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初到咸阳新事多,夜宴温酒三杯影
事毕,黑影很快消失在帐中,见没了人影李欣私下松了一口气,这此碰头充其量只是对方一次摸底式的试探,两人都有所保留,合作也只不过停留在嘴上,李欣要的是面见皇帝,代表匈奴求和续命的机会,顺手黑一黑常驻北地的蒙家也未尝不可,黑影要的是削弱日益强大的蒙家,合则两利有何不可? 第二天李欣一改昨夜跋扈,行大礼,动作麻溜的接下圣旨,他准备和传旨宦官一起返回咸阳。 准备南行时,秦军通报李欣,让他接到了近些日子以来最好的消息,呼楞尔乐和帖木尔率领手下的剩余人马,赶到了秦匈边境,还带来了一万匹进贡给皇帝的战马,以及大批牛、羊、骆驼等牲畜。 各种草原特产,珍贵的黑白貂皮就有百件之多,其余虎骨豹皮,牛筋羚角更是多不甚数,不难看出便宜老爹和四姓贵族们,为了此次和谈可谓下足了血本。 临走前,蒙恬识趣的将阿古达木、赛罕以及扣押的百余名骑兵放了出来,一下子李欣的手下二百五十号人在大秦重聚。 随着驱赶畜群的吆喝声响起,匈奴使团负重的骆驼站起身子,迈开脚步,驼铃响起,李欣一行近三百人的使团队伍和秦军八百人的护卫队,浩浩荡荡奔向通往咸阳的路上。 随着使团离秦军大营越来越远,打马走在当世的高速公路驰道上,李欣举目四望,上郡道平坦处道宽五十步,隔三丈种树一棵,道路两旁用金属锥夯筑厚实,路中间是专供皇帝出巡行车的部分,驰骋在宽阔的夯土路上,李欣除了感觉路面不是沥青的外,与后世无异。 离开压抑许久的秦军大营,李欣的心情高兴了不少,最起码离拯救匈奴俘虏的路又近了一些,头曼给的一万匹战马被蒙恬扣了,不过李欣并不担心,最让李欣忧心的是便宜老爹的近况,到底恶劣到了什么地步,战败损失不说,此次又大出血送礼求和,居然连战马都送了出来,形势危急啊。 呼楞尔乐和帖木尔只带回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重要的消息一个没有,这可能和两人奴隶的身份有关吧,完全接触不到高层信息。 心中轻叹,虽然和便宜老爹接触的不多,但头曼是个极其高傲的人不假,匈奴各部在他手上完成了统一,称他为匈奴的始皇帝都不为过,现在却要送出匈奴人珍爱的战马,从而想快速与大秦媾和,可想而知匈奴必定是到了生死灭族的边缘。 路上李欣猜测匈奴八成是秦匈大战后,又接连在大月氏和东胡人手上吃了败仗,此刻李欣眼前不禁浮现出了那个被孩子们围绕的白色身影,同时他也感觉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因为携带进贡的东西很多,导致了李欣一行人本该五天到咸阳的路程,硬生生晚了两天,一路上李欣看到了不少夯土的小县城,人口不满万,但却因为靠近直道,便利的交通给了小县城很大的商机,商贾络绎不绝,这使得李欣对秦都咸阳充满了好奇。 随着南下距离咸阳越来越近,直道上往来的行人多了起来,李欣一行人奇装异服,自然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最让李欣震惊的是秦国底层制度的完善,一路上李欣一行人被各地留守兵卒,拦下来检查的次数就超过了五次,秦人给了李欣一种进入法制社会的感觉,严谨的规矩限制着每一个进入秦国的人。 第七天正午,李欣一行人终于遥望见了咸阳高耸的城墙,其后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堪堪走到咸阳城门口,期间因为护卫秦军早就派人前去打了招呼,所以迎接李欣一行的是秦国典客,而不是秦军的弓弩。 典客是位老人,留着雪白的美髯,望着李欣到来,典客先是作了一揖,随后按着秦礼做了一系列欢迎事宜后,朗声道:“本官乃大秦典客糜良,奉旨前来迎接匈奴使节,冒顿王子请吧。” 