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恐怖堡公爵
第六十七章恐怖堡公爵 山间树木的清新味道和大海飘过来的腥咸味在山间混合,构成了奇怪的混合体。也许波顿港将来就是这样的情况,一面朝着浩瀚的大海,一面朝着广袤的北境腹地,那个港口闻起来,或许就会是这样的味道,一如他小时候在波顿港的废墟中曾闻到的气味。 公爵在鸦树城当养子前,曾沿着哀泣河沿岸随着上一任恐怖堡主人也即他的父亲沿途巡视。 他们沿着波顿港的废墟走了足足一天,他不确定当初的波顿港究竟有多大,当他向父亲询问时,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答,“很大很大,比白港还要大。” 父亲也不知道,他也从不曾见过,但他似乎就是知道。 波顿港当然大。他们沿着河岸边的废墟缓步前进,见到了属于波顿港树立起来的巨大地基,从那开始走了一天才到海湾中专门用来停驻海船的码头,码头上的青石板被粗壮的树根顶得翻滚,有得耸立起来几乎垂直于地面,看起来像是城市的墓碑。 “这里是面向西边的巨门,名为揭阳门,”他记得罗伊斯波顿伯爵指着荒弃的巨大石基向他介绍,语气中既没有失落也没有向往,平静温和,“根据记载,丰收祭的时候,城楼上会点起红色的灯笼,整个城市都会欢庆在在一片火红之中,偶尔要是有东方的贵客来临,城楼还会按照贵客的身份点起不同颜色的灯笼,要是来的家族足够多,整个城市便会变得五彩缤纷。” 他记得当初有多痛恨罗伊斯波顿伯爵,他根本不该告诉他这种故事,即使这些曾记载在书中。 痛恨什么呢? 他痛恨伯爵不能像他一样心怀怨愤并且没有对那座已经消失的城市表达怀念,以及完全没有像他一样立誓将城市重修起来。伯爵只是语气平淡地向他介绍历史,就像他介绍其他任何地方一样。 公爵怨恨他,怨恨他没有把自己与历史上的那些波顿联系起来,表现得像是一个与历史上波顿全然无关的外人。 他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参观完废墟。有些废墟已经被分封给波顿旗下的子爵,因此,他们在所在的位置上随意地划分着地盘,并在原先的城墙的地基上,建了一些丑陋肮脏的堡垒,远远看过去,像是那片大地上长的痱子。 “揭阳门和其他城门,如雷德门、巨人门、先知门一样,都被拆毁,木料被拆除焚烧,石砌被撞锤一块块击毁,而后填埋送入河道。”这是失败者要接受的惩罚,他不记得是否有这句,“碎流河在随后的一些年中时常泛滥,将原先的港口淹没,泛滥的洪水清扫了城市中废弃的残渣和掩土,水流的冲击之下,让城市露出了深厚又巨大的地基,所以,你才能看到地基今天的样子。” 早先,他们全部埋藏在地下。 那些裸露的深厚地基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是跨越时代的伟力,有些子爵甚至将地基当做墙壁搭建起了自己的城堡。 公爵记得父亲的介绍,甚至当初的语气和神态,以及他浅薄的劝告,“只有埋得足够深,才能支撑足够高的塔楼。” 他当初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他懂了。“什么样的塔楼才值得如此深厚的地基?”他记得当时自己的想法全是这些。 地基也不完全是完好的样子。 他记得,一棵棵参天的巨树盘踞在深厚又宽广连绵的地基上,有得已经被树根掀翻,但他们没有步那些墙壁的后尘。 原先伫立其上的壁垣全部被击碎、运送并投入了碎流河的河道,听说,刚开始的时候,废墟已经阻塞了河道,致使古碎流河再不能撑起巨船,向外海航行。 自那以后,河道只能够支撑往来河运的单蓬客船和一些渔猎平民们的小渔船。 “古碎流河因此不得不改道,夺取了下游低洼的谷路,一路向东,将孤山山脉流下的河水送入大海,可是谷路太浅,一个个沿路巨石未经处理,便变成了沿途的暗礁甚至明礁。” 