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天上地下，并无差

    正如夏侯舒所料，她话中的意思，对于南曌而言，并不难以理解。

    毕竟，这个世界也是存在神鬼传说的，什么死而复生、亡而重生之事，民间多有流传，以南曌的阅历见识，自是知晓的。

    只是，恐怕南曌从未想过，这样的神鬼之说，竟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而那人，更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他抱着夏侯舒的手豁然收紧。

    他得努力平复住自己的情绪，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较为清晰。

    他缓缓道：“小东西……你来自哪里，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无论你是妖是鬼还是魔，你都是我的小东西，这一生一世，我都只认定你。”

    “我所……我所害怕的是……你所说的，你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是的，对于南曌而言，夏侯舒究竟来自哪里，他并不关心。此时此刻他所有的胆战心惊，都来来源于夏侯舒话里的另一个着重点。

    那另一个人，认识那男人的另一个人，为那男人哭的另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夏侯舒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继续慢慢道：“皇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你故意给我指的那绝天死阵吧？”

    “虽然我以前存在的家族中，存有武艺修行的功法，可经过几千年的传承，这些功法早已不全，那个时候的我，轻功只不过是花架子，比起现在，绝对是天上地下。”

    “不仅如此，我虽懂阵法，可阵法博大精神，要我破绝天死阵，却也着实为难……犹记得那一日，我本正在为那死阵伤脑经，以为就要命送于此，却不料……思路陡然清明，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转瞬之间，轻而易举，便破了这死阵。”

    “说实在的，破阵法这件事，我虽觉得疑惑异常，但我生来便不是纠结之人，这事儿很快便被我抛在了脑后……”

    “后来，我来到夏侯王府，凝聚内劲成功，陷入昏迷，那个陌生的女声，第一次出现，教给了我一部内劲功法……那个时候，我在这世界无依无靠，并无修炼途径，这内劲功法又是我家族传承里的全篇，我便毫不犹豫，接受修炼了……”

    夏侯舒说得很详细，从那女声出现，说了什么，到之后左凝心于永寿宫中对她下杀手，她不能力敌，千钧一发之际，身体不受控制拿起长剑，使出精妙剑法之事，以及今日瞧见这男人，‘自己’对那男人说的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南曌。

    这段讲述的时间，耗时并不久，可对于南曌而言，却仿佛比一个世纪都还要漫长。

    因为这对他，是一个折磨。

    夏侯舒说得越是详细，他越是明白她口中所说的，‘她的体内有另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第一次开始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那个人是谁？她竟然可以自由控制你的身体？她为什么教给你内劲心法？她有什么阴谋？还有今日这男人，她对他似乎……有非同一般的感情……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些问题，他越是问下去，越是觉得自己的背脊发凉。

    一向自信的南曌，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被这样的迷惘笼罩。

    面对于这样灵异的‘敌人’，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攻击，不知如何保护他的小东西……不离开自己。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载满了惊慌失措。

    抱着夏侯舒的手臂，同时越收越近，简直恨不得直接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他们两人就可以永生永世不分离了。

    对于南曌的反应，夏侯舒早有预料。

    她的眼里，顿时被一股nongnong的心疼占据。

    如果可以呀，她也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可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

    因为那个‘她’，是她根本控制不了的。

    但是，被‘她’占据身体，那已经是最坏的结局。

    事情，也不一定会那么糟糕。

    夏侯舒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她的声音放柔了许多，她将头枕在他的胸口：“皇叔，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只是害怕最坏的结局出现，所以想提前告诉你这些事情而已。”

    “可是，等待在我们面前的，不一定都是最坏的事儿。”

    “因为这其中，疑点还有许多。”

    “比如，她既然可以控制我的身体，那么她完全可以选择一直控制，又为何会大部分时间容我主导？”

    “那么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的控制，只限于很短的时间内？”

    “还有，她总是在我危难的时候出现，帮助我，这是不是说明，她并不希望我死？因为或许，有一些事情，只有我……才能完成？”

    夏侯舒的分析很有道理，终于让南曌平复了许多。

    可他的心，还是在狂猛颤抖。

    他的畏惧，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因为‘失去夏侯舒’，这几个字眼，是他生命所不能承受之痛。

    若真的失去了她，他真的不确定，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是先毁灭世界？还是先毁灭自己？

    夏侯舒继续道：“皇叔，这一次我让你放那男人走，并非是我舍不得杀他，不想报他掐我的仇，而是因为通过‘她’的反应我感觉到……或许，一切的谜团，都在这男人身上。”

    “只要谜团解开，我心中所有的疑问，关于‘她’的所有疑问，就将大白。”

    “所以皇叔，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畏惧……让你去害怕的。”

    “我是想告诉你，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努力。”

    “努力站在你身边，努力让自己不会成为你所陌生的夏侯舒。”

    听得夏侯舒的话，南曌并没有立刻回复。

    等了好久好久，他才慢慢抬手，抚摸上她的头顶。

    她的发，又黑又柔。

    他轻轻揉着，眼眸温和似一片暖阳。

    得知那样骇人的真相之后，他竟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他道：“我知道了小东西。我不怕。若你没了……我去陪你便是。天上地下，不就是换一个地儿在一起吗？其实并没什么差别的。”

    “在此之前，能和你一起努力，又何尝不是一种满足？”

    他已经一个人努力许久了，那是一个艰辛的，充满荆棘的道路，如今换做了两个人。

    真的超级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