壮,每一字每一句都散发出男子汉的气息,在此时却是十分另类。外加徐硁酒劲发散击鼓流汗,他不少伤疤被血色染红,像是一条蟒蛇缠在徐硁身上,给大家的印象更加像一个武夫,这个时代最底下的便是武夫,虽然武夫被压制,但是男儿的血气依在,到最后不少男儿与徐硁一起喝唱。 当然很多人对之嗤之以鼻。 虽然中秋放衙,但徐硁第二天还是写了谢表辞官不做,要去西北边境抗击西夏,一是被王拱辰和顾晨彻底刺激到了,二是既然宋夏大战不可避免,那他与李元昊必须有个了断。 八月十九,节后第一次早朝,谁也没想到会吵着这个样子。 先是张士逊请求对麟府路赈灾,韩亿认为先保证军粮供给,两人各不相让,三司使左右为难;接着便是谏官发难,先弹劾夏竦治军不利,导致国土沦丧,再弹劾徐硁,为官不正,放浪形骸;后面契丹来使表示愿意调解党项和宋朝矛盾,不过需要增加岁币。 赵祯总是一句话“交由政事堂再议!” 政事堂的几位大佬早已习惯了赵祯的做法,张士逊和韩亿的争吵其实也就做给赵祯看的,首相和次相要是穿一条裤子,那这两个人就要考虑脑袋的问题,当然两个人也是的确不合。 吕夷简将手中的奏章仍在桌上,“弹劾,弹劾,这群谏官有点过分了,听说前天晚上徐硁那首《水仙子》实属上乘。” 晏殊放下手中的杯子,大殿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回来水还是要喝的,何况诗词他最有发言权,“确实上乘,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等能耐,看样子范希文的衣钵有传人了,不过徐硁几经征战确是想家了。不知吕相如何处置?” 吕夷简和晏殊两人自顾自的说着,好像将韩亿和张士逊当成透明人一样,“节前才商议好工部屯田司员外郎,节后就改了似乎不妥,盐亭之事,老夫以为只有徐硁能胜任,老夫在海州期亲自考察过,他租用的亭场,今年又改良了稻田三十万亩,水稻亩产一石七斗,大豆总产四十万石,还有天量棉花和rou类。那群谏官的弹劾就当废纸吧。” 晏殊当然同意吕夷简的看法,“国家危难时刻,当以国事为重,吕相处理晏某佩服,不过晏某觉得不如给徐硁放半个月假,夏收已完成,不急于一时。” 韩亿随手那本奏章翻了翻,很随意的说道,“同叔,那些御史谏官可不好对付啊。” 晏殊理了理衣服,“韩相,若国库多出五十万石粮食,今天张相和韩相也无需早朝用力过猛,况且老夫作保,由徐硁勾管盐亭,四年后国库粮食每年增加六十万石。” 吕夷简接着话茬说道,“同叔胃口小了点,老夫觉得还能在增加些?” 张士逊、韩亿和晏殊都来了兴趣,朝廷一年多六十万石已经能填平太多窟窿,张士逊本就是吕夷简的党羽,“吕相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朝廷当年与徐硁签了十年之约,如今约期过半,荒地才变成稻田,再过五年便是熟田,徐硁如何肯放,不如我们主动与他续约十年,但从今年开始每年需多上缴稻谷二十万石,豆料十万石,良马五百匹抵扣租金。” 韩亿和张士逊眼前一亮,这好啊,五年后租地虽然收回,但是没人种啊,谁让当年朝廷将所有亭户都划给徐硁做租户,徐硁和他们签订了十五年合同,万一合同到期他将租户都带走,他们去那里找这些熟练的农户。 “吕相,不是我泼冷水,徐硁早不是当年一根筋,不好哄骗了,你还要给他点其他东西才行。”晏殊今天好像什么都向着徐硁,生怕他有一点吃亏。 韩亿和张士逊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在眼神中不断交流,韩亿拿捏着分寸说道,“谏院,政事堂不能插手的,我等只能向官家建议,老夫觉得顾晨屡放厥词,诋毁官员,既然他想去西夏边境杀敌,老夫建议委任顾晨到西北边境知县,各位认为如何?” 在座几人都点了点头。 张士逊说道,“老夫听闻徐硁还有一首《男儿当自强》,歌词雄壮豪迈,那晚演奏的几个乐籍跪在徐家门口,愿拜徐硁为师,堂堂朝廷命官岂能收奴籍为徒。不如将这几个乐籍放还,待她们技艺精湛之后,有时间咱们也去听听。” “解除奴籍先停停吧,谏官一事那就有劳韩相起草,我们都签名。