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友重逢
负刀江湖行第一百九十一章老友重逢山清水秀水软山温,晓风和畅风清气爽,这个季节爬山最是再合适不过,冷热相宜,甚是舒服。 再往北便是大河流域,地属秦岭一脉的凤凰山,丝毫不与相连山脉相同,这几座山头极其显眼。 山腰以下多大树,如若是到夏季,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好似一条曳地长裙,包裹住这群山下半身,拖拽绵延至城中。 山腰向上光秃秃,皆大石,奇形怪状,一块连着一块,紧紧相挨,山势岈然,毫无立足之处,与山下相比,着实好似赤身裸体,没得一点遮掩。 不管冬夏,由远望来,这山峦目光所及之处尽如秃了顶一般,山腰山顶两处景色,大不相同。 天南地北,从东到西,便如凤凰山群这般秃顶秃的这么彻底,也是不多见。 当年游历不比眼下,那时夜三更一路走来也是出于好奇,大多是在了解各地风土人情,以打发路上无聊时光。 四五年前来凤凰山,也曾看过关于此处的县志堪舆,对于此处地貌倒是有些见了解。 这也是夜三更当初一瞧便晓得此处位置的缘故。夜三更扶着jiejie沿蜿蜒小路上山,并不急于赶路,难得半个多月以来有这么惬意的时候,也不像是前段时间为了一件事给自己恁些压力,走走停停,怡然自得。 这条小路走的人少,踩踏的痕迹不甚明显。有前朝一位走遍神州各处地理大家曾讲过,出来游玩,最忌讳走别人走过的路,要自己去走出一条路才能体会到其中乐趣。 见他人所不见,才最是舒坦。树影婆娑,旁侧溪水潺潺,又有提前南归候鸟偶尔一声叽喳,相得益彰,不甚舒心。 夜三更抬头看看升至中空的日头,算下时间,一个多时辰下来,一路向西绕了一个山头,也不晓得亓莫言口中安排的熟人在什么地方。 想来没有了亓莫言的碎碎念,一旁自然不会在意时间的夜遐迩心情明显高兴许多,手中薅来一支枯草,摇来摇去,和着口中轻轻哼唱的宫中才能听到的清乐,好不欢快。 夜三更仍是边走边运转气机,游走内里周天,昨夜那种感觉可是舒服得很,如此唏嘘吐纳间走路都有些畅快,玄妙的紧。 一境一心得,一层一感悟,踏入九转后三境六层,不管直接升境抑或间接攀层,这内里奥秘俱是不同,不只是那种气机的递增,更多的是与天地的契合,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不外乎是。 只是这据说能汲取天地造化的九转境,到底怎么才能汲取,夜三更却是一知半解。 分水岭上借天威的良下宾强行提升境界到仙人之体才有的那遮天蔽日的恐怖修为不算,夜三更那日里的借天雷也只是懵懂中的机缘巧合,转瞬即逝,就算他自己也再无当时心境。 境界攀升多靠机缘福泽,哪怕能窥之一二亦能千里使得快哉风,各层境界中的体会亦如是,便如同能汲取天地造化的炼气武者九转境,能运转如意的外家武夫如意境,其中该如何汲取造化,该如何运转如意,就要全靠自己心境去领悟,走前人的路,只会拘泥于形而不得内里要义。 就像是夜三更也曾托张九厄去问问那个已经踏入归真境的武当老掌门张上甫,这位可是人间仙人的存在,独享一份人间福泽,自然会对其中晦涩有自己独到见解,只是万万不曾想,这武当老掌门一句 “大道机缘自行感悟方可得证内里玄妙”就把人打发走了。一山一水两个大和尚整日里浑浑噩噩更是说不清楚其中奥秘,以儒证道的颜衠能说清楚可这儒之一途与佛道两家一样,讲究的更是个玄之又玄的感悟,心中有那份执念寄托,抓住了便如山外以武证道的纯粹武人那般一朝天象一宿登堂,抓不到就只能一步步稳扎稳打的升境修习。 夜三更就如此参悟了好几日也不得窍门,果然另辟蹊径的心法是完全得修行靠个人了。 “三更,你说亓莫言会不会有事?”夜遐迩忽然开口道。夜三更失笑道:“他一个朝廷命官,必兰婆不想活了才找他麻烦。咱们大周最忌侠以武乱禁,对江湖中人顾虑尤甚,动辄派兵打压,再厉害的高人,咱就别说张上甫这种归真境的老怪物,即便是登堂入室之流,自是一力降十会,可能挡得了军队一个冲锋?必兰婆再如何阴险狠辣,也惜命的紧,小打小闹可以,让她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想也别想。