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光如水

    刘静文永远记得那个月光似水的夜晚，父亲单位明天要去水库旅游，她兴奋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睡前特意叮嘱父亲出发时一定要叫她，尽管母亲一再强调3点就要起床，起不来可以不用勉强，但是她执拗的想去，并不是因为多好奇水库，而是她想在能见到父亲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多跟他待一会儿。

    熄灯后母亲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五年前还没上小学，静文就开始自己睡了，身边的布娃娃一直陪着她，倒也没觉得孤单，只是听母亲说这个布娃娃原来是有手有脚的，但是被她咬掉了，她不记得，因为从记事起，这个布娃娃就是这个样子，本来应该是手的地方跟多啦A梦一样，圆乎乎的，一个手掌刚好圈起来，握上去有种淡淡的满足感。往日握着握着就睡着了，但是今天她似乎一点睡意都没有，月亮从东边的厢房探出头，慢慢的挪到院子里，文静的房间半面墙都是玻璃，月光毫不吝啬慢悠悠的把整个房间填满，好像一层凉凉的薄纱。

    文静慢慢回忆起自己更小的时候，印象中见到父亲的次数不多，听说他常年在野外工作，母亲常说他工作辛苦，要孝顺父亲，可是在她看来，父亲似乎是家里的皇帝，每次回家从进门开始，母亲就像电视里演的丫鬟一样，给父亲换鞋，换衣服，伺候父亲吃饭，父亲很少回应过母亲，安安静静的享受着母亲的服侍，母亲常常握着父亲rou乎乎的手说像领导的手，父亲的手指似乎也从来没有合拢锅过。每次她都在心里默默反驳：什么都不做，站在那或者坐在那享受嫔妃的服侍一句话不说，父亲身上撒发出来的就是帝王之气吧。

    窗外的月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闲的愈发肆无忌惮，厢房的屋顶被照的白花花的，晃的眼睛有点睁不开，隔壁的父亲开始咯痰，从轻到重再到喘，是父亲每天起床必须发出来的声音，静文一下子精神起来，兴奋的爬起来想跟父亲一起走，然而衣服还没穿，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往日这个时候应该是一阵踢踏的拖鞋声，接着便能感觉父亲的两根手指像叩门一样敲在她的脑门上，而今天她没听到脚步声，正奇怪，便看到父亲光着脚走出大门，轻轻的掩上门后啪的一声将鞋子丢在地上，塔拉上走向厢房的门洞，静文不用起身也知道接下来他会从几辆自行车里扯出他那辆比她年纪还大的大二八，立好，打气。

    生了锈的打气筒发出嘶嘶的响声，冲击着静文的耳膜，听起来像老家一个什么大爷的喘气声，奶奶不让她跟那家人接触，说是肺上有什么毛病。打气筒终于喘完了，接着就是父亲抬腿上车的声音，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远，静文知道，这次水库之行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