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冒顿在线阅读 - 第四章 明智理消除间隙,千里路再续前缘

第四章 明智理消除间隙,千里路再续前缘

    呼延部后营,胡笙慢慢回到了原本的生活当中,火炉旁煨着翻滚的白色羊奶,香味诱人,借着天窗射来的阳光,她拿着针线正绣着脑海中的画卷。

    牧场上长满了浓密的青草,绿色草地上点缀着花草,金黄灿烂的金露梅,含苞待放的金色花蕾,淡紫色的花朵,染紫的草丛,雪白的繁缕,灰白的蒲公英,更多的是不知名的五色花草。

    一群群洁白如雪,云朵般缓慢走动的羊群,布满山坡,矫健的马儿飞驰而过,慢悠悠的大木车前,拉车的老黄牛时不时停下步子,伸头嚼着一口路边的青草,滋味浓郁。

    染绿的牛唇流下翠绿的汁水,欢快的狗儿从它身旁跑过,三两下又跳回来,围绕着几个跌跌撞撞的孩子,汪汪汪的叫着。

    而她或正坐在木车上捧着不知名的野花,笑望着孩子们,和他。

    或在穹庐边反复不停的翻打着木桶中的牛奶,做好美食煨在火炉里,虽然汗水会打湿脸庞,但暮色下回来的身影和笑语却让这一切变得值得。

    呼延笛云和乌芸聊到开心处,欢笑声打破了胡笙脑海里的幻想,望着一旁开心的jiejie和乌芸,她不禁莞尔,或许现在也不错,有着亲人陪伴。

    见胡笙从刺绣中缓过神来,笛云立刻拉着胡笙,说起来呼延部最近传遍了的事情。

    被晾在营地外面的冒顿,已经成了呼延部家喻户晓的谈资。

    牧民们得知冒顿欺负了呼延部的明珠后,纷纷联合起来,连一滴马奶酒都不换出去。

    有的牧民亲眼见到冒顿营地的人,只能靠着河水和打猎来维持生存,生活凄惨的宛如苦行军。

    听到这些事,胡笙的第一反应是后怕,她知道这是阿爸在为自己出气,但这种做法无疑是在得罪一头狼王。

    在单于庭的日子里,胡笙对冒顿的事迹耳熟能详,不难从这些事上判断出冒顿的性格,执拗且偏激,常常孤注一掷,不计后果。

    从他跳进油锅,掀翻大巫师部开始,只身前往未停战的大秦议和,骆驼城被围死战叛军,无一不是在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惜命者,必有所图。

    此次冒顿来呼延部,胡笙可没觉得这是冒顿对自己回心转意,而是他,那个男人,需要呼延部的骑兵为他而战,而且他势在必得。

    想到此处胡笙不免心中怆然,也许这就是部落女儿的悲哀吧。

    胡笙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想去劝说阿爸,放弃这种没有意义的试探,不料却被jiejie笛云拦住。

    笛云眉毛一挑,颇有些戏谑的问道:“怎么着?我家的胡笙长大了,听到这些,是不是觉得自家情郎受委屈了,想去求阿爸放过他呀...”

    不理jiejie的打趣,胡笙连忙赶到大帐,帐内只有铁托和妻子乃马真正在说着话。

    胡笙拜福后,对着铁托说道:“阿爸,过犹不及,如此怠慢贵客只会让客人心存不满,日后冒顿称王,这个间隙便永远埋下了,难道您不怕留下亡族灭部的祸根吗?

    冒顿就是草原上的狼王,您不能助他,就趁早杀了他,杀不了他,就义无反顾的帮助他。”

    母亲乃马真望着气呼呼的女儿,莞尔打趣道:“看看,还没嫁过去,就向着门外的那个小子了。”

