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武侠小说 - 降龙伏虎志在线阅读 - 第五章:鳄岛大会(二)杏花疏影里,春宵良夜

第五章:鳄岛大会(二)杏花疏影里,春宵良夜

    陆适忙掐她人中,这绿衣女子缓缓醒来,双目带泪,哭道:“你好狠心,一声不吭便离我而去,我好想……担心你,你可知道半分?”

    此时此刻,这女子一个“想”字脱口而出,但碍于众人在场,不便说得这般rou麻,遂改口为“担心”,即便如此,双颊已然泛起晕色。

    她正是阿黎,只因陆适忽然失踪,音影全无,阿黎遂告别张炅,说是下山回家探亲,其实为找陆适而来。她情知陆适苦于武功不进,或许一气之下回了紫杉小屋,便一路寻来,到了那儿,果见有动静,陆适分明来过,但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觅着踪迹,一路打马向北,早于陆适一行人,昨日已到了长江边。几名土龙弟子正在迎接江南群豪,突见一位如仙似玉的女子驾临,如何不起yin心?阿黎武功微末,自然轻易被擒,上了这神秘的“猎鳄岛”。

    陆适心乱如麻,不知是喜是悲,想不到师姐会在这里,此处龙潭虎xue,危险难当,若非他来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但总归思恋大过担忧,惊喜更胜迷惘,陆适大哼一声,精光爆射,逼退周围土龙弟子,忽而温柔一笑,深情紧注阿黎,娓娓说道:“适弟对你不起,该打该打,你会原谅我么?”

    随即伸手入怀,取出那块雪梅手帕,往阿黎双颊轻轻拭去,泪目才干,直同雨过天晴,更显得她柔情万种。

    阿黎只觉柔絮拂面,微微生痒,不禁噗呲一笑,娇嗔道:“原来你……一直带着它呀?好了,我原谅你,但你要答应我,往后不论走到哪儿,把它藏在怀中,也把我带上罢。你一个人在外孤零零地,没有伴,江湖上又甚危险,倘若一去不回,让我如何是好?”

    陆适瞬间泪目,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道:“陆适一生永远带着这块帕子与师姐,千山万水绝不丢弃。方才骑马路上,好像与你相会,不想此刻美梦成真,以后也万不想再与你分离。”

    顿了顿,目光远放,继续道:“我此行匆匆下山,不打招呼,实在有难言之隐……一时也说不明白。”

    阿黎道:“我猜到了,你去紫杉小屋,给你爹娘扫了墓,却不回山,而是往北边去,想必是为伯父伯母身世而来吧。”

    陆适一脸惊讶,问道:“你怎么猜到我为这事出来?”松开大臂,微微放开阿黎。

    阿黎见他神情恍惚,举动奇怪,想必自己说了错话,忙解释道:“我记得师父曾说,你爹娘身世迷惑,还需你长大了自己探究。你既然一去不返,只有两件事,一是报仇寻妹,二是探察身世,现下报仇尚早,那便只是后一件。适弟,我猜的不对吗?”

    陆适一拍脑袋,道:“师姐,你说的千真万确,是我糊涂了,我此行正要去建康一探究竟。”

    阿黎听他要去建康,必然心有线索,眼下大敌当前,便不再过问其中缘由,只问道:“那你怎么到了这岛上?”环视四周,见众人围在外头,均是神情惊诧。

    原来他二人手拉着手,话语亲昵,许久间,浑不把四周人等放在眼里。“喂!哪里来的杂毛,坏了老子好事。”“杀了这小子,夺回绿裙仙子。”

    陆适回过神来,细细打量阿黎,这才发现她那长长的凤尾发髻,耷拉下来,散发在风中飘纵,想是被劫到岛中,受尽屈辱,不禁大怒。

    一脚猛然蹬地,旁边火堆受真气鼓荡,火星飞溅,陆适团身带动阿黎,提一口气,罩在周身,那火星如入水中,在二人身前熄灭。周围土龙弟子就没那么幸运了,眼见火光袭来,各各惊呼,四散而逃。

