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绝路求生，奇谋诡计

    说起锁龙大鼎和封龙碑的渊源，李世民不知不觉离主题越来越远。

    主要是因为自玄武门事变后，他被朝政和轮回台的事压的憋闷，而且从秦王变成太子后，身份的转化也让以前的属官部下之间也有了君臣名分的隔阂，身边连个倾诉的人都没了，所以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说了许多。

    李世民继续说道，他第一次知道封龙碑还是大唐武德元年，当时他们李家刚占领长安建立起大唐，中原地区还被窦建德、薛举、王世充等军阀占据，北面更有虎视眈眈的突厥，大唐可谓是强敌环伺。为了尽快摆脱危局，一统天下，彼时的大唐亟需扩充军队。

    当时，有异士找到李渊，透漏了黑龙潭藏有大禹宝藏的秘密。李渊一时心动，派出上千士兵跟随异士去黑龙潭挖掘宝藏。可谁知，光是潜入渭水河底，就死伤上百士兵。等千辛万苦开启封龙碑，进入大鼎后，却发现里面锁着一条长十余丈，粗一丈多的黑龙。异士带领士兵去攻击黑龙，不料反被黑龙攻击，当场毙命，士兵们受到惊吓纷纷逃走，事后还闹得长安周边人心惶惶。宝藏没挖到，白白折了上百士兵，李渊感觉受到欺骗，便不再提起这事。

    李世民记得，那异士曾说过要想开启封龙碑，必须使用地石剑，因为封龙碑乃地石所制，而地石剑是地石石脉所成，可专开此石。正好这把地石剑就在秦王府。

    他让皇甫璋征去府库找的石剑，就是这地石剑，也是进入大鼎的唯一钥匙。

    听完李世民长长的叙述后，大家才明白，和之前进入同福镇需要光门一样，进入黑龙潭底下的大鼎，也需要开启“光门”，钥匙就是地石剑。

    “那进入大鼎是什么意思？那鼎很大吗？”金盛脑子还停留在大鼎上，他好奇那上千士兵怎么可能进入到鼎的里面。此前他见过最大的鼎，有三丈高，两丈余宽，顶多容纳十几个人。

    “据回来的士兵说，封龙碑平铺在河床之上，长一百余丈，宽二十余丈，厚度不得而知。用地石剑穿过封龙碑后，其下是百余丈的长方形深渊，如大鼎一般，深渊四周石壁铺有向下的石阶，渊底空旷如平地，中间有一座高台，台上嵌有树干粗细的青铜锁链，那黑龙就锁在那里。”李世民沉浸在故事的回忆中，并不在意金盛的口无遮拦和目无君上。

    “原来大鼎是指地下深渊。”金盛自言自语嘀咕着，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苏朗猜测李世民那句‘叔尧可能已经进入大鼎’，意思是指叔尧盗走了地石剑，而且找到了黑龙。

    如此一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即使知道叔尧已经进入地下深渊打算逃跑，众人也会因为没有地石剑而无计可施。想到这里，他转向王同然和魏征，那俩人一脸忧虑之色，看来他们也理解了李世民的意思。

    果不其然，皇甫璋征空着手回来了，大家心知肚明，局势再次陷入僵局。

    李世民神色十分凝重，让魏征和王同然有些难以捉摸和一丝害怕。

    “事到如此，得做最坏打算了。”李世民拧着眉头，目光透着无奈和决绝。

    王同然心里咯噔一下，他明白什么是最坏的打算——叔尧逃走，百万人珠被劫走的事情就会败露，轮回台火公老便要追责李世民和明司府，以李世民王的秉性必然不会束手就擒……

    魏征是个聪明人，他不想为这个‘计划’出谋划策，因为他明白这不是治国方略，而是生死之战。要论雄才韬略和勇冠全军的实力，大唐无人能出李世民左右，根本不需要别人为他计划。

    “太子，打算如何应对。”魏征等着李世民自己来说。

    “无非就是他们杀了我，再换个傀儡来掌管大唐。大唐天下人心已归，他们不太可能把大唐灭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换我的兄弟接替。”李世民故作不屑地说道。

    傀儡一词让王同然和魏征惊愕失色，这对李世民来说是一个极其屈辱的词，绝不是他的本意。

    “不过……大唐是我李世民征战十年开创的，休想让我拱手让与他人。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死也要死在战场之上！”一道决绝的杀意从李世民双眼迸出。