它们比不上原来的航道,因此,每当夏天雨季的时候,哀泣河就会哀泣,向南岸不规律地倾泻洪水,直到今天,南岸仍是广袤的沼泽湿地,黑暗又阴湿,没有庄稼、不能猎获,生长着全北境最饥渴的水蛭。 北岸也一样时常被洪水冲刷,在古碎流河及现在的碎流河中间形成了广大的河心区。 人们厌弃那块土地,就如他曾经一样。 山风呼啸而至,吹乱了公爵的头发,树立起来旗帜此时猎猎作响,金色与红色的怒吼雄狮、青绿与黄金并色的玫瑰排成了一排,在寒风中呼啸,艰难地随风挣扎。 公爵从未在北境看过狮子,实际上,公爵从未见过狮子,如果狮子像是被人描述那般,以它们浅薄的毛皮根本无法在北方生存;他也很少见到能在北境盛开的玫瑰,以致成了珍稀玩意,在北境,它们经常用来代指史塔克家族生长的嫡女,冬雪玫瑰。 冬雪玫瑰,他在临冬城的玻璃花园中看到过,那也是冰的颜色,像天空一般的淡蓝色,这让公爵想到了那位已死的史塔克小姐。 玫瑰,北境的玫瑰只会是蓝色,而不是绿色或是金色,而金色永远都不属于北境,北境是灰暗的或是鲜血淋漓的,要么是史塔克的灰色要么是波顿的猩红色,再不会有其他颜色,比如双塔的脏蓝色、提利尔虚荣的金色或是兰尼斯特傲慢的金红色。 若不是出于虚荣,提利尔何至于被牵扯进入今天的乱局? 若不是傲慢,若不是傲慢,那位威震七国的泰温公爵何至于被他的怪物侏儒儿子射死在厕所?这是阿萨罗带着他亲眼看到的景象。 死亡方式新鲜而荒谬,但公爵并不意外,那些傲慢之人的死亡方式大多以荒谬作结尾。 他曾见过很多傲慢的人。 那位年轻的野狼布兰登死于荒谬的自缢;前任河湾地公爵死于荒谬的摔落悬崖;他的爷爷死于婢女的裁刀;那位荒谬的国王被自己御林铁卫刺穿;那位经常带着嘲讽笑意的铁民王子荒谬地被自己养父的女儿剁了脑袋。 荒谬是傲慢的伴生品,没有谨慎,傲慢的藤蔓就会生长出荒谬的果子,公爵绝不会容许自己生出这种怪胎。 人们很难杀死自己的怪胎,那太难了。 也许在侏儒儿子出生的时候,那位公爵大人就该将孩子扔到兽笼,就如同公爵应该在那位私生子刚被带到恐怖堡的时候就该吊死……以为他们的存在对自身毫无影响,这不是傲慢是什么? 太迟了,直到他们付出代价才意识到当初有所行动是多么应该。 公爵不止一次想象,若是他的那个嫡子多米利克波顿还活着,此刻该有多轻松,而如果泰温公爵早将那个侏儒喂狗,此刻兰尼斯特家族以及他又会少多少麻烦。 在海鸥镇等待装运粮食和补给近一个月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君临的消息。 红袍僧阿萨罗无疑具有力量,他让公爵比格拉夫森伯爵更早了解到了消息——乌鸦将携带给格拉夫森伯爵的消息带到了公爵的住所,让他确信在火中看到的东西真实不虚——公爵为此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为了避免麻烦和过多的口舌,他提前一步让威尔罗尔科子爵领航,带着盖略特提利尔、马切斯罗宛爵士、泰伯特兰尼斯特爵士、乔治马尔布兰爵士、提恩兰尼斯特爵士一起搭乘王家座舰离开港口,留下他来为舰队断后。 也许到了北境,他们才会知道君临城的变故,公爵希望那个时候,他们更想通过路面返回,公爵不会忘记让运送的船只不要在港口停留。 他们已经乘船出发,但需要公爵忧虑的并不是他们,而是其他问题。 公爵的投名状已经交付,但如果泰温公爵已死,投名状便没有任何意义,对于小指头和格拉夫森伯爵来说,他们几乎可以随时向罗伊斯家族开战,再无人约束,也无人能够约束他们。公爵不担心战争,公爵担心的他们继续维持粮价、以及出售粮食的意愿。 对格拉夫森伯爵来说,隐瞒一点消息没有任何意义,他很快就会从其他地方了解,而消息传开,他也一样无法按照以前的规则购买粮食了。 粮食,这是北境战争的一切。 凛冬将至。公爵怀疑,史塔克家已经不太在意这句话中告诫的,要做好储备的现实意义。 凛冬将至。人要在凛冬存活下来,首先便要在夏季储存足够漫长冬季消耗的粮食以及留足用于春天播种的种子。 以前注重贸易的波顿家族不会在意储存,对于商人来说,相比储存,他们更关心如何在更少时间内将一座粮仓搬空并在同样的时间内将另一座粮仓填满。 