我先去找徐硁谈谈。”晏殊觉得差不多了。 徐家客厅。 “这位姑娘不要再跪了,徐硁并非什么梨园大家,那晚只是醉酒之态,瞎胡闹的,快请起来。”徐硁想把此人扶起来,但男女授受不亲,场面颇为尴尬。徐硁也是诧异这位女子的胆量,他们一开始是五人跪在门口,徐硁想这些人吃了闭门羹也就走了,谁曾想这位小姑娘却不死心,一直跪了四天还不肯走。 不要总是把话本中才子与歌伎想成美好的故事,但凡只要才子考中进士是不会再招惹歌伎,歌伎最终的命运不是富商小妾便是找个老实人嫁了,能得到好结局的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徐硁见着女子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猜测年龄不过十六七。 绾绾与徐硁猜测的差不多,今年七月刚满十六,她五岁那年被人贩子拐卖,自己的家乡和父母早就忘记在哪了?她知道只有跟着徐硁才能摆脱噩梦的纠缠,她对自己的姿色颇为自信,她最拿得出手便是弹奏中阮,她在青楼长大知道那些女妓的下场,最重要的是掌柜已经要求她接客了,她只不过以演出暂时拖延让,没想到遇到徐硁,她将徐硁视作逃出囚笼的唯一希望,可是哪知道徐硁如此狠心,竟然让他们跪了好几天依然不见,人数一天天变少,绾绾却还想坚持一下,毕竟敢说自己是男子汉的人不会见死不救。 “绾绾愿为奴为婢侍奉官人,绾绾还是清白之身,还请官人收留。”绾绾再次拜倒。 徐硁见这女子倒也诚实,不再提拜师之事,直接将底牌亮出来,他见董大急匆匆过来耳语几句,他便对绾绾说道,“你先起来吧。”
他走到厅外回头发现绾绾还跪在那里,不禁摇头叹息。 “嗯,晏相公怎么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么?想听你裸衣唱《男儿当自强》。” 晏殊也不客气,进了院子边说边往客厅走。 徐硁也不好拦着,两人到了客厅门口,发现厅内跪着一个女子,晏殊看了徐硁一眼,徐硁不希望晏殊误会,便原原本本将事情讲了一遍,晏殊坐在主坐上说道,“抬起头来。” 绾绾听到刚才徐硁说“晏相公。”那眼前就是朝廷大官了,她可怜楚楚的抬起头来望向徐硁,她有分寸,过来投靠徐硁的,岂能再向他人抛魅色。 晏殊颇有玩味的看着绾绾,接着说道,“这女子还是清白之身,你为何不纳,莫不是家中妒妇?” 徐硁知道晏殊是个老不正经的,可到了朝堂就开始装透明人,“那晏相公收留吧!” “不可,人家是仰慕你的才名,又不是仰慕老夫的,老夫渴了,让这丫头去煮茶。” 绾绾一听,相公都发话了,自己这奴籍肯定能除了,她欢乐的起身,谁知跪的太久了,身体一个踉跄又栽倒在地,绾绾赶紧爬起来说道,“请相公和官人捎带,奴婢马上就去。” 绾绾说完便一瘸一拐退了出去。 “明天你的官员告身就会送过来,老夫还给你请了半个月的假期,不要再给我们添乱了,赶紧走。”晏殊回到严肃的表情。 “你们让我去淮南,那西北谁去,世人怎么看我,王拱辰、顾晨说我是懦夫,我想证明一下也不行?”徐硁不是很愿意接受。 “西北,顾晨替你去西北了,他不是一直说用大义让党项臣服,那就让他试试。” 徐硁被晏殊这句话吓一跳,他惊讶的看着徐硁,“你们这不是害我么?谏官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他们还不恨死我,你们这是害我啊。” 晏殊一拍桌子,“你怕了?他们那群人就是靠一张嘴活着,他们任何一个要是能每年给国库增加七十万石粮食,老夫立刻把你发配到西边去做军头。” 徐硁站起来指着晏殊,原来自己只是工具人,“你们是不是欺人太甚,我要是辞官到底呢?” “天灾不断,国家疲敝,党项乱于外,没有粮食什么都别谈,你徐家想安稳的挣钱就不能让国内乱起来,不然老夫不介意查抄几个商贾。” 晏殊说完起身便走,在门口遇见绾绾端着茶水过来,晏殊和她说了一句,绾绾面带喜色进来,却发现徐硁一脸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