    逃到外围,拿起地上刀剑,又冲二人杀去,陆适一手护住阿黎,一手运气推掌,一记劈空掌从三尺外击出,打落一名土龙弟子手中长剑。谭大眼在外叹道:“妙则妙矣,可惜少了十分劲力,这掌从三尺发出,原该打断那人手腕才是。”

    陆适笑一声,单掌化推为抓,正是七式落魄掌中的“追魂索魄”,蓦地在空中一抓,离他手掌半尺下,那柄长剑剑柄受真气激动,唰的一声,收在陆适掌中。

    “咦?”杨九与林凌同时惊呼,面露惊异,均想不到这少年内力如此不俗,化掌为抓,更是变化奇速。谭大眼大叫:“好也!原来小兄弟来了记声东击西,哥哥我眼拙,小看你了。那便他姥姥的,杀!”

    陆适又是笑一声,单手握剑,向四周划上一圈,打个“饿鬼推磨”,虽带个人儿,剑速不慢,叮叮叮的响个连珠,十来名弟子手中兵刃纷纷中招,不一会儿便断作两截,锵锒声响,掉落在地。

    原来陆适在剑刃上灌注了十分元气,便要与来剑相碰,一举将之割断。此招原本没甚么稀奇,但他剑走偏锋,不为伤人,只为毁兵,却属他别出心裁。其实,这招是他从陶弘景当年双手互搏、打断一剑中所悟出的独门招法。

    土龙弟子各各惊慌失措,摸摸脖子,但觉再差分毫,掉落地上的便不是刀剑,反是项上那物。陆适松开阿黎,撇了长剑,双掌翻飞,待要再教训他们,杨九忙跑到阻拦,道:“少侠请住手!我帮林舵主受你与谭掌门欺侮,少侠心爱之人则被我帮擒拿,如此两相抵消,莫再动粗了吧。”

    他摆摆手,示意土龙弟子也都安分守己,不要乱动,那些人低头叹气,却也不敢发作,自好扑灭了篝火,各自离去。

    陆适听得有理,双掌垂下,道:“杨兄,贵帮帮主现在何处,我要向他打听打听,那英雄大会,何时开启。”

    杨九苦笑道:“陆兄弟不会不知,天上的太阳尚且还未出来,我家帮主,自是还在睡梦之中。”

    陆适看看天空,眼下确在黑夜,只因梅家村灯火通明,照得四下里不分昼夜,他又打了一场架,心血狂涌,只想着那英雄大会之事。

    杨九道:“谭掌门,陆少侠,还有这位……陆夫人,多有得罪,请各位上房休息,明日大会,须得养精蓄锐才好。”

    他见林凌没了身影,应是方才未打招呼,闪了身,径往总堂去了。那也有的,想来林凌与梅帮主交情深厚,深夜打扰,自不在话下。

    阿黎听得“陆夫人”三字,脸也涨红半边,忙嗔怪道:“这位大哥,看你说的不成体统……”其实她心中确是欣喜万分,那张红透的脸颊上,更有似水柔情。

    陆适也多不自在,心道:“我虽与师姐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到底从未有人说过这番……这番……荒唐又欣慰的话来。”望着身边这个红粉佳人,下山多日来的苦闷,霎时消解。

    谭大眼在二人之外站了许久,终于按耐不住,却又不知说甚么好,问道:“陆兄弟,你这位小媳妇儿也是天师府中人吗?”这话实属废话,陆适喊她师姐,她是天师府中弟子,自然无疑,更待甚么界说。

    陆适倒不经意,哈哈大笑,道:“大哥你拿我说笑了,我师姐呀,可是天师府唯一的女弟子,师父的掌上明珠。对了,你怎地不说‘姥姥的’了,该不会是看不起我,收回了你那待客之道?”