如果询问格拉夫森伯爵,他也一定是同样的看法。用于贸易的粮食不能长久占用港口的仓库,否则任何商人都会明白,那会增加成本,让生意变得不再划算。 没有划算的生意了,所以波顿的粮仓又大又广,足够将史塔克在冬季拖死。 “格拉夫森伯爵的消息终将属于格拉夫森。”公爵对身后的红袍僧阿萨罗说。 公爵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红袍僧了,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说是好事,他收到的消息全是黑色;如果是坏事,那今天就需要在海鸥镇与盟友们争吵——公爵不知道还要额外花费多少才能将他们带到北境——他已经没有那么多史塔克女人用于许诺了。 “大人您应该庆幸这么晚才收到消息啊,”阿萨罗脸上透露着笑意和放纵的不羁,“我们的粮食已经收购得差不多了,就算他们不再卖出粮食又能如何呢?” 粮食收足,谷地的一切自然和他无关。而航行在大海上,永远别想知道陆地上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用担心远去的兰尼斯特和提利尔,至少现在不用。 “你所谓的收足,实际上只有预期的一半,如果这些谷地的商人和领主还有一丁点危险意识,就该知道此时不是卖粮的时机,就算格拉夫森和小指头还愿意继续帮忙,也找不到足够的卖家。更何况,重要的盟友中,现在是女人当家。”泰温公爵的力量就在于此,他去世后,谷地没有人会相信铁王座还能坐得稳当,艾德史塔克被砍了头,足以说明瑟曦不是统领国家的料,呵,凯岩城也流落到女人手里,这是兰尼斯特的悲剧,那女人迟早会将兰尼斯特带入地狱,除非诸神保佑。 “女人,和临冬城的女人一样么?”阿萨罗嬉笑着,公爵大人看不懂这个笑容。 “女人都一样。” 公爵迎着寒风,从顶楼走下。 他向下俯视着海港,这样的视野他想到波顿港废墟旁被隆起的丘陵环抱的水湾,那里必然曾是让人羡慕的良港。 眼下的水湾中,船只进进出出,阳光照射下,碧波滚滚,闪闪发光,如同他多次在梦中看到的波顿港。 不同于此处,格拉夫森的城堡可以看到港湾全景,在海鸥镇的这么多天里,他已多次到访,每次都会沉醉于海滨城市的美貌和繁华,而每次沉醉后,就越加想要返回北境建设属于他的那个海港。 只要海港建成,他就可以根据颤抖海的海流直接与东方的伊班岛、罗拉斯、布拉佛斯直接贸易,重现红王的往日光辉盛景——如果波顿家族的记载没错,布拉佛斯最初的港口也同样由波顿建造,当红王的统治终结,红王在海外占据的领地也一并丢失,包括斯卡格斯岛。没有了波顿的压制,斯卡格斯岛的岛民们彻底放飞了本性,如今波顿在那里仅剩下一支血脉,而那支血脉也在苦苦支撑。 他站在住所的门口等待着杰洛格拉夫森伯爵,远远地,公爵就能看到属于格拉夫森的金黄色塔楼旗在蜿蜒的山道上飘扬,向他的方向行进,看起来像是得胜归来的帝王。 他们在前院互相问候,一瞬间,公爵觉得,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但这只是错觉,格拉夫森伯爵拥有将一切人变成朋友的本事。 “他是个商人多过是一个领主。” 泰伯特兰尼斯特爵士在点评人物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才是当今兰尼斯特家族的家主,但除去其中的傲慢,这句点评一点错也没有。 “格拉夫森大人,”当他坐稳后,公爵开口,拿出了那张卷纸,卷纸上加盖着属于国王的印鉴,“君临的消息。” 格拉夫森收起笑容,接过信纸,仔细看过印鉴,抚平后对着光亮看了一遍,而后读了起来。 “最伟大、最荣耀的国王之手,最慈爱、最智慧的凯岩城公爵,最正直、最勇敢的西境守护泰温兰尼斯特不幸于二月尾周、天父日、夜猫头鹰时在首相塔被越狱的、史上最卑鄙、最恶毒、最残忍的侏儒提利昂兰尼斯特及其最肮脏的婊子、最邪恶的叛国者之女珊莎史塔克所刺杀。