    胡笙闻言脸上多出了几分红颜,自己来劝父亲,心中多多少少都留了些私心,但铁托倒是被胡笙的话点到了痛处。

    杀冒顿,呼延部得不到任何好处,反倒会留下骂名,冒顿好赖还有个单于老子呢。

    既然决定投资冒顿争夺单于位,让新王难堪的事情,的确会留下遗患。

    念头通达的铁托望着女儿久久无语,若胡笙是男儿身,必定是呼延部下一任族长最好的人选,必定会为呼延部开创盛世,可惜。

    打定主意的铁托起身下令,让呼延部部众聚集,开门迎客,族长铁托、少族长者莫言、儿子护哲以及大大小小的贵族尽皆出席。

    众人隆重步行,出门迎接冒顿一行。

    随后呼延部大摆宴席,胡笳羌笛的美妙声音流淌在篝火晚会上,呼延部的美女、勇士载歌载舞,热情的欢迎着远涉而来的冒顿。

    冒顿和铁托分坐主位,盛装的胡笙和乃马真分伴左右,愣谁都无法想到,五天前提剑对峙的双方,现在会把酒言欢。

    热情的铁托领着儿子者莫言、呼哲一一为冒顿一行敬酒,牧人的敬酒曲高声吟唱,篝火、舞影、美食相聚一堂。

    阿古达木和呼哲两人早已摒弃前嫌,露出强壮的肌rou,在篝火旁摔跤为乐,就连赵炎和帖木尔也被胡女的热情所缠。

    冒顿与铁托、乃马真夫妇的交谈很融洽,身旁的胡笙则礼节周到的服侍着冒顿,举止妥帖,让人瞧不出瑕疵,只有在母亲乃马真的眼里有着一份心疼。

    在跳动篝火的衬映下,胡笙宛如一块美玉,冷淡的笑容像极了阿琪格,但此刻的冒顿万分清醒,胡笙有着她独特的魅力,她不是阿琪格。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冒顿心里明白,被晾在营外五天,已经让他有了些许的恼怒,而就在此时,呼延部一改常态的变化却又让他心惊。

    者莫言的处事,护哲的勇武,铁托的隐忍,冒顿不得不承认呼延部的确强大,有着三人至少呼延部三代不衰,但究竟是谁,猜出了他的心思。

    胡笙的温柔让冒顿在失去阿琪格后得到了慰藉,不愿多想的他又一次丢开了带着的面具。

    纵情高歌,大碗饮酒,甚至拉着安静的胡笙一起加入了篝火中狂欢.....

    冒顿的狂欢让铁托放下了疑心,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清晨,呼延部营地缕缕炊烟从穹庐中升起,昨夜狂欢的人们早早进入了一天的工作中去。

    一群群羊被牧羊人赶出了羊圈,马儿被放出围栏后撒着欢的奔跑,而懒觉则是贵族的特权。

    乌芸带着一帮侍女爬在大帐门口向里瞧时,冒顿正赤裸着古铜色健壮的身子,转身望着躺在身旁犹在熟睡的胡笙。

    精致的容颜,脸上还带着些许红晕,漆黑的长发肆意散落,如玉般的身姿让冒顿颇有些流连忘返。

    胡笙那里还不知道是这坏人在作弄她,羞怒下睫毛微动就是不愿睁开。

    过犹不及,冒顿满足了心中的小愿望后便适可而止,霸道的掀开虎皮被,健壮的身体一览无余,道道疤痕同样清晰可见,引来帐外一阵惊呼。

    冒顿朗笑道:“乌芸,还不进来为本王子更衣。”

    散发着少女的羞涩,乌芸带着侍女们,连忙帮冒顿开始梳洗起来。

    收拾妥当的冒顿对着榻上气呼呼望着自己的胡笙,难得的露出笑容,坦诚相见下两人的隔阂被迅速磨灭。

    高声喊着要胡笙等自己回来,冒顿便掀帘而出,只留下胡笙在一帮侍女姐妹们的追问下,满是娇羞的脸庞。

    在和门口等待的赵炎一行汇合后,冒顿知道谈判才刚刚开始。

    呼延部大帐内宾主各落其座,侍女们将西域商人带来的美酒、枣果端上案后施施然的退下。

    铁托入座,他身旁是两个从北部边境连夜赶回来的弟弟特鲁和拉坦乌拉,再加上常年在部的者古耐,以及铁托夫人乃马真的哥哥,五位部族长老一一在座。

    漠北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呼延部四杰,铁托、特鲁、拉坦乌拉、者古耐齐聚,呼延部给足了冒顿面子。