听着典客糜良中气十足的话,李欣对这个第一映像古板的老头起了不少兴趣,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典客糜良身后,又照猫画虎的进行了一系列还礼,随后才正式进入了咸阳城门。 快要忍受不住糜良礼制摧残的李欣终于跨上了马,打马向着专门为外国使节设立的驿馆奔去,除了阿古达木和呼楞尔乐带着十个骑兵护卫进了城,其余骑士尽皆在秦军的看护下去了城外军营。 一路上因为与秦人着装明显不同,引来了不少咸阳城中的秦人前来观看,谁知李欣是乡下人进城,对什么都好奇,毕竟算来也是公费旅游,好在旁边有个老学究为他不厌其烦的解答,老学究糜良见胡儿如此好学,心里也是起了教化之心,一路上为李欣讲了不少咸阳的事情。 受益颇多的李欣打心底里尊敬糜良,这让糜良好好过了一把教化胡人的瘾,到了驿站送走糜良,看着李欣还意犹未尽的样子,阿古达木瓮声道:“不就是个老头子嘛,有什么好瞧的。” 李欣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想去解释什么,毕竟学无止境嘛,自从上一次用化学实验坑了宝力德立后,李欣深深体会到了知识的重要性,匈奴没有文字更没有书籍,这阻止了李欣学习这个时代知识的机会,而这种珍贵的学习机会,只有统一了六国文化的大秦才能提供,旁人是无法了解李欣永无止境的求知欲,因为他们还没有听过知识就是力量。 阿兰经过一路的调节之后变得开朗了许多,晚上李欣将今天玩疯了的阿兰哄睡着,轻轻为阿兰盖上毛毯,不一会客人便如期而至。 在秦军单于庭大营里和李欣互相试探的黑影不期而至,这次他话不多说,顺手将一件黑衣抛给了李欣,李欣会意,三两下换上了黑衣,跟在黑影身后从后门出了驿站。 黑影对咸阳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带着李欣三拐两拐,避开了好几拨巡夜的秦军,最终黑影带着李欣来到了一个独院,李欣前脚踏入小院,后脚便见小院门砰的一关,四周漆黑如墨,没有一盏灯。 “匈奴王子真是好胆!就不怕这是杀你的陷阱吗?” 听着阴柔的声音打趣,李欣轻轻嗤笑一声,说道:“想要小王死的人现在可都在草原上,恕本王子愚钝,小王实在是想不出这偌大的咸阳城中,除了皇帝陛下恩准,谁还敢对小王这个匈奴使者下手,如今敢打大秦脸面的人可不多。” “理是这么个理,不差。王子的心思也是不错,不像是爽直的草原人,倒有点像六国混迹的士子,心中的弯弯绕太多了,掌灯吧,老奴要和王子好好谈谈。” 说话间,小院中须臾被蜡烛照亮如白昼,小院的正屋传出一个请字。 正屋的木门虚掩着,李欣三两步上前,毫不客气推门而入,映入眼中的是两个穿着黑袍的身影,他们正围坐在香案边上,案上红泥小火炉上正温着酒,主坐当然轮不上李欣。 李欣见此,不用人请,直接坐到了客座上。 主座上的黑衣人低哼一声,显然对李欣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客座上另一个黑衣人默默不语,只是伸出白皙的手,为李欣面前的酒杯中倒满了热酒。 莽到底的李欣端起热酒一饮而尽,喊道:“好酒,再来一杯。” 随后主动抬手将空酒杯伸到酒壶嘴边,倒酒的白皙手先是一顿,随后客座上的黑衣人发出轻笑,动手又为李欣的酒杯添满了酒。 这次李欣并没有牛饮,豪爽一次就够体现诚意了,自顾自咂起杯中酒,一时间小屋之中,除了咂酒声外静谧无声。 主坐上黑衣人终于忍不住面前猖狂无礼的李欣,用手啪的一拍桌子怒道:“胡儿安敢无礼!” 李欣眉毛一挑,轻笑道:“小王喝酒,干你何事?” 主座上黑衣人冷哼一声,甩袖便要起身离开,客座上的黑衣人连忙伸手拉住了他,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明公何须如此,你我二人不以真面目示人,已是不敬,再多试探,平白输了气量。” 主座上黑衣人冷哼一声,悻悻坐了下来。
