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突生变数
说到底,莫说是对贺青山没有托付实底,到现在好似说了个透彻其实也还是含糊其辞,许多事说的都是模棱两可。 只是夜遐迩太善于拿捏人心,点到即止的一些话足以让这位名满天下的说书人自以为窥一斑而知全豹。 自然是相谈尽欢,只当夜遐迩对自己和盘托出再无隐瞒的贺青山几日来的猜疑终于得以大白,心情自是不错,哼着落离莲领着小茶回偏房睡觉,那一桶拿来泡脚的水也很是大度的给了夜遐迩。 只是表面与贺青山言无不答知无不尽好似已然坦诚相见的夜遐迩自是没有这般心情,听着一大一小出了屋,这个即便是对自己弟弟都有所隐瞒的jiejie脸上笑意尽皆敛去,若有所思。 相较于只会喝酒不会cao心的父亲,那两个自小便不常在家的jiejie,即便算上本就还是小孩子的弟弟meimei,夜遐迩才最是了解夜三更的脾性。 盘山之上靠山王府之中,反倒是行三的夜遐迩始终充当着长姐的身份,自然,她也才会明白,弟弟能在明知自己躲着他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找来,这便表明昨日回家,在其实也并不知晓多少的父亲口中了解到他自己所担负的东西,以及夜遐迩这个jiejie所要负责的东西。 好在是利用自家弟弟疼媳妇的脾气气走了他,再加上黑白无常两个人的突然出现也同样是打乱了自家弟弟寻来的目的,是以自己恁些打算,到目前为止对于已经被瞒了二十多年的夜三更而言仍旧含糊不清,这倒是让夜遐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要应对贺青山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在这个说书人所看到的想到的都只是表面,怕只怕这一对打小以兄弟相处的两人碰到一起,到时候若是话赶话的说到一块,就不那么好相与了。 这都是后话,所有的未发生也好不确定也罢,对于玲珑心思的夜遐迩而言,不过是杞人忧天的庸人自扰,自不会这般自讨没趣,徒增烦恼。 只是比较于自己为这个崛起也才三四十年的家族所承担的所应该做的,念及自家这个弟弟自幼便被家里老头子潜移默化中强行安排的一切,夜遐迩只是觉得做的还不够,做的还不好。 “这可真是个累人的活计。” 这个白发目盲的女子,轻轻念叨。 …… …… 对于这个来送信的男童,夜三更自然不会认识,对于他口中的话,夜三更肯定也想不明白。 “谁让你来的?” “鬼市里的人啊。” 男童倒是毫不隐瞒,“我刚刚去鬼市里玩碰到的,给了我块银子。” 紧接着便孩子心性的摊开手来在夜三更面前显摆着那一块分量不轻的碎银。 夜三更皱眉,显然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人早已注意。 同样也能感觉到其中蹊跷的黑白无常里的姜怀恩开口便问,“什么人?” 其实谁也都没有抱任何希望这个年龄也就七八岁的孩子会认得那个叫他传话的人,既然能如此潜形匿迹的让一个小孩过来报信,肯定不会暴露身份,要不然还不如自己过来,何必这么麻烦? 只是出乎意料,这个扎着一根朝天辫的小童摊开另一只没有握着碎银的,“给钱就告诉你。” “你竟然知晓是何人?”夜三更诧异道。 小童理所当然的点头,“肯定的啊,经常见他去鬼市卖些好玩的玩意儿,你们要想知道就给钱。” 这个年纪就会如此算计的小童让夜三更没好气的一笑,随手给了一块绝对要比小童另一只手里要大一些的银块,“说吧,什么人让你来传的话。” “不知道。” 攥着银钱的小童扭头便跑,边跑边喊,“我只是知道这人经常去鬼市,可不表示我认得他是谁啊。” 随着一串占了大便宜的“咯咯”笑声慢悠悠消失,显然被小童摆了一道的夜三更不免愕然。 肯定是受不了这般窝囊,姜怀恩大气,“他奶奶的,糊弄到老子头上了。” 自是不会因为这么一块碎银子计较的夜三更自嘲道:“骗的是我的钱,黑舅急什么急?” 姜怀恩撇嘴哼笑一声,“也是,你是有钱人,这种冤大头你是乐意为之。” 理解这昆仑奴对自己的成见,推己及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自己的刀丢了可做不到如此相安无事,怕是都能把对方打死。 夜三更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接话,生怕惹起自家门中这个黑大汉的暴脾气。 白无常适时接口道:“这小孩滑的很,他的话能有几分真假?” 夜三更透过破烂柴门瞧着那小童消失的方向,捏着下巴沉吟不语。 自是不会将火气发到共事多年的老友身上,姜怀恩道:“怎么可能是真的,小屁孩一个,鬼心眼子恁多,骗钱都能骗到大人头上,还有什么话编不出来?” 白无常若有所思,“恰是鬼心眼子多,才怕是防不胜防,这小孩子既然都敢骗大人,编上两句瞎话又有什么不敢的?” 对于姜姝的话,姜怀恩从两人搭档的头一天起就百分之百的相信,倒不是因为白无常有多聪明,纯粹就是因为骨子里的自卑感,即便是周围人并无任何明显表露,只是打小生就便与旁人不同,自然而然就会产生这种难以解释的心理。 是以这个绰号与肤色很是符合的黑无常附和点头赞同,“有道理,不得不防。” 同样也是了解自己这个老友的白无常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夜三更。 刚才那句话指桑骂槐一般还不就是说给这个自家晚辈听的,只是对方好似是不懂一般,夜三更的无动于衷便让姜姝特意留心了些。 扶了扶遮住大半张脸的帽檐,露出一张纤细薄唇,白无常姜姝问道:“你在想什么?” 