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逃过一劫的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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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外面的风把山上的云雾吹散之后,消停了一会。阳光倒是肆意地在四处流淌。偶尔的几朵云,把云影贴在半山腰齐整的草地上。 雪山,白云,山谷,草地,飞鹰,和飞鸟悠远的叫声,组成了一组大山的诗情歌赋和绝美风景画。 上午的时光在“扎西”睡熟之后,变得有些沉闷。拉则的阿妈站在房间的角落,思考着“扎西”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拉则的阿妈突然想到烧着的一锅热水,不知道如何处置,扎西需要身体完全恢复了、适应高原气候之后才能洗澡。 拉则的阿妈翻出堆放着各种物件的沐浴桶,滚过去,用热水倒进去,用抹布洗了两遍。 “拉则,你快过来!”拉则的阿妈压着声音在叫喊,怕叫醒沉睡的“扎西”。 “好……,的……”拉则回答道,刚刚说出一个“好”字,马上意识到什么,就调低了声音,“的”几乎听不见。 “拉则,利用扎西睡去的时间,我们沐浴桶抬出去晒一晒。”拉则的阿妈看着拉则跑进来,对女儿说道。 拉则的阿妈把沐浴的木桶用热水洗干净,平放着,光滑的木桶往下流着冒着水汽的水滴。 于是,拉则与阿妈一起,把木桶抬到阳光下曝晒。 “拉则,我们把木桶晒一晒,除除木桶上的味道,杀杀菌。”拉则的阿妈望着金黄的木桶,泛着白亮亮的光,对女儿拉则说道。 “阿妈就是心细,对‘玉龙’哥就像亲儿子一样。”拉则有些高兴,也有些失落,就像阿妈曾经对弟弟顿珠很好时,拉则也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阳光照在阿妈黑红又有些粗糙的脸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木桶上面,没有在意女儿内心微妙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却更多的是喜悦、好奇之感,而不是失落。 阿妈对“扎西”,不,是“玉龙”,甚至好于未成年的弟弟顿珠。所以,拉则盯住阿妈的脸和倾注了认真的眼睛,似乎想看出什么苗头来。 “看久了木桶,反光就像圣洁的佛光,好晃眼睛。”拉则的阿妈对自己说道,也不看拉则。 木桶就是时光转换器,拉则的阿妈盼望着,在沐浴之后,会“分娩”出一个青春年少的“儿子”出来。 “拉则,等扎西好了,我们带着你哥哥去附近寺庙转佛塔,三年后去冈仁波齐转山,消除他身上一世的罪孽。” 拉则的阿妈说这话的时候,拉则已经往回走,没有听见。拉则怕“玉龙”哥醒来,看不到人。 拉则的阿妈转身,发现拉则已不在身边,已经回了屋子,就停止了自言自语。 高原上阳光足、风也大,洗出来的木桶已经晒干,拉则的阿妈俯首低身,把木桶换一个方向,继续对着阳光。 屋前空旷,草坪泛绿,杂草齐整。草坪上也长出了鲜艳的小红花、米白色的花和淡黄色的花,甚至有淡紫色的小花。 “哇,这么多漂亮的小花!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多小花,是不是扎西带来的福运?”拉则的阿妈高兴地笑了。 “哎!顿珠放牧没有回来,拉则的阿爸没有回来,我要让他们看看我们家的草坪原来这么漂亮。” 阿妈第一次看见屋前的草地上长着各色小花,隐藏在小草之间。以前或许没有观察到,或忙于生活而忽视了生活的美,或发现有小花也没有太在意。 扎西的到来,阿妈换了一个人似的。阿妈站在那里,想了很多,她突然笑起来,很甜蜜的样子。 阿妈转身就看见了扎西曾驻足流连的山崖之间的瀑布,原来每日都见到的瀑布原来是如此美丽。 [2] “拉则,拉则!”阿妈又开始压着声音叫起来,拉则不敢回答,轻轻跑出来。 阿妈站在沐浴桶旁边,指着房屋后面的山坡上,矮树丛中,她们家一只落单的藏羊,藏羊米白色的毛发非常显眼,独自在那里吃着草。 “阿妈,我们驱赶过垭口时就掉了一只藏羊,正好遇到玉龙哥,就没有时间去找它,它居然还找回来了。”拉则激动地对阿妈说道。 拉则跑回屋子,在储物间抓了一根长木棍,急冲冲地跑出来。她挽起自己的裙子,翻过自家的栅栏,扭头对阿妈说道:“阿妈,你要随时去看看玉龙哥!” 拉则翻过一道凸起的山包,抄了近路,走近了埋头吃草的藏羊。熟悉牧主人拉则的藏羊,抬起头,先一惊,接着又埋头啃草。 