客座上黑衣人阴声道:“王子可知此行寓意何来?” 李欣一言不发坐观其变,客座上的黑衣人继续说道:“王子可有意与我们谈论一场天大的富贵?” 李欣答非所问的问道:“你们是蒙氏的敌人吗?” 客座上的黑衣人显然被李欣的接连无礼给弄毛了,身处高位已久,何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不过思索间,还是冷声道:“不错。” “好,既然两位是蒙氏的敌人,那么我们才有了谈论下去的基础,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于阁下口中那场天大的富贵,请恕冒顿不愿和不知底细的人合作。”说完李欣起身准备离开。 客座上黑衣人不禁叹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颇有些范子远交近攻的味道,王子大才。” 李欣刚起身,连正屋的门都还没出,便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手下给拦了下来,李欣回首望着端坐的两位黑衣人,冷声问道:“两位,今晚难道想留下冒顿不成?” 客座上的黑衣人连忙起身,用眼神屏退左右,笑道:“冒顿王子还是个大脾气的人,老奴可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子又怎么如此小心眼呢。” 这次李欣看清了黑帽下白皙的脸,长得颇为清秀,在这个男人尽皆蓄须的年代,他却没有美髯,和李欣心里猜的八九不离十,果然是宦官,就不知道是不是后世闻名遐迩的赵高了。 宦官知道李欣看见了自己的脸,索性放开了手脚,硬拉着李欣回到香案前落座,转头对着主座上的黑衣人笑道:“明公,事已至此,再遮掩下去明公和老奴反倒落了下成,明公以为如何?” 主座上黑衣人冷哼一声,直接掀开了头上遮掩的黑帽,冷声道:“王子可是出自兵家,这手欲擒故纵玩的不错。” 李欣端起酒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在等,虽然先发制人能达到不可预期的效果,但李欣输不起,自然而然的选择了更加保险一点的后发制人。 主座人一脸书生像,头戴束发玉簪,双眸深邃,端起热酒自酌自饮道:“在下李斯。” 客座上的宦官同样露出了真身,笑道:“赵高见过王子。” 赵高、李斯? 李欣深吸一口凉气,今天是什么日子,如何引出了这两尊大神,为了掩盖内心的慌乱,李欣连忙将手中的酒饮干。 起身对着赵高和李斯深深的做了一个揖,恭声道:“小王冒顿拜见李子,拜见赵子,小王刚刚口出狂言,还请恕罪。” 被称为赵子,赵高心里可是高兴不少,连忙招呼李欣坐下,再次为李欣斟满了酒。 李欣受宠若惊连忙道谢,那里还有刚才猖狂的半点样子,他现在心里门清,这世道除了皇帝外,能让赵高斟酒的人少之又少,能连斟三次的恐怕除了李欣和皇帝,整个天下就没人了。 倒是主座上的李斯依旧平淡,他只是为了借助赵高在宫里的势力,才屈尊降贵来到此处,现在面前的匈奴王子却将他和一个阉人相提并论,的确失了身份,他面上不表,但心里腻歪。 可李欣那管这么多,如果说赵高和李斯二选一的话,李欣二话不说选赵高,毕竟他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虽然说现在李斯贵为丞相权倾朝野,但在皇帝面前,对他必怀戒备,就算施恩无数,李斯依旧是外臣,赵高则不同,他是内官,而且此时羽翼还未丰满,处在事业的上升发展阶段,二选其一李欣还是觉得赵高更适合自己依附。 心是如此想,同样李欣也不敢得罪李斯,乖乖给两位大佬敬了酒,还装孙子般再一次斟满,随着三人开诚布公,屋内气氛没了先前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