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好不好
梦里姥姥还活着，抱着幼年的她坐在老屋里，看着屋外大雨瓢泼。 屋檐下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身上金黄色的皮毛格外讨人喜欢，尾巴尖处一点雪白，映着外面的泥泞，十分扎眼。霍娉婷看到它尖尖的小耳朵，咯咯笑起来，拍着手唤姥姥，稚嫩的童音穿透雨声，传到外面小东西的耳朵里：“姥姥你看，那里有只小狗！” 小东西抬起脑袋，懒洋洋地瞧她一眼，重新伏下去：看在你不懂事的份上，原谅你的无知。 幼年的霍娉婷摇着姥姥的手撒娇：“它是不是被主人抛弃了，才来我们家避雨？姥姥我们把它抱进来，以后养着它好不好？” 说完不待姥姥回答，她便朝门口跑过去，热情地打开门，冲那团小东西招手：“快进来，进来就不会淋雨了！” 小东西很聪明，也很听话，甩着尾巴走进来。 霍娉婷摸摸它的小脑袋，殷勤地表达爱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是吗？”小东西歪着脑袋，口吐人言，咧嘴露出阴邪的笑，“那你就是我的主人咯？” 霍娉婷还未察觉有异，开心地回答：“对呀，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要互相照顾。” 小东西桀桀怪笑：“主人，我好饿，照顾一下我，让我吃掉你好不好？” 霍娉婷愣住，毛骨悚然地看着它探出前爪，往前额上一划，从额头到鼻尖，将一张面皮整整齐齐划成两半，然后两只前爪各拉着一边往外撕开，像是脱衣服一样，撕下一张血淋淋的皮毛，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霍娉婷心头大骇，却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一双眼睛几乎瞪出眼眶。 小东西只剩骨头的下颌动了动，发出尖锐的笑声：“撕掉伪装而已，吓着主人了？这么胆小可不行，做不了我的主人哦。” 霍娉婷转头向姥姥求助，却见方才活生生的姥姥眨眼间变做一堆白骨，如同那只小东西一般，旁边椅子里搁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霍娉婷失声尖叫，继而惊恐地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小东西的骨架沿着她的手臂，敏捷地跳到她肩膀上，亲昵地蹭蹭她的脸，尖利的小爪子锁住她的咽喉，声音诡异，语气格外温柔：“我喜欢你。让我吃掉你吧，然后我允许你做主人，好不好？” 喉间传来温热的湿意，顺着脖颈往下，像是淌下的鲜血。 她要死了吗？ 霍娉婷陡然间惊醒，奋力睁开眼。身上沉甸甸的，古言化了人形压着她，双手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湿热的吻从下巴到咽喉，一路延伸到肩膀。霍娉婷听着他忍耐的喘息，想着梦里的触感，半晌回不过神。 直到古言抬起头，看见她大睁着双眼，转而衔住她的耳垂，含糊问道：“醒了？” 霍娉婷怔怔的，梦里的情形还在眼前，没有答话。 古言不满她的愣神，牙齿轻轻咬了她一下，贴着她的身体厮磨，低声诱哄：“别发怔，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与梦里的声音重合，诡异地相似。霍娉婷生生打个冷战，惊出一脑门的冷汗。 古言贴她贴得那么紧，自然很快发现不对劲，疑惑地停下动作，收手替她擦去额头的汗珠：“怎么了？” 霍娉婷大睁着双眼，仔仔细细看着他的容颜，指尖拂过他英挺的眉梢，掠过他担忧的双眼，划过他高直的鼻梁，落到他红润的唇边。她涩声唤出他的名字，似是喟叹一般：“古言……” 古言就势吻上她的手指，温柔应声：“我在。” 霍娉婷双手捧着他的俊脸，定定看着他：“你不会负我的对不对？” 古言眉眼弯弯，神色坚定：“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相似的话语，令她想起那晚他许下的誓言，心中石头顿时落了地，脱力一般闭上眼，靠进他怀里。 古言尚不知道发生何事，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调整过来，揽住她温软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和声安慰：“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霍娉婷“嗯”地答应一声，暗暗嘲笑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古言怎么可能变成那种可怕的样子？他这么娇宠她，事事都依着她，哪里舍得伤她？ 等她彻底平静下来，才发现都快中午了。古言怕她饿坏肚子，不好意思再赖着，只得郁闷地收起各种心思，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趁着她起床洗漱，古言体贴地点好客房服务。待她从卫生间出来，热腾腾的食物早准备好。古言硬抱着霍娉婷坐到大腿上，rou麻兮兮地还要喂她吃饭，被她坚决拒绝，沉着脸跟他算帐：“谁允许你睡觉变成人的？那么沉，竟然还压着我，害我做了噩梦，都没有睡好。” 古言委委屈屈地：“明明是你睡太久，天都亮了还没醒。我一直盯着你，怕你出事，结果看着看着，忍不住就……” 所以说起来，还是她的不对？霍娉婷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恼羞成怒瞪他一眼，恨恨骂道：“禽兽！” 古言撇嘴：“我本来就不是人。” 霍娉婷噎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可不就是禽兽么！ 吃罢午饭以后，在这位小心眼禽兽的坚持下，霍娉婷经不住软磨硬泡外加撒娇耍赖，同意退房，立刻带上行李离开这家酒店，还不准通知周青修。 至于梦里的内容，古言问了两句，她怕说出来以后被他嘲笑，更怕说出来以后令他多心，怀疑她不相信他的心意，推说忘记了，一个字都没有讲。 为了防止跟踪或者偶遇等等各种意外情况发生，禽兽甚至连逼带哄地劝她放弃张家界，转而奔向凤凰古城景区，临到傍晚才在景区内随意选了家特色客栈住进去。 一楼前台办好入住手续后，两人领了三楼的房牌，刚到门口就见旁边的房间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出来，施施然站在走廊上，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咦，你们也住这里？” 咔嚓。 面对周学长的笑脸，霍娉婷清晰地听见身畔传来房卡折断的声音，忍不住低头扶额：得，今晚别想安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