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往事:开年不利
事情的发展已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怎么就成了苏留印挑唆莫英来诬告良圩蒙骗恁些女子,那个半大小子能挑唆得了莫英? 昨夜仅是略一吓唬便能将所有事和盘托出的苏留印,怎么就有胆量自杀? “到底怎么回事?” 闻此消息已然惊慌的夜遐迩哪还顾得上看书,疾步迎上,“昨夜三更可是说都没事了,好端端的怎么自杀了?” 咽下几口浊气,岳青凤终于算是喘匀呼吸,这来回一段路少说也有十几里,一路颠簸,昨夜显然不知是在哪个女人身上折腾一宿从而导致的精气神短虚,这一刻里倒是让岳青凤感叹身子骨大不如前。 瞧一眼面沉如水的夜三更,显然是明白他心中所想。 其实昨夜完全可以将苏留印带离出来,毕竟这毫无心机的纨绔子是受人挑唆,只要当时翻供,他这人证便也无需在牢里待着。 显然就因得想给这半大小子长些教训,一念之差,一步之错,竟然就死了。 “可是有人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 能清楚感觉到夜三更语气中的森森,到底是炼气与外家武夫最最本质上的克制,修为境界与夜三更相差无几的岳青凤咽了口唾沫,摇头道:“将那一纸遗书递到我手里以后,一头撞在墙上,死在我面前。” “嗯?” 夜三更双目一紧,毫不客气道:“昨晚上在平康坊还没睡醒?死在你面前?你管着干嘛呢?” 同样对于这件事感到诧异的岳青凤,对于这件事更是有些别扭,不管是不是犯人有没有罪,当面死在自己眼跟前,他能好受到哪里去?当下反唇相讥道:“你才没睡醒,这种事我还能编个故事骗你?昨夜我就说了,这小子已经说了实话是受莫英怂恿,完全可以按流程由我担保放回家去,你说要让他长点教训,现在人死了你倒是怨我没保护好?你脑袋进屎了?” 夜三更显然已经急火攻心,两眼一瞪,急道:“昨夜当着苏留印的面我跟你讲的清清楚楚,让你多照拂照拂,你拍着胸脯给我保证,现在可好,你这做的什么?给我唱这么一出?死了?死在你跟前?” 眼见这俩人有越吵越厉害的架势,夜遐迩赶忙打断道:“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事情已经发生了,吵有什么用?你俩谁也别说谁,岳青凤你就天天说你多厉害,京畿道几千捕役快手随你差遣,夜三更你就张嘴闭嘴京城里没你办不了的事,你俩能不能靠点谱?” 对于夜遐迩的怪责,这两人瞬时没了脾气,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夜遐迩瞧着这两个平日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家伙立在原地也不动弹,气急败坏道:“还愣着干嘛呢,苏家知道这事了吗?” 得到回神的岳青凤点头,夜遐迩催道:“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我早晨都跟留白说了没事没事,让她放心,现在可好,你俩让我把脸往哪里放!” 被夜遐迩数落一通,两个人略显冷静又听夜遐迩道:“可曾通知了苏家?” 岳青凤点头道:“事情发生后就派人去了苏家。” “啊哟”一声,夜遐迩急道:“他们一家子可怎么能受得了?!还不快去看看怎么样了。” 讲着话,便推着弟弟快去府衙瞧瞧如何。 岳青凤却是支吾道:“还有个事。” 夜遐迩本就没有舒展开的眉心拧的更是厉害,不耐催道:“还有什么?快说啊。” 岳青凤道:“今日里一早所有状告良圩的证词全部撤销,都是毫不避讳的百口一词,讲说是昨夜十六皇子派人挨家挨户求情,说是光明正大的男女之情,男欢女爱皆属正常,两厢情愿又不是强买强卖,现下两两不合分开了,再来讲是不是坑蒙拐骗一说就有些。道理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不是真就慑于十六皇子权势,反正状词一撤,再加上苏留印的顶罪,良圩罪责也跟着撤销。” 甫一听岳青凤讲完,夜三更顿时眼一瞪,“还说没人暗中cao作,这不是明摆着是十六皇子从中作梗!” “犯的什么傻!” 这次不用岳青凤开口,夜遐迩已然斥道,“贵为一国皇子,知法犯法,他有这么大的本事?是苏留印自己撞死,你乱安的什么赃?” 显然因得自己一念之差从而有了眼下这般糟糕局面,夜三更心中怒气难平,只是大喘粗气。 见这两人还站在原地不动弹,心中同样是乱如麻绳成一团的夜遐迩倒还保持一丝冷静,再度催促道:“别愣着了,赶紧去京兆府里瞧瞧怎么个情况了。” 两人一马赶往京城京兆府。 府衙门口,恰恰遇到出来的良圩。 红光满面,喜不自胜。 毕竟是无罪一身轻,任谁都会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即便是如心知肚明的良圩,也会有此感觉。 自从知道这个江湖人喜文不习武,再见时夜三更便觉得他还真就没有那一种草莽之气。 