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伏击

    格子衬衫年纪虽轻，倒是特别绅士。他见霍娉婷脸色不好，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体贴地什么都没问，招手拦了辆出租车，陪着霍娉婷上车，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霍娉婷要付车费，被他伸手阻拦。他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笑容爽朗：“哪能让女孩子付钱？何况你还病着，赶紧回去休息吧。”

    霍娉婷道了谢，问他姓名和联系方式，他大手一挥：“小事一桩。”说完钻回出租车里，一溜烟走了。霍娉婷送走出租车，转身进了小区。

    她神思不定，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暗影里，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盯着这边。

    走进楼道，后背阴凉的感觉再次冒出来。霍娉婷缩了缩脖子，以为是天气的原因，没太往心里去。

    她盯着电梯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一层一层地往下跳，渐渐接近一楼。

    阴凉的气息越来越重，地面上泛起灰白的雾气，缓缓漫过脚背，爬过小腿，渐渐升到齐腰的高度。

    红色的数字跳到1后停止。伴着叮的一声提示音，向下的箭头略略一顿，变成向上。电梯门即将打开的刹那，霍娉婷心头一突，来不及细想，扭头就往楼道外面跑。

    然而已经迟了。丝丝缕缕的雾气拉扯着她，将她抓在原地动弹不得。

    电梯门在她面前打开。里面雾气更重，几乎凝成实质。一只长臂怪物蹲在电梯里，瞪着腥红的双眼，浑身散发出腐臭的气息，足足有半人高，身上毛发脏得看不出颜色。

    它盯着霍娉婷，脑袋滴溜溜转了个360度的圆圈，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口水一个劲地往下淌，落到地面化成灰白的雾气，缠上霍娉婷的身体，将她禁锢得更紧。

    霍娉婷惊恐地瞪着眼，张嘴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怪物呲着尖利的牙齿，嘴巴咧到耳朵后面，足足占了半个脑袋，十分可怖。它从电梯里探出爪子，伸向霍娉婷的肩膀，打算把她拖进电梯里慢慢享用。

    霍娉婷恐惧地闭上眼。

    爪子即将碰到她的时候，她身上蓦地闪过一道金光，灼伤怪物的爪子，将它半只爪都烧成焦炭。

    是古言给她的手串。

    霍娉婷低下头，看到手腕处十八颗圆润的珠子荧光闪烁，压制着灰白的雾气，令其无法再往上攀爬。

    所以她才能保持清醒。

    怪物痛得嗷嗷叫，捧着爪子在电梯里直蹦跶。电梯被它撞得晃晃晃悠，发出嗄吱嘎吱的声音。

    它不肯出来，霍娉婷被抓着不能动弹，一人一怪各自僵持。

    怪物蹦跶了一会儿，发现霍娉婷身上的光芒渐渐暗淡，试探地再次伸出爪子。

    金光重新亮起，却像后劲不足一样，一闪而逝，光芒比刚才暗淡，威力也小了许多，只烫伤了怪子爪子尖端的利甲，连指尖都没伤到。

    怪物大喜，不自觉地往前探出半步，再次用那肮脏的爪子来拖霍娉婷，眼前又要碰到她的时候——

    噗。

    极轻微的一声响动，一簇火苗亮起。

    那火苗一点都不烫，像是有灵性一般，调皮地绕着霍娉婷打个圈，而后追逐着灰白的雾气，转瞬蔓延到整个空间，将灰白的雾气烧得干干净净，解除对霍娉婷的禁锢。

    霍娉婷毫不留恋，拔腿就朝楼道外冲出去。

    眼看嘴边的食物要逃跑，怪物彻底被激怒，发出愤恨的嘶吼。精心布下的圈套遭到破坏，捕食的工具被烧毁，它以为是霍娉婷做的手脚，被她气昏了头，后腿一蹬，两米多高的身躯朝她扑过来，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霍娉婷吓得肝胆打颤，更加不敢耽搁，头也不回只管往外闯。

    “可算是出来了。”旁边传来温润动听的嗓音。

    她听出是古言的声音，想都没想直接转个方向，掉头躲到他背后。

    古言垂眸看了她一眼，面上神情淡淡的，没有说什么。

    怪物惊觉上当，生生刹住去势，立即就想往电梯里躲。那里有最深沉的黑暗，最适合它藏身逃跑。它是从人心的罅隙里生出的靥兽，以血rou为食，挑剔狡猾，一旦遁入黑暗，便无迹可寻。

    古言早有预料，眉梢一扬。狐火登时暴涨，堵住电梯门口，截断它的逃跑之路。它仇恨地磨磨爪子，发出呜呜威胁的声音，似乎在琢磨如何把他们撕碎。古言对它的举动完全不在意，伸手一抬，狐火应势而动，形成一个圆溜溜的包围圈，把怪物包裹进去。

    “你留在这里。”他淡然吩咐。

    霍娉婷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刚要开口搭腔，见他神情冷肃，手腕轻轻一甩，指尖生出两寸长的尖甲，与方才的怪物有几分相似。她顿时心尖一颤，讷然缩回脑袋。

    古言倒是一点都不急，一步一步踱走到火焰前，身形一晃进入火焰内部。

    里面传来怪物的怒吼声。霍娉婷抬眼，满目尽是跳动的狐火，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由紧张地掐住掌心。

    怪物的怒吼很快变成惨嚎，哀哀不绝。古言噙着冷笑，上来就卸了它一条手臂，从肩膀处生生扯断，痛得它满地打滚。

    狐火跳得越发欢快，当怪物滚到它身边的时候，恶意地凑上去一舔，将皮rou化成焦炭。

    怪物吃了几回痛，不敢再乱滚，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古言斜着眼问它：“谁让你来的？”

    怪物缩着身子不吱声。

    古言凑到怪物面前，一根一根扳着指头细数：“前些天就闻到你的味儿，加上茶语那次，还有最早的那场车祸，今天是第四回。回回见了我就跑，看来知道我是谁。”

    怪物退开半步，腥红的眼睛滴溜一转。

    古言再逼近半步，盯着它的眼睛，语气温柔得可怕：“我的手段，想必你也知道？”

    后面便跳跃的狐火，怪物退无可退，看着逼到近前的狐妖，怪叫一声陡然发难，噌地伸出利爪，妄图挖出他的心脏。它拼尽全力，可落在古言眼里，仍然有些不够看。他不闪不避，握住它的手腕一拧一拽，撕裂它仅剩的手臂。

    怪物发生惊天动地的惨嚎。

    古言充耳不闻，眉间充满狠戾，是霍娉婷从未见过的神色：“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来，赏你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