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可怜
次日一早,好消息到。 许是官府“良心”发现,许是募捐“善款”够了,青州知府田少琼亲率五百名士卒,赴黄河口岸填堤救灾。 救灾是好事,青州守城力量削弱更是好事。 按照计划,刚刚亮,紫韵与卢京香便易容成商客,去集市采购粮米,招募短工,到城郊施粥行善。 南宫月买来红布,裁剪成旗帜,将那“行善积德”四个大字写得方方正正,漂漂亮亮。 而后,宋澈租了辆马车,开始对黄、徐、孔三家进行踩点,规划今夜袭击路线。 大户人家正门坚固,后门脆弱,且粮仓、厨房基本都设在后院,走后门抢粮再合适不过。 黄家与徐家加起来都不如孔家大,宋澈乘马车绕着院墙外围行驶,走了两刻钟都没能转完。 “老板,以你的财力,比孔家如何?”赶车的南宫月好奇问道, “这还真不好。” 宋澈道:“我是个商人,凡生意都有盈亏风险,而孔家是地主,田地与房产,几乎是一本万利,永远不会亏的买卖。单论真金白银的话,必然是我比较多,但算上家产,那就不好了。” 虽然宋澈近年来,为沈家赚了不少钱,但真要与江南那些大地主、大财阀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以目前沈家的资产,兑换成银两,大约有三百来万,而昔日江南首富杨家,保守估计在千万往上。 在当代,金银产量其实并不高,往往兑换不了那么多现银,因此富人们会以购买房产、地产方式来变现。 购置房产比较容易,地产就得靠关系了, 许多富人为了能摘掉“商人”的帽子,会花钱买官职,其中最普遍的便是“员外”。 譬如这孔员外,他是官儿,却没有实权,他不是官儿,但也领朝廷俸禄。 当然,员外郎的俸禄,一年也就个二三十两,远不及本家的收入,买官之人,要的是头衔,以及能混入官宦阶层的凭证。 终于, 一扇嵌在院墙上的破旧门映入眼帘。 门外放着两个装残渣的箩筐,两只倒潲水与夜清的木桶,隔着老远都能嗅到臭味儿。 原来是个垃圾堆。 这种门,一脚便可踹开。 “孔家突破口,就在这里。”宋澈指着门。 南宫月点点头,左右观察了一番,将位置记入脑海。 实在太臭了。 南宫月快马加鞭,可再经过门口时,却发现箩筐侧面,竟然蹲着两个油头垢面的乞丐—— 大的是jiejie,的是弟弟,都不过十岁,手里捧着一只瓷碗,寒里穿着草鞋,捡来