自然并不是失神的夜三更自是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略一沉吟,“在想刚刚那个小孩说的话。” 刚刚跟小童那几句几个呼吸便结束的对话被姜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根本想不通那几句糊弄居多的话里有何破绽。 “暂且不论这小孩好坏,有人找他传话十有八九差不了,我们既然在老赵这里,孩子再小,也不会触保甲的霉头。”话锋紧接一转,夜三更忽然问了一句,“那小孩是不是说过一句,经常见那人去鬼市里‘卖’些好玩的玩意儿。” 刻意加重了一下话中的“卖”,是去声而非上声。 立马便明白了夜三更的意思,白无常姜姝道:“难不成是那盗墓赶尸人让这孩子传的话?” 夜三更摇头,“不知道。” 紧接心中一动,夜三更又道:“应该不会是丁带狗那家伙,他躲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投罗网的事来。” 姜怀恩插话道:“会不会是抢了包袱后发现是刀,于他而言又没用,所以这是主动跟我们示好?” 夜三更哑然失笑,“我的黑舅,那可是殓刀坟的刀,他拿来无用,可他又不是看不出这刀的好坏,转手卖给哪个刀客,也能大赚一笔。” 话未讲完,看见姜怀恩眼睛瞪得像铜铃,夜三更很识趣的转变话锋,“当然,也许是慑于我们殓刀坟的威名,一害怕主动示好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只不过,示好的话,直接把刀还回来不就行了,用得着不露面来吓唬我们?”
见姜怀恩那张夜色里更是模糊的黑脸上那双被衬得煞白的眼珠子趋于缓和,夜三更道:“所以我感觉不会是他。” 兜帽下姜姝的声音有些阴冷道:“正如你所说,他完全可以拿刀换钱,难道这一句‘想活命就快走’,不就是吓唬我们好让我们离开的意思么。” 夜色下夜三更脸上一苦,心如乱麻。 在姜姝看来,绰号丁带狗的丁甙抢了刀,自然会想尽办法的不让他们找到,怕是这个盗墓赶尸的湘西人还真就在鬼市里,见到他们寻了来,才会有此多此一举且上不得台面的法子。 可是在夜三更看来,所谓的刀被抢无非就是想蒙骗黑白无常跟着自己走一趟鬼市罢了,昨夜想要暗杀自己的人是不是丁甙还两说,即便就是他,被自己找来,躲还来不及,眼下这个传信的人怎么可能是他? 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自然不能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只是若顺着姜姝的意思说下去,会不会就要进入鬼市去找丁甙? 不管出于哪一方面考虑,都不想进去那座地下城的夜三更按着姜姝的意思含糊其辞道:“不愧是白姨,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对于夜三更的奉承,白无常冷哼一声,若不是这小子自作聪明的夺了刀去,他们两人也不可能到此污秽之地。 避世宗门自是清高,对于外面这些乌烟瘴气,自然厌恶十分。 尤其是这个名字就透露出一股肮脏的地方,身为女人本就敏感的姜姝现下也是满肚子的不悦。 姜姝道:“那还等什么,是不是该去鬼市里找找?”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面色更苦,夜三更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们还是等等老赵,等他回来确定了也不迟。” 姜怀恩却不做如此想,刀是他的,着急的肯定是他,当下便气道:“小子,丢的可不是你的刀!你不去,我自己去!” 已然抬脚便要离开的姜怀恩被一旁姜姝抓住胳膊,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 夜三更忙开口道:“黑舅,急不得啊,这事还拿不准呢,再等等。” 姜怀恩满脸怒气,眼珠子都要瞪将出来,声音提高了些,“夜三更,是你小子把我刀丢了,要是鸾纛丢了,你能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放这种屁!” 姜姝手上松了一松。 夜三更也是不禁苦笑。 毕竟姜怀恩说的也在理。 很是大力的甩开拦阻自己的姜姝,似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姜怀恩怒哼道:“我不管你小子和这个北市里有什么瓜葛,我现在就要进去,我也不愿意跟你撕破脸,但咱把话说清楚了,要是我那把大环刀有点什么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转而怒气冲冲就走也不理会另外两人的姜怀恩甫一迈步便又停下。 因为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面无表情,冷冷瞧着这座杂乱小院的三人。 像座小山一样堵在门口。 是堵,不是挡。 因为他手中提着个东西。 模糊夜色下,这个颇显健硕的壮汉随手便将手中那个物什丢进院子,连打几滚到夜三更面前。 且就低头一看,竟是刚刚去找肖灵通的赵福。 只是仅仅这么一刻钟的功夫,便成了满脸血污人事不省。 夜三更皱眉瞧向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眼中有怒火冲冲。 那壮汉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不说话,抬手伸出手指,勾了一勾,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