这位伟人的去世,是王国的损失。举国共哀、上下同悲,但弑君弑父之凶手绝不可放过——兹以托曼国王之名谕令:凡有知悉二人踪迹向铁王座汇报者,值赏百金;有函头所至者,勿论身份,皆以领主城堡相酬;有生擒俘至者,勿论身份,皆为国之义士,城堡、领地俱可随意挑选,直属铁王座,赋税皆无,盖为免除。” 格拉夫森伯爵读完后,沉默半晌,而后将信纸仍在桌案上,开始没有形象地挠头,好像刚刚的文字都已变成虱子跳到了他的头顶。 “看来瑟曦王太后很生气,竟然在一封信中同时用了这么多褒义词以及贬义词,嗯,让我瞧瞧,好像,都是用在自己的亲属身上,这真让人意外,还是说,这是个奇怪的家族?”他将信纸重新捞起,睥睨地看了看,在公爵面前抖了抖,“哎呀,无赋无税,要是我抓住了这两个人,仅凭这四个字也要将他们安然无恙地送到她的供桌前哦!” “那是因为大人您港口金子太多。”铁王座的收入有三分之二来源于几大港口,想让他们为格拉夫森伯爵这样的领主免除税赋,除非他们疯掉了。 “金子我永远都不嫌多,那些收上来又送出去的,最让我心疼啦。嘿,这封信前半部分读起来让人觉得危险重重却又充满幽默;后半部分读起来让人兴致勃勃又满是疑惑诧异,”格拉夫森伯爵笑了起来。他至少没有对这个消息表现得非常意外,“真不知道这位王太后是怎么做到的?我听说瑟曦王太后是个美人呢!” 公爵轻轻抿着嘴,望向格拉夫森伯爵,觉得这个消息要么已为他所知,要么他足够冷静,或者他根本就喜闻乐见,但总之,这位伯爵没法在短时间内想到应对策略,也因此他只能表现轻松自如。 公爵倾向于最后一种。 “王太后既美丽又是个聪明敏锐的美人呢!”公爵出言,“她用这种写法,自然有她的道理,至少,这封信让我们看到了她的愤怒,不是么?”还有愚蠢。
“愤怒?也许吧!还让人看到了荒谬,堂堂一国首相竟然被逃狱的犯人刺杀,我听说,君临城的密道遍布,难道这里没有蜘蛛的协助?你知道我说的蜘蛛吧?”他向公爵确认,“可惜了,信中没有提到太监,要知道,我们的小指头大人在君临唯独愿意花费力量防备的就是这位了。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续消息。” “消息很快就会被所有人知晓,”公爵准备放弃探索,“人人都知道,泰温公爵大人才是铁王座的中流砥柱,没有他,铁王座对四方的掌控就将变弱。我担心……” “您担心泰温死后,我们会立刻发动战争,然后没有人再愿意向您卖粮,我想不到这事对你还会有其他什么影响。”他拍了拍大腿,将面前的红酒一口饮完,用叉子夹着一块红rou塞进嘴巴,囫囵吞了起来,良久后,他补充,“大家会观望,但既然协议达成,我们还是要尽量确保它能够履行。”他笑了起来,“贸易就是贸易,不是么?” 他让仆人给他添了一杯红酒而后举杯向公爵,公爵微笑举杯相应。 贸易就是贸易?要是公爵相信,他就是最大的傻瓜,但伯爵的表态很有意义。 他们有维持现有秩序的信心,可惜,商人们不会,他们甚至会在市场与他一起抢购粮食。 现阶段的粮价攀升不符合小指头的计划,按照约定,他得等到公爵离开谷地后才能让粮价意外攀升,而后让谷地的平民破产,进而便于他在谷地拉拢人手、组织军队,继而对罗伊斯发动进攻,而若是按照这个节奏……无疑,谷地要太久才会发生战争。 意外已经发生,他还能用这个计划么? 他掌控着鹰巢城,理论上可以随时调动鹰巢城甚至整个谷地的军力对符石城发动进攻,至于公爵的投名状,那种东西只有在铁王座足够强力下才堪使用,换句话说,才有使用的价值,而考虑到现在铁王座的乏力,一个和平的谷地才是铁王座真正的期望,除非罗伊斯自己忍耐不住举起了反旗,除此以外,铁王座能够同意小指头的行动才怪了,而如果小指头真的按捺不住违背铁王座的意愿发动战争,不知道铁王座会认定谁才是真正的叛徒。 或许,小指头有搞定瑟曦王太后的方法。 泰温之死,到目前为止,对小指头的影响要比他大。 “贸易虽然就是贸易,可惜了,我的黄金还未全部花出去,船舱中还未塞满粮食。