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天涯远不远?
弄月扭腰挣脱,泛红的脸颊,九分是怒,一分是羞。 老儒骂道:“你口无遮拦,如市井泼皮,一辈子不得安身立命!” 宋澈一笑:“尔有没日,如临盆老妇,两腿一张便血口喷人。” “你个嘴上没毛的尘垢粃糠,剁碎投槽也豕彘不食!” “你个浑身绿毛的苍髯老贼,挫骨扬灰也冥顽不灵。” “你卑劣jian商,鼠雀之辈,过街人人喊打!” “你道貌岸然,断脊之犬,在这狺狺狂吠。” “你……你……你……”老儒气得捂着胸口,差点儿背过气去。 “何老师,你莫要心急,且看我来治这狂徒!”一个中年儒士将老儒扶下,执扇指向宋澈: “听你方才所言,皆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你既自己算半个文人雅士,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至少也要占一半咯?” “我会的可多了,吹口琴,玩玉箫,泡泡妞,看书,占卜星象,观人眉宇,风流倜傥,”宋澈再次搂过弄月细腰,笑着补上最后一句:“窃玉偷香。” 弄月再度扭腰,泛红的脸颊,怒消了一分,羞添了两分。 “好!琴棋太久,书画太慢,那我便与你比诗词!” 中年儒士在凉亭里踏了七八步,最后面朝外吟道:“洛阳中秋喜夜,明月浩瀚当空,家家户户形形色色红红火火团团圆圆满满,还看浮世繁华。” “不愧是蒋大学士,仅用八步便作出如此格调清晰,令人遐想的好词,佩服,佩服啊!” 众儒夸赞同时又望向宋澈,期待如何应对。 宋澈暗自一笑,指着亭外散落的树叶,轻吟道:“红楼秋风落叶,涯近比咫尺,莺莺燕燕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搂搂抱抱亲亲,” 念到这儿,他又一把搂过弄月腰身,添上一句:“只求一夜风流。” 弄月撇开那手,望着宋澈,羞怒已消,只叹一声:“你分明是下流……” “好诗好诗啊,将红楼比洛阳,涯比明月,前一首词还欢快喜庆,大气磅礴,后一首却秋风落叶,不免叫人伤福” “我等皆来自五湖四海,有缘于此亭相聚,不正应了那句‘涯咫尺’么?” “咱哪个不是来红楼买醉,求一夜风流忘记烦恼?后诗看似描写男欢女爱,实则大俗大雅啊!” “听此诗,不由叫我想起了远在青州的老父老母,明明路在脚下,却如相隔涯……诸位慢饮,我今夜便上码头租船,回家与父母相见!” 涯远不远? 路在脚下,怎会太远? 明月亮不亮? 爱在心中,怎会不亮? “冷水悲秋,凉风瑟瑟,夜深了,我等也该告辞归家。” “弄月姑娘,告辞,来日再相会!” 六个学士,反倒是年轻气盛者更服人些,他们离开前,还专程与宋澈作揖告别; 上了年纪的几个老骨头,如同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硬又臭,至始至终都不愿意脱下自己的长衫。 “哼,今夜我等不过贪饮了几杯,酒醉叫脑中蒙了雾,不然怎能让你嚣张?!” 六个儒士,相继离开亭。 弄月几欲相送,宋澈扯住了水袖,“他们不过是多读了几篇文章的老学究,称不上真正的文人雅士,你与他们厮混只会日渐沦落。” “我本是个风尘女子,谈何沦落不沦落?” 弄月扯去了衣袖,轻哼:“那你谁才是真正的文人,你么?” “我?我可不配,”宋澈起身,凭栏望月,深沉道:“真正有风骨的文人,绝不会随波逐流,卖弄风sao,他必是一枝独秀,心怀大义之人。” 弄月颇有感触,低声道:“但这样的人,多不被世俗所待见,过得都应该不好。” 宋澈道:“文人高士有三类,大隐隐于市者,放下欲望,归于平淡;中隐隐于野,逃避现实,悠然自得;隐隐于朝,登堂入室,辅佐君王; 大隐者,虽处江湖之远,却心系家国,忧虑君王;隐者,虽居庙堂之高,却孤芳自赏,遭人挤兑,最后不是被贬,便是被害。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弄月迫切问道:“什么?” 宋澈回头一笑:“他们都不会来红楼里买醉,一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二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三是……兜里儿没银子。” 弄月目如秋波,扑朔迷离,她突然提壶对嘴直饮,漏酒三两滴,在洁白无瑕的玉颈上划过一道伤痕。
待清空了酒,她才扔去酒壶,脸上浮现的红晕,至少有五分醉意。 “今夜你携太常寺令造访,总不该是来数落那些个老气腐儒与我这个‘心比高命比纸薄’的风尘女子吧!” “我今夜来找你,是有要事委停” 宋澈将三日后蹴鞠比赛啦啦队的打算与了弄月听。 谁料她听后,一口便回绝了,甚至放言:“我不去!我再也不想在人前表演歌舞了!谁若是再逼我,我便与曹妹一样,一头撞死在门柱上!” 许是酒精在发酵,她醉得越来越深,想法与性子也越来越真。 “我送你一首诗歌,当做那夜演唱,你先别急着拒绝,待听完之后,再做出你的决定。” 宋澈自斟一杯酒,对饮当空明月,轻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 不知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红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时在人间?”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转身望向弄月时,她眼中已常含泪光。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念叨着,此诗触动心弦,所有不甘与屈辱,在愁肠烈酒的催发下,化作一滴滴guntang热泪。 “家人已逝,独我孤苦伶仃,卖身红楼三千日,谁又与我共婵娟!” 她“哇”一声,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呜呜呜……” 哭得伤心欲绝,哭得撕心裂肺! “爹啊!你为何要去盗卖官盐!” “娘啊!你为何要将月儿生得这副皮囊!” “心比高,命比……纸薄!” 她终是“呜咽”一声,因伤心过度昏死过了去。 “弄月姐!” 侍女们无不泪如雨下,惨痛命阅转轮,封建时代的悲歌,她们又好得到哪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