    谭大眼一个飘身,移到阿黎面前,陆适还未反应,只觉这般轻功,形同鬼魅,自己是不及他的。谭大眼笑道:“他姥姥的,很好,你二人着实般配。”他睁大眼睛打量阿黎,原本暴突的眼球,此时呼之欲出,当真像那庙中的金刚护法,威严可怖,阿黎又怕又不自在。

    陆适笑道:“怎么个般配法?”阿黎紧握其手,也在等待这“怒目金刚”道出个原委。

    谭大眼“嘿呦”一声,忽然倒退一丈,笑道:“哼,姥姥的,良辰美景好好消受,快快去吧,般不般配自然晓得。”

    说罢便向北边奔去,他身子笨拙,纵起轻功,姿势也是一般的粗丑,但其速如飞,三两个起落,已消失在土墙与黑夜中。

    陆适沉吟道:“这怪大哥,行事诡怪,不明言便罢,我与师姐般不般配,干那良辰美景甚么事?莫非他的意思是,我与师姐好事多磨,终成眷属?”

    阿黎道:“不论如何,你答应过我,往后便要不离不弃,若是辜负了我,那便算不得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

    陆适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杨九嘿嘿傻笑,说道:“二位,我可算明白了谭掌门话中深意,你们愿不愿听?”

    陆适见他笑的奇怪,道:“你尽管说来。”

    杨九缓步而行,走到北边一座杏花小院前,距二人五六丈,开口说道:“谭掌门向来不近女色,至今尚未婚娶,不知他从哪里听了差错,把那‘春宵良夜’说成了‘良辰美景’,不论如何,请吧。”伸手一摆,示意二人进院。

    阿黎大窘,双手捂脸,许久不言语,陆适却仍不明白,拉着师姐的手,径直往里去,摇头道:“这两者有甚么分别?哦!对了,‘春宵良夜’十分应景,譬如现在,明月当头,小院风光,果然好个良夜。好,明日死活不知,今夜正当放纵。谭大哥果然是条直爽汉子!”

    杨九会心一笑,二话不说,飞快离去。阿黎却是惊喜惶恐,细声问道:“适弟,这……似乎……很不妥吧,你我尚未禀明师父,如何能做了这个主?”话语中,尽显娇怯。

    陆适摆手道:“诶?那算甚么,师父他老人家在山间,远隔百里,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陆适向来如此,师父必不见责。再说了,你可知我下山以来,身心饥渴,馋得要命?好师姐,这点你都不许我么?”

    恍如一个霹雳打在阿黎头顶,她迷迷糊糊,不知所措,听了陆适说“身心饥渴,馋得要命”,心下更无半点怀疑,只当他要与自己鸳鸯和被,共度良宵。

    她虽恋慕陆适,但二人向来张弛有度,相敬如宾,不曾有过真切的肌肤之亲。“现下……可怎么办?”,阿黎害怕至极,一颗心怦怦乱跳,可见陆适神光飞荡,举手投足间英气临云,不免心神飘摇,便又要从了他。

    二人进了杏花院,栓了门,陆适笑道:“春宵难得,不可让那群杂碎前来打搅。”拂手杏枝,内力所到处,杏花飘荡,陆适握过一把,交给阿黎,吸一口气,道:“好香!一会儿更妙。”

    阿黎轻哼一声,道:“嗯。”此时已是娇柔无限,四体乏力。

    陆适忽而迈步厢房,破开屋门,叮叮咚咚的翻个不停,阿黎轻拈花朵,微微一嗅,更觉心神荡漾,火热难当,不禁问道:“适弟,你在里间作甚么?还不快快出来?”

    陆适大叫一声:“有了!”跑出厢房,立在门边,指向杏树边一小块石桌道:“万事俱备,便在这里好了。”

    “噔”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搁在石桌上,阿黎双目似开似闭,问道:“适弟,这是什么?”

    陆适道:“我循着酒香终于找到一坛美酒,哈哈,皇天不负!来来来,师姐,你我共饮,闻花赏月,岂不快活。”

    阿黎惊出一声冷汗,只觉发生了什么差错,难以置信,颤巍巍道:“你说‘今夜正当放纵’,‘身心饥渴,馋得要命’,便是指酒?”

    陆适点头道:“正是!师父不许我多喝,师姐你也不许么?”

    阿黎大失所望,三魂七魄不知飘向何方,淡淡道:“许,许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