如果做不到,北境的战争就要换一种打法,那是狼的打法,不是波顿的。” “不管什么打法,我觉得胜者一定是公爵您。女人和儿童是打不了仗的。” “您与狼女也有接触?”公爵没有理会他无聊的猜测,狼女冒险的航行结束,从自由贸易城邦辗转到君临、海鸥镇,作为传奇人物,格拉夫森伯爵一定会见见她。 “接触?她率领着北境的船队,被劳勃封为‘北方舰队司令’——我不知道北方什么时候有舰队——我按照礼仪和商业惯例向她提供补给,如果这就是接触的话。”伯爵笑了,“我知道您要问什么,我见到她时,她尚不满十六岁,可看起来就像二十六岁的老姑娘,标致嘛,倒也算得上,但这全然看在‘爱与美的王后’这一身份上,充其量,只是个女人罢了,不比我的女儿更甜美,相比我,我的夫人和孩子们对她更感兴趣,但相信他们也无法向你透露更多信息了。您何须担忧一个女人?” 要是个普通女人,比如珊莎史塔克那种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那位是有见识的,如果她能在海上漂泊一圈安然返回,那么就不能将她当作一个普通女人看待。 “担心?呵,提利尔家问我要这个女人哦。”公爵扯着嘴角轻笑,“梅斯提利尔公爵想要用这位杂种给自己的继承人配种呢!” “真是荒谬,玫瑰想要驯服狼为他们跑马圈地,就不怕被踩得花枝零落么?”伯爵笑道,“也许梅斯公爵忘了,他那位继承人只是断了腿,不是断了关键工具,要不,就是担忧继承人的种子太弱,所以非得挑一块丰腴之地种下。”他哈哈大笑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有什么比能开出‘爱与美的王后’这朵花更好的土地呢?毕竟他们的族语是‘强壮生长’,没有一块好地,可没法强壮生长嘞。” 公爵不置可否,微微翘起嘴角。若狼女真的最终活了下来,或许将她羁绊在遥远的南方是最佳的方案。 南方的事,除到这里,其他一切都和他无关,至少暂时如此。 “虽说如此,可狼女毕竟不是普通的女人。大人,您有信心单船出海,远至亚夏而后带回一支舰队回来么?” “这真是个好问题,”伯爵理了理错乱的头发,“我要是年轻点——” 红袍僧大踏步闯进厅堂,打断了正欲说话的伯爵,伯爵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大块头。 “这位就是您常提及的红袍僧吧?我听到河间地流民嘴中常常说,那个叫索罗斯的红袍僧有复活死人的能力哦,”他举着杯子笑着望向僧人,“你有这个能力么,大和尚?” “除了拉赫洛,恐怕没有人有这个能力。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也是拉赫洛借助他的手来复活死人而已。”红袍僧朗声回复,眼光却瞧向了公爵。 “真是狡猾,那所谓的拉赫洛会否借助你的手让死人复活呢?” “当然,当拉赫洛想要的时候。” 格拉夫森伯爵可能不是一个虔诚的七神信徒,但至少是海鸥镇七神信徒的保护者,异教徒想要赢得他的尊重不会简单。 “时灵时不灵咯?”格拉夫森伯爵哈哈大笑,“有些人叫我‘时灵时不灵伯爵’,那是因为,我的灯塔往往被山势遮挡,只有特定方向的船只才能看到,我看你们,你们叫……甭管叫什么,我看也可以叫‘时灵时不灵教’嘛。” “大人可有趣得紧。”阿萨罗露出微笑,没有辩驳。 “我听说,龙石岛上还有一个红袍女祭司,据公爵大人所说,她曾释放出黑影,在万军之中杀死了蓝礼拜拉席恩国王……你行么?还是说,也是一样,时灵时不灵?” “大人,我行的。”他咧起嘴对着伯爵笑了起来,伯爵像是受到惊吓,头微微向后退了一些。“杀人的时候,向来很灵。” “你为何要闯进来?”公爵觉得需要出言。 他抬起了手,在焦黄粗大的手掌中,夹着一根细小的纸卷。 “有新消息了,大人。” “莫不是拉赫洛来的信?”格拉夫森伯爵狞笑起来。 “不是哦,大人,信来自君临的大国师。”红袍僧出言,“狼女的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