拉则举起长木棍,藏羊就顺着主人指挥的方向跑去,边跑还不忘啃一口“窝边草”。 “拉则,你快点回来,扎西醒了。”阿妈的喊声在空旷的山边传递。 “阿妈,好的!你先照顾玉龙哥喝点水,泡一杯红景天。我把羊赶回来,今晚玉龙哥就有羊吃了……”拉则大声地回答道,还没说完,就闭嘴了,因为她和阿妈都不会杀羊,更不敢杀羊。 她跳过低矮的树丛,像一只小猴子一样灵活,这是她的主场,也是她的生活场景。 走不出大山的她,一遇到“玉龙”哥,就像走出了大山,进了城市,在灯火辉煌、车水马龙里欣喜不已。 拉则把藏羊赶到屋右前方的小路上,要绕一个弯道回来。她看见“玉龙”哥被阿妈扶着站在大门口,默默看着拉则。 藏羊的毛发好漂亮,米白色,显得高雅。羊角往后弯曲,向侧方翻卷,再向上立起来,如盘龙般狰狞弯曲着,那锋锐的前端,闪着寒光,摄人心魄。 藏羊走近“玉龙”哥,他却突然欣赏起这一只落单的动物来,想走近用手抚摸,并且的阿妈伸出手挡住了。 “扎西,不能去摸它,小心它顶你!”拉则的阿妈拦住“扎西”,马上说道。“扎西”后退了一步。 [3] “拉则,你把栓好羊,再去把扎西准备洗澡的水加热,烧滚开。”阿妈对着拴好羊往回走的拉则说道。 又转过身,很关心地对“扎西”说:“扎西,你站着,我去端一个椅子,你坐在屋前晒晒太阳。” “扎西”没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拉则点燃火,把木柴塞进灶里面,赶紧跑了出来。 她看见“玉龙”哥独自站在屋前的空地上,着急大声地喊阿妈:“阿妈,你怎么能玉龙哥站在那里?” “拉则,什么事?”阿妈冲出来,手里拿着剪刀和毛巾。看见拉则扶着扎西,拉则的阿妈发现没有事情,责备了拉则几句,转身又回去了。
“怎么没有事情?你怎么能让玉龙哥站着呢?”拉则有些生气,看着阿妈拿着剪刀和毛巾,不解地问道:“阿妈,你拿着剪刀和毛巾,在干什么呢?” 拉则的阿妈没有回答,又转身回去了。又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剪刀、毛巾和香皂,肩头挂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双手端着一个塑料盆子,走路很慢,很小心的样子。 拉则冲过去,端下阿妈手中的盆子,里面装着热水。拉则顿时明白了,阿妈要给“玉龙”哥剪发。 “阿妈,洗头、剪发,玉龙哥现在行不行?”拉则边走边问,带着很多疑问,和担心。 “暂时还不行!我只剪发,扎西不洗头。”阿妈说道。 “阿妈,那你拿香皂干什么?”拉则又开始问了。 “到时就知道了!你别问那么多问题,认真做事行不行?”阿妈有些不耐烦了。 “扎西你坐着,我给你剪发。”阿妈把肩头的白色衬衣拿下,把袖子缠起来,围在扎西肩上。 “扎西”坐在椅子上不动,闭上眼睛,任由阿妈(拉则的阿妈)摆弄自己的头发。 “扎西”的头发较长,胡乱地往四处延伸。拉则的阿妈刀起发落,剪掉的发节掉入细草之中,看不到明显的踪迹。 拉则一看,“玉龙”剪发后多么的精神、帅气,对着阿妈说道:“阿妈,剪掉头发之后,玉龙哥显得好精神、英俊潇洒。” “是吗?”阿妈反问道,退后一步,认真欣赏着捡到的儿子“扎西”:眼睛里有些不安,头发硬朗,脸部呈现出英气,身体匀称,有一种半成熟男人的成熟和单纯。 阿妈把毛巾和香皂打湿,让“扎西”头靠着椅子靠背,闭上眼睛,头往后仰,白花花的阳光就像一团火焰。 阿妈要给“玉龙”哥刮胡子了。阿妈先把胡子用热毛巾把“玉龙”哥的胡子捂热,浇一点热水在胡子上,再把有水的香皂在胡子处磨出香皂泡沫来。 阿妈从裤包里拿出阿爸经常使用的刮胡刀,小心地给“玉龙”哥刮胡子,一会一张干净、更英气的脸出现在拉则面前。 阿妈站直腰,笑得很灿烂,再次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青年、英俊的“扎西”。 “阿妈,大锅里烧的热水呢?做什么用啊?”拉则也笑了,十分幸福的样子,她开始问阿妈。 “我们杀羊,给扎西改善伙食!”阿妈认真地说道。 “阿妈,杀羊?谁敢杀羊?”拉则反问道。 “我们缠住羊的四肢,你按住羊,我来杀嘛!第一次,还是有些担心害怕!”阿妈为了儿子“扎西”,真的开始拼了。 “我不吃羊!我不吃这只羊!它走过我身边,看着我的眼睛,我就知道,我不能吃它!”在阳光下,“玉龙”说的时候,有些伤感,接近于用尽全力。 阿妈和拉则,相视一下,又突然笑了,理解了“扎西”“玉龙”的心情。 “好吧,我们不杀羊了!”阿妈答应了“扎西”的请求。 羊圈里,一只孤独的藏羊,有漂亮毛发的羊,逃过了一劫,它还望着“扎西”“咩咩”地叫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