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不是人

    霍娉婷第一次在他清俊里的眉眼里，看见了倦意。

    然而比倦意更深沉的，是nongnong的眷恋。像是行到力尽时，仍不肯放弃遥远目标的旅人，执著向前。

    他捧着她的脸，目光幽深似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别总是拒绝好不好？我可以等，可以改变。你喜欢的，只要我有，统统给你；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丢掉。你总要给我个机会是不是？”

    霍娉婷完全没料到眼前的状况，直接傻眼了。

    面对深情款款的告白，说不激动是假的。何况这个男人还长得这么好看，嗓音这么好听，还很有本事。她的心脏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怦咚怦咚的，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全身的血都冲上头顶，烫得她脸颊发烫。

    她张着嘴，尚未说出口的话统统噎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说不出话来。

    古言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我已经很努力很克制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看看我呢？你甚至不知道，我究竟等了多久。”

    他也有心，也会疲累。

    霍娉婷瞪着眼睛，不知如何做答。肌肤相贴，传递着guntang的温度。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情，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因为他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锲而不舍，所以她从未想过，被拒绝的时候，其实他也会难过，会伤心。从他出现开始，她拒绝了多少次？偏偏她还不够坚定，一直摇摆不定。那才是最残忍的伤害。

    她越想越慌乱，嘴唇张了又张，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古言看着她的模样，拇指指腹扫过她唇瓣，轻轻柔柔的，来回抚摸：“你在担心什么？担心那些鬼怪？它们伤不到你的，信我一回好不好？”

    霍娉婷愣愣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语言在这一刻变得那么苍白，完全寻不到合适的字句。

    古言放开手，侧身将她拥入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自嘲：“没关系，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学些法术。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师傅……”

    “我信你。”霍娉婷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古言猛地松开怀抱，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定定看着她。所有的抑郁一扫而空，一双眼睛晶晶亮的，盛满惊喜。

    霍娉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别开眼睛：“我还没有答应你。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害我。”

    她只是笨，又不是傻。他眼底的宠溺不是假的，一次次的好意和帮助也不是假的。她如何看不出来？

    古言连连点头：“嗯，我明白。”话虽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她肯相信他，是不是代表着，他终于能靠近她了？

    霍娉婷看着他的模样，一边默默地鄙夷他真好哄，一句相信就能高兴成这样；一边又暗自觉得心酸：是要委屈到什么地步，才能这样轻易满足。再想起前两日，她刚骂过他，说不想看见他，心底又觉得尴尬。

    他的心意，她不是不感动，而是不知所措。她想过简单普通的日子，平平静静地，鸡毛蒜皮一辈子。显而易见，古言不是合适的人选。可她的心也不是铁石铸就，他的执拗让她为难，尤其今天，知道他同样会受到伤害，拒绝的话更是难以出口。

    古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她的态度变化，心里一高兴，立刻得寸进尺，重新提起搬家的事：“婷婷你看，什么时候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明天不用上班，我帮你一起搬好不好？”

    霍娉婷沉下脸，狠狠瞪他一眼：“我没答应要搬家的事！”

    古言乖顺地收声，扁着嘴不说话了。

    霍娉婷扶额，微微闭上眼，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把话说清楚：“你喜欢我，我很感动，可是我没有嫁给你的打算，我有喜欢的人，有想过的日子，跟你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觉得自己一定笨死了，连话都不会说。她说得越多，古言的脸色就越难看，仅有的好心情破坏得一点不剩。可是她不得不狠下心，硬是把话说完：“你看，你甚至都不是人，是千年的狐狸精，而我只是普通人类，以后也想一直普通下去。”

    “你一点儿不普通。你身上流着的，可是景家的血。”古言忽然站起来，否认她的话。

    他眼睛里闪过暴躁的情绪，霍娉婷等着他的解释，可他只是在原地转了两圈，隐忍地深吸一口气，把那点情绪强压回去，重新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如果跟你说这些话的人不是我，是别人，你会答应吗？”

    霍娉婷笑了：“哪会有别人跟我说这些话。”

    古言执拗地继续问：“如果是周青修呢？你会答应他吗？”

    霍娉婷摇头：“周学长不会跟我说这些。他那样的人物，我配不上他。”

    她不敢奢望太多。他那样优秀，只要能在身后远远仰望，她就已经很满足。

    她眼底的落寞太明显，激得古言神经一颤，心情直接跌到谷底，语气里跟着添了两分恶意，对她冷笑道：“对，我不是人，不过是只狐妖。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周学长，你真以为他是人？还有你所谓最好的朋友沈梦寻，你以为她是什么东西？”

    “古言！”霍娉婷没料到，他竟对她最重要的两个人揣着这样的恶意，抬高了声音喝止，瞪着眼问他，“你知不知道这是骂人的话！”

    她的袒护反令古言更加愤怒，说出的话更加尖锐：“知道又如何？你真当他们是好人？尤其那个沈梦寻，被她利用过的人，你知道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吗？死无全尸甚至尸骨无存都不算稀罕事！”

    “啪！”

    世界顿时安静了。

    古言偏着脑袋，半天没动。霍娉婷被他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可是看着他脸上慢慢浮的指痕，又觉得有些愧疚。她握了握发麻的手指，努力将声音放得平缓些，试图跟他讲道理：“对不起，我不该动手的。可是你不该诋毁沈梦寻他们……”

    古言没有看她，从鼻子里嗤笑一声，态度没有丝毫改善，讽刺地反问：“你觉得是诋毁？”

    霍娉婷忍无可忍，怒道：“你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