    许久不见他们大声的互相打着趣,倒是让冒顿和赵炎自顾自的饮着酒,嚼着葡萄干,静静的等待。

    想进入呼延部这种血脉维系的决策圈子可没那么容易,如果说娶了胡笙是给了冒顿门票的话,但想要得到贵族们的认可和支持,就得靠冒顿自己了。

    铁托一边和特鲁、拉坦乌拉聊着这个冬季丁零那边打探来的消息,一边则不露痕迹的打量着冒顿和赵炎。

    两人豪不扭捏,只是自顾自吃着案上的水果牛rou,时不时低头聊两句倒是惬意,惹得几兄弟暗赞这两人沉得住气。

    眼见继续试探下也没什么收获,铁托指着冒顿、赵炎笑呵呵的介绍道:“弟兄们,这位是小女胡笙的丈夫冒顿,另一位则是王子的贵客赵炎先生。”

    话罢,目光的围聚下,冒顿二人从容依旧,同样预示着真正关乎利益的谈判开始了。

    在一番介绍、拉拢和笑谈中,经过几番暗中较量,冒顿和铁托将彼此的底线都摸的差不多。

    铁托率先笑道:“既然冒顿王子和小女应大阏氏之意结为夫妇,王子便和铁托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胡笙的嫁妆我呼延部绝不吝啬,我部愿出万羊、千马、百牛为嫁,不知王子满意否?”

    铁托忍不住出牌了,呼延部作为匈奴大部,一次性拿出一万只羊,一千匹马,一百头牛这些东西来必定也宛如割rou,舍得舍得,既然肯舍,所图必然不小。

    冒顿表面上不为所动,反而好似没懂般扶胸笑道:“既然呼延部如此热情,礼物小王收下,小王定与胡笙成百年之好。”

    铁托眉毛一皱,暗骂好小子,如此财帛不动心,收起了小觑的心思。

    铁托继续开口说道:“秦人讲究礼尚往来,王子慕秦之心草原上谁人不知,既然王子百忙难顾,作为丈人铁托自当为王子分忧,万柄刀剑,万弓,万箭,千副甲具,万担盐为聘,王子以可行?”

    随着铁托的话,帐篷内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特鲁、拉坦乌拉、者古耐等人都睁大了眼睛瞪着冒顿,生怕其反对。

    如今呼延部的日子不好过,呼延部虽然号称强部,但是建立在以人数为衡量标准的前提下。

    地处漠北的他们远离物资输出丰富的中原地带,一年只有少数时间有商队冒着危险深入草原交易。

    沿途的部落无不克扣,jian商们用一担盐巴换十头健壮的肥牛,明知如此可呼延部依旧趋之若鹜,他们没有选择,心中固然恨透了,但还是得乖乖低头。

    单于庭的几次大战惨败,虽然呼延部侥幸逃过一劫,但却加剧了老头曼对呼延部的猜忌。

    剿灭巴图后,在头曼暗中的封锁下,从南部大秦往漠北的商路几尽断绝。

    冒顿质子月氏仅仅一年的时间,没有食盐的呼延部损失了尽三分之一的老弱人口,其中很大一部份都是部落精华,有手艺的老人,可惜贵壮贱老让呼延部元气大伤。

    聚集起来的大量物资,只能高价和单于庭封锁下的漏网商人交易。

    昨日仅仅是一个十人的小商队,居然胆敢将一担盐巴的价格抬到五十头健牛,高昂的价格连首领铁托都暗自咋舌,但铁托却又无可奈何。

    要是杀了商人取盐,名声传出去,呼延部将不会有任何一个商人来了,等待呼延部的只有灭绝。

    想起往事种种,铁托不由的握住了手中的剑,这把普通的青铜剑被油脂擦的雪亮,这是一把用十条人命换来的武器。

    当年匈奴大举南下进攻赵国,被赵国名将李牧大败雁门,呼延部几乎覆灭,铁托的父亲族人尽皆战死,本是一场为了生存的南下,却不料却加速了部族的死亡。

    匈奴内部弱rou强食,战后残了的呼延部被封到了漠北草原,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般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多年的发展让呼延部终于重新聚集起了实力,回到了鼎盛时期的大部,万骑。

    不过呼延部的万骑却空有人数和马匹,武器却少的可怜,这才是铁托狮子大开口的原因。

    感受着呼延部贵族热切的眼神,冒顿真怕拒绝之后,这帮贵族生撕了自己。

    一时间冒顿压力山大,铁托敢狮子大开口,但自己的实力不能够啊,实在是胡堡竭尽全力都满足不了呼延部的需求。

    胡堡支持狼骑军的装备都捉襟见肘,更不要说再武装呼延部了,但在冒顿的计划里,呼延部却是不可缺少的一部份。

    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