依我看,最多也就吓唬吓唬亓莫言,打听打听咱俩去向,不过依亓莫言对你这份痴心,我觉得就算打死他也别想撬开他的嘴。” “说他就说他,你捎带我作甚。”夜遐迩抬脚踢了夜三更一下,引得夜三更 “哎哟”一声佯装疼痛。夜遐迩又道:“我倒不是担心亓莫言跟必兰婆说出来,我就是在想那老巫婆会不会狗急跳墙。” “她不敢。”身为江湖人,夜三更倒是将必兰婆拿捏的准。夜三更道:“很多江湖人,最怕的便是与官府打交道,那老巫婆尤甚。当年老头子在必兰婆下山时令山上守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说是相送,还不就是让她看看我大周军威。渤海郡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少数民族集中,朝廷对他们的政策也是不闻不问,只要纳贡就行,其他的管都不管,是以在渤海郡里就没多少守军。必兰婆怕是也只晓得大周给江湖人定的规矩,却未必见过大周那些个如狼似虎的甲士。老头子这一出,也算是个下马威,怎么着也能让必兰婆见识见识我大周军人风范,让她明白触犯天威的后果。”夜遐迩忽然道:“那渤海郡到底怎么样,你也不说带我去逛逛。” “你可别看热闹不嫌事大了。”夜三更撇嘴, “有那件破事我得记一辈子,可不敢再去找不自在。”夜遐迩咯咯娇笑。 姐弟俩又行没多远,刚刚过了一座山头,夜三更便瞧见前方不远处或坐或站了四五人,俱是一身农家打扮。 瞧见山头过来两个人,这伙人便相迎过来,夜三更猜测,这应该便是亓莫言安排的相熟之人。 夜三更开始思虑自己在这凤凰山附近还能有什么认识的人。夜遐迩耳力了得,听到那凌乱脚步,问道:“有人?”夜三更目之所及,
“嗯”了一声。还不等夜遐迩再问,夜三更忽然哈哈笑道:“怪不得亓莫言那家伙说相熟,若是见不到,我都快要把他们给忘了。” “什么人?” “山贼。”夜遐迩大惊失色。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能在这里遇上山贼有些匪夷所思。 如此太平盛世,竟然还有山贼打家劫舍肆虐乡里,的确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已然认出来人是谁的夜三更大喜过望,前行之际怎会注意到jiejie表情,自然也猜不到她心思,要不然就要感叹一句 “何不食rou糜”的无趣言论。当前一名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隔着丈远就用本地土语招呼道:“来的可是夜三公子?”夜遐迩一愣,心中便是一紧,摸索着搂住夜三更的胳膊,心下稍定,发出疑问, “什么山贼?” “一伙特别特别好玩的山贼。”对于这个回答,夜遐迩恨不得给上一个脑瓜崩。 夜三更抬手拍拍夜遐迩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大步迎上那伙人,用着极其蹩脚的方言叫道:“大傻。”那精瘦汉子紧走几步,露着一口黑牙,显然是不少裹那烟袋杆子,他嘿嘿笑道:“哎呀,三公子,真是你真是你,俺都没想到你能来。”讲着话,那汉子已走到夜三更近前,满脸背朝黄土面朝天才能有的沧桑,总挂着憨笑,便也总露着黑牙。 皮肤黝黑,虽瘦却很是壮实。汉子又道:“这都六七年没见咧,你还能记得俺是谁,真好。” “哎呀,这怎么能忘嘛。”夜三更紧走几步,一把搂住叫做大傻的精瘦汉子,也不嫌他那一身衣服的脏污,呵呵笑道, “这都六七年不见了,都挺好?” “都挺好都挺好。”名字很是朴实的汉子咧嘴笑, “三公子你松松手,俺喘口气。”他张着两手,憨笑着向后撤身, “快勒死俺了。”怕是嫌自己这一身脏到不像样子的衣服污了夜三更这身即便再不值钱怕也要贵重一些的衣服,有些刻意的向后退了退。 夜三更哈哈大笑,一拍大傻肩膀,笑道:“踹都踹不死你,还怕勒不成。”大傻又是一阵嘿嘿憨笑,好像是眼下他除了笑就不知道再需要做些什么,来表达现在的心情。 这世间啊,最怕的就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可也许就只是变做一句话,却仍旧说不出。 江湖相逢有无声,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