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晓帅与《十七岁的单车》

    东城七拐八绕的胡同巷子里，一场追逐的戏码正在上演。

    终日打雁的人，总有一天是会被雁啄了眼的。

    很不幸，吴渊就是那个被雁啄了眼的倒霉蛋。

    在京城东城游荡了大半年的吴渊，随着他“东城枪版之王”的名号传播开来，终于是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昨儿个刚收入60元，还被贾樟科训了一顿的吴渊，今儿个在给一个大姑娘兜售冯晓刚去年的贺岁电影《不见不散》时，终于是被一群街道管理处的大妈们抓着交易现场了。

    还好吴渊机灵，在大妈们的喊声出口瞬间，就将手上的盗版碟塞到了大姑娘怀中，骑上靠在墙角的自行车，飞速的逃离了现场。

    几个胳膊上戴着红袖箍的大妈们，在愣了下神后，秉持着敬业和对人民负责的态度，立马就撒丫子追了上去。

    “嘿，小子！别跑！”

    “蹲了你小一周了，就你小子天天在胡同里兜售盗版碟是吧！”

    吴渊在前头骑着自行车狂奔，双脚都快把火星子给蹬出来了。

    在他后头，四五位街道管理处的大妈，速度一点都不慢，紧紧咬在了吴渊身后，穷追不舍。

    后世朝阳大妈们的风范，此刻已经在她们身上可见一二了。

    撒丫子狂蹬自行车踏板的吴渊，甚至还分心感叹了一下“传承”的力量，或许20年后的朝阳大妈，就是这群精力旺盛的大妈们的后人。

    “真是太能追了！”

    一场堪比好莱坞追车大片的追逐戏，在东城这片小巷子内激情上演。

    大妈们紧追不舍的追逐着吴渊，每拐过一个巷子，总会激起一片鸡飞狗跳和京片子谩骂。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眼镜，和贾樟科一样矮粗胖，但是看着比他更加老气和黝黑的中年大叔，恰巧从自家院子走出来，看到了这场紧张刺激的追逐。

    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戴着56式军帽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逆着光向他横冲直来。

    虽然在他的身后吊着好几位追得气喘吁吁的大妈，他脚上踩单车的动作也非常急促用力，但是王晓帅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的紧张和忐忑的情绪。

    在这张英俊帅气的脸庞上，王晓帅只看到了灿烂的笑容，以及笑容中带着的一丝兴奋和刺激。

    说实话，很帅，也很吸引目光，让眼神很难从他的笑容上挪开。

    吴渊风驰电逝般的从王晓帅身边掠过。

    看着踩着单车的少年的背影，情不自禁的，王晓帅就加入到了追逐中，吊在了大妈们身后，一同向吴渊追去。

    只是，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两个轮子。

    在艰难追逐了七八分钟后，大妈们终究是先体力不支，追不上18岁的小年轻了。

    已经三十多岁，同时还是个胖子的王晓帅，那体力更是不值一提，当他赶上大妈们的时候，都已经连吴渊的车屁股都看不到了。

    “呼，哈，这小子是谁？”双手撑着膝盖，王晓帅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追问了起来。

    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王晓帅就在心里做出了决定，这个骑单车的少年，就是他新电影的男主角了！

    几个没追到人正在气恼的大妈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王晓帅是谁，但是看在他充满“正义感”，跟着一起追人的份上，也七嘴八舌的向他解释道：

    “这小子是在这片卖盗版碟的，卖了大半年了！”

    “我们追了好几次都没追上，问过几个找他买过盗版碟的人，他们说这小子自称是电影学院的学生！”

    “呸！真不要脸，人家电影学院的高材生会跑来卖盗版碟？”

    “那是要做大导演、大演员的，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指定是故意骗人，给电影学院抹黑呢！”

    “就是就是，我看这小子就是个嘎杂子琉璃球，怎么可能是大学生！”

    “哈巴狗戴串铃，冒充哪门子大牲口啊！”

    “不是臭杂拌子就是嘎杂子琉璃球，反正不是啥好人！”

    “欸，你们刚才看清楚他长啥样了没？”

    大妈们七嘴八舌的聊开了，王晓帅倒是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中。

    要是别人，倒是还真不会觉得电影学院的学生会跑来卖盗版碟。

    但是王晓帅不一样啊，他是根正苗红的电影学院老学长！

    最近为了筹备自己的新独立电影，他又回了京城，而且去拜访了学校的老师们，也和不少最近几年电影学院声名鹊起的师弟凑一块聊过玩过。

    他可从几个师弟嘴里听说了，98届导演系出了个混小子，从考入学校起，科科都是同届第一，但是心思一点都不放在学习上，最近半年还搞起了盗版碟，小产业搞得风生水起，学校好几位老教授都恨铁不成钢呢！

    这一下人不就对上了嘛！

    “我记得叫啥来着....好像叫吴...渊？！”王晓帅呢喃了一句，用力一拍手掌，在大妈们惊讶的目光下，转身缓缓离开了现场。

    ......

    另一边，成功摆脱了街道大妈们的吴渊，这回算是彻底老实了。

    不说顶风作案吧，至少当下是不可能再回东城这一片兜售盗版碟了。

    还好今天本来打算要去学校的，这才骑着自行车出的门，不然跑都没得跑了。

    骑着自行车狂奔回家，吴渊将身上绑着的光碟全都放回了厢房里，出了门重新踩上车，打算回学校躲一躲风头。

    电影学院可不在东城，而是在京城西边的海淀，这也是为什么他总在东城兜售盗版碟的原因。

    这年头的京城没后世那么堵，城市规划也没那么拥挤，吴渊吹着口哨兜着风，晃晃悠悠的就回到了电影学院。

    在看门大爷无奈中带着调侃的目光下，吴渊嬉皮笑脸的打了声招呼，便拐进了导演系的教室。

    和隔壁楼每年都招二三十人的表演系不同，电影学院的导演系本科是宁缺毋滥的，有的时候连续两三年都不招本科生。

    97届就招了一位研究生，99届倒是搞了个导演系进修班，一口气招了42人，而且还开了剪辑方向的高职班，也招了22人，不过正儿八经的本科生，还是一个都没有，只有5位研究生。

    00级的学生们才刚结束了艺考，还没入学呢，不过听系里的老师说，今年也还是不招本科生，只打算录取几位研究生，高职班倒是会继续办。

    所以，偌大的一栋导演系教学楼里，四个年级加起来只有一个在读的本科班，非常的好找。

    吴渊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二楼的教室，正要进门接受同学和老师的再教育呢，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伸出了一只小胖手，一把拦住了他。

    “吴渊同学是吧？”

    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矮胖子，吴渊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脑袋：“是我，您是？”

    “是这样的，我是你师哥，85级的王晓帅，我这有一部本子要拍，特意来邀请你...”

    “嗯？”吴渊有些惊讶，眼前这位是王晓帅啊，第一眼他还真没认出来，说起来入学到现在吴渊还没见过他呢。

    他对王晓帅的印象，还停留在梦中四五十岁的模样呢。

    “阿，师哥好。”吴渊主动握住了王晓帅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您是要请我来给您的新电影做摄像师吗？”

    “还是副导演？”

    “哎呀，我在系里的名声都这么大了，都惊动您了？这咋好意思啊！”

    王晓帅嘴角微微抽搐，看向吴渊的眼神有些怪异，停顿了下后，才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是来请你演戏的，演男主角！”

    “我这本子叫《十七岁的单车》，我觉得你就是我想象中男主角的样子，青春、灿烂、自信又阳光的城市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