只是眼下也不是去探讨其出身的时候,夜三更双眼一紧,连岳青凤也是茫然,对于良圩的离开很是困惑。 反倒是良圩见到他们两个,隔着老远便打着招呼,抱拳弯腰施礼道:“夜三公子,误会,误会啊。昨夜说的一时气话,怪我,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般错怪夜二小姐,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这位于京城之中经营数年的江湖人言辞恳恳,“二小姐那般宽宏大量,可不会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也是怨我眼界小了,竟将二小姐想成那般,着实可恶,该打,该打。” 说着话,大庭广众之下真就抬手打了自己几巴掌,清脆响亮,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不得不说能被一个江湖势力派到京城,良圩说话做事的确圆滑。 表现的并未有刻意的谄媚,良圩继续道:“只当三公子真与苏家是传闻中那些关系,还以为是合起伙来害我,果然是道听途说害人。昨夜还是苏家兄弟跟我讲这一切都是莫英安排,和三公子无关,当时我就后悔莫及,只怪自己怎就钻了那般牛角尖,真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二小姐和三公子都是肚里撑船额前跑马的大度人,哪会为小事与我斤斤计较…” “你怎么出来了?” 岳青凤不耐烦的打断良圩喋喋不休的自责,这种人前说人言鬼前讲鬼语的场面话,指不定转过头去就是另一副嘴脸,在公门办事,岳青凤连得多了去了。
良圩却是理所当然道:“又没我什么事,我不该出来么?还是说,衙门里正月十五会管个团圆饭?” 自以为很有趣的一阵哈哈大笑,只是瞧见面前两人神色,良圩略带尴尬收了笑。 一直都是面目表情的夜三更语气同样毫无波澜,“你凭什么能出来。” 不是质问也不是反问,更不是疑问,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听不出有任何起伏。 苏家的惨状,加上苏留印毫无预兆的“自杀”,显然已经让夜三更的情绪变得有些反常。 良圩仍旧没有意会到这句话中没有表露的意思,明知故问道:“我怎么就不能出来?三公子这话说的真是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看着面前神色不善的两人,仍是一副理所当然。 “苏留印已经招供承认了,是和莫英合谋害我,还唆使那些女人来状告于我,这不是毁我名声么?真要说起来,那也是我私事,凭什么他们就如此越俎代庖的替人强出头?尤其是苏留印,只拿他当个兄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来,背后给我一刀,你说可气不可气?我跟那些女子正常谈婚论嫁,要婚书有婚书,要聘礼有聘礼,凭什么诬告我蒙骗?岳捕快也是公家人,你来说说看,大周律可有规定不能退婚?还是说明媒正娶以前不能行房?” 良圩呵呵一笑,正颜厉色道:“岳捕快以后可要秉公执法,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我依法守法,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再度一抱拳,一声“告辞”后,良圩也不停留,转身离去。 走没几步,良圩忽然回身,“苏家兄弟畏罪自杀,可惜可惜,这小子,我也没说怪他,至于这么较真不?” 喜形于色,显然是瞧热闹的心态,怎么都让人觉得厌恶。 夜三更咬牙切齿,肩头不自制的些微抖动。 能切实感觉到夜三更强压心中不得出的怒意,岳青凤劝道:“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事已至此,还是先瞧瞧苏家人情况,发生如此变故,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寒心。” 牢房门口,一张白布下盖着苏留印尸首,仍由鲜血洇出,好不凄惨。 一旁院墙下,苏留白梨花带雨,已然是哭昏过去,男女有别,自有府衙中的老妈子照料。 瞧见苏留白,夜三更下意识的停了步子,复又转念,扫视一圈后院,却没发现其他苏家人。 同样也有疑问的岳青凤叫来一名衙役询问原由,原来是去报信的捕役在苏家门口碰见苏留白,也没进门,通知了一声,便匆匆赶来。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夜三更觉得苏留白如此做,也要比让她家两位高堂经受中年丧子的打击要好一些。 可怜的姑娘。 瞧见夜三更,府尹高照没想到这位三公子会出现在这里,想到自己卧房案上那张抓捕令,这几日关于夜家的事都还不知道怎么处理,现下又出来这么个教人头疼的案子,心里不免一阵发苦。 这新年刚刚开始就这么折腾人,唉,开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