    “魏征愿追随太子，誓死效力。”魏征一字一字说道，铿锵有力。

    皇甫璋征自然不用说，他自小跟着李世民征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激愤的李世民看向了王同然，凝重地说道：“王同然，百万人珠被劫一事，就由我李世民一人承担所有责任，跟你们明司府无关。你向轮回台如实上报吧，或许他们会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太子，找不回被劫走的百万人珠，我王同然也是死路一条，告不告诉轮回台，对于我来说结局都是一样的。”王同然哭笑不得，内心却对李世民的仗义感激万分，不禁对他产生一些敬佩。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良久，苏朗一脸兴奋，意外地站出来说话了。

    “或许，我们可以让轮回台替我们抓叔尧。”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如五雷轰顶。大家这几日忙死忙活，为的就是不让轮回台知道百万人珠被劫走。现在居然提议将这件事主动告诉轮回台，大家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苏朗，已经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苏朗倒是泰然自若。他确实没疯，这句话是他仔细分析这几日的种种事端后得出来的。他原本只是明司府一个混日子的不入流采珠小吏，却莫名其妙卷入了大唐和轮回台之间的争斗，这几日也是事赶事被推着往前走，等到想退出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陷的太深。在众人陷入死局时，他瞥见李世民的书架上摆着一尊白玉虎，猛然想起长安城曾经发生过一件奇事——“花贼盗宝奇案”，旋即联想到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苏朗让众人稍安勿躁，等听完他要说的故事，自然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众人将信将疑之中，听他道娓娓道出了那个关键的故事。

    那是前段时间，他和金盛从郑麻子那听来的故事。说是长安城有一个面白飘逸的采花贼，名叫醉花君，仗着会些翻墙上梁的功夫，专做偷香窃玉，败坏女子贞cao的龌龊之事。

    当时长安城谢尚书家中有一小女，名叫谢宛蓉，生得花容月貌，远近闻名。醉花君在与狐朋狗友喝酒时，吹嘘除了皇族王侯，就没有他采不到的良家女子。众人起哄，激他就犯，他借着酒劲儿扬言当晚就能行事，怕众人不信，发誓说会带回一件信物为证。

    来到谢尚书府外时，醉花君有些后悔，毕竟是当朝尚书府，心里有些发虚，可“豪言”已经放出去，于是硬着头皮真把这事办了。事后，取回一件谢家小姐的信物给众人看。不料，其中有人曾和他闹过不愉快，就借这件事报复，到官府报了案。官府听闻是谢尚书家的事，自是全力破案，没多久将醉花君捉拿归了案，并严加审讯。

    醉花君虽是一介花贼，却也懂保命之道，他知道此事非谢尚书报的官，说明谢尚书定是好颜面之人，于是只承认偷了谢家一件宝物，绝无采花之事。

    这下事情闹大，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谢尚书本就想遮家丑，自然竭力认同醉花君的供词。于是醉花君最后只担了一个盗宝罪名，被打了一顿板子，又加判了一年刑期。

    之后谢家小姐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眼见就要生产再也瞒不住外人，她羞愧难当，一横心跳井自杀了。事后，谢尚书仍以颜面为重，偷偷将其掩埋了。

    月余后，一名孩童深夜击鼓报官，自称是谢家小姐所生的鬼胎，因不忍其母遭受如此屈辱灾祸，故冒死报官，为母申冤。主管此事的官员被其孝心所感，连夜重审此案，堂上双方对质，醉花君丑事败露，当堂认罪。还未等判刑，就被那鬼童活活咬死在监狱。事后鬼童不知所踪，时人为之惊叹，立庙祭拜尊其为神婴。

    苏朗想到这个故事时，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假设：如果叔尧被抓，他会不会避重就轻，也像醉花君那样避实就轻，只认无关痛痒的逃匿罪责，只字不提百万人珠的事，以此保全性命？

    综合考量叔尧这几日的行为，苏朗料定此人阴险狡诈，心思极多，绝不是慷慨大义之人，所以他的答案是：会。——如果叔尧被轮回台抓住，他肯定会隐瞒劫走百万人珠的事。

    这个假设一旦成立，那就可以借轮回台的力量进入黑龙潭去抓叔尧，然后再在轮回台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取回人珠，最后皆大欢喜。

    与坐等叔尧逃跑的结果相比，苏朗认为请轮回台派人协助抓捕叔尧，虽然有极大风险，但还能有一丝翻盘的机会，只要有一丝机会，就应该试试看。

    这就是苏朗的计划——与其等死，不如主动出击，给轮回台用一招“假道伐虢”，或可创造生还机会。

    众人听完苏朗的故事和解释后，纷纷陷入了沉思。

    “如果叔尧被抓，他自己肯定不会坦白其罪，我们更不会多嘴。两方瞒一方，这个法子倒是可行。”魏征顺着苏朗的思路说道。

    “轮回台肯定有办法打开封龙碑。进入黑龙潭后，叔尧见到轮回台的人自然会掩盖百万人珠，等叔尧被抓后，我们顺理成章将百万人珠取回。”王同然稍微有些兴奋，搓着手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转着。

    “我听懂了，这不就是挂羊头卖狗rou么！王计羊rou馆……”金盛脑子好使，经常快言快语，不注重用词，本想说王计羊rou馆的老王就用过这招，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感觉失礼，就羞愧一笑，挠头不语了。

    “哈哈哈，话糙理不糙。死局必须出奇招，把叔尧和百万人珠当成是两件事分开办，就有了一丝活路。借轮回台的力量抓叔尧，我们取回被劫的人珠。”李世民听完大家的分析后，心情愉悦轻松很多，主动出击更符合他的口味。

    苏朗的计划虽然风险也是极大，但总归还有一丝希望。人在看到希望时，无论它多么渺小，都会当成救命稻草，并从中得到力量。

    “我们一定要快，既不能让轮回台准备太充分，也不能让叔尧再逃走。”看着大家沉浸在重获希望的喜悦氛围中，皇甫璋征保持了冷静理性的头脑，点出了此事的关键就是时间——必须让轮回台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去抓叔尧，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充分介入，取回人珠的可能性才能更大。

    事不宜迟，李世民和王同然各自取出与轮回台传递消息的上灵帖，准备按计划将此事上报。

    “王同然，这上灵帖我还没学会怎么用，你快教教我。”李世民取出上灵帖，在手中翻来倒去不知其用法。

    “来不及了，太子。书写上灵帖需要会一点儿灵力，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你交给我来写。”

    上灵帖长约一尺宽半尺，材质如麻，卷附在一柄石轴之上，以玉扣封锁，石轴上阴雕五条棱线，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五大灵力。另外石轴空心，内置一支石笔，用作书写。这是他们接收轮回台指令和上报信息的方式。

    据轮回台的说法，上灵帖是用五大灵力将一颗本元石化开，然后分别封锁于两部帖中，再用以玄魂珠为笔头的玉笔在其中一部帖上书写信息，另一部帖就会同步显示。轮回台就是通过这种方法与明司府进行联系。

    在大唐，李世民和王同然各有一部上灵帖。两部如果同时使用，就代表着有重大的事情发生，轮回台需要第一时间回复。为了赢得宝贵的时间，他们决定同时使用上灵帖，请求轮回台马上派人协助。

    商定好后，王同然把上灵帖铺在一面案上，对接石轴，上下合为一体。关于书写内容，李世民和王同然的意思是将叔尧逃窜长安，他们追捕未果，以及叔尧准备从黑龙潭逃走的事情简明扼要写上，再把封龙碑的情况和事态紧急性讲清楚就行。

    魏征却认为这样做大错特错，这是不打自招。事情写的越详细，漏洞就越多。眼下是要轮回台派人捉拿叔尧，所以只需要把叔尧被围困在黑龙潭的事告诉他们就行。至于黑龙潭背后的传说，还有封龙碑这些都不要提。

    “魏大人的意思是把这件事描述成一次单纯的抓捕妖族的行动。这倒提醒了我：假如轮回台没有立刻派人协助，我们来怎么办？还有如果他们没有事先准备，开启不了封龙碑，又怎么办？”苏朗觉得魏征的话指出了这个计划仍有很大漏洞。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苏朗这个计划的漏洞——轮回台为什么一定会按照他们的想法行事？轮回台也打不开封龙碑怎么办？轮回台要是查验百万人珠怎么办？

    “先说封龙碑的事，既然有地石剑就能开启，说明这也不是什么太难搞的事，而且传说中提到大禹锁龙时用到了神力，这个神力应该我才就是灵力，所以综合来看，开启封龙碑对轮回台的人来说应该问题不大。”魏征托着下巴分析到。

    “再说轮回台为什么一定会派人来，我们挑明了说妖族出现在长安城，目的就是妄图劫走安民法会的百万人珠，意图不明，明司府深感事情重大，特此禀报。”

    真真假假，阴谋阳谋，将“已经犯罪的事实”说成“预谋犯罪的意图”，既能触到轮回台的逆鳞，让他们不得不出手，又能很好的保护自己。好一个直击七寸的诡计！

    纵使是千军万马亦或至高权力，在人的谋略与诡计面前，都如同被cao纵的棋子。看着魏征的诡笑，在场的人除了李世民，无不惊心骇神，他正用微笑表示自己的赞许。

    “至于轮回台查验百万人珠这关，是一步险棋。王大人不是说已经用一部分人珠打掩护了吗……”这一点，魏征自己都有点拿不准了，声音越说越小。

    王同然脑门生出一层细汗，抿了抿嘴说道：“一旦轮回台要打开装有百万人珠的箱子，就会露馅……”

    房间内又是一片死寂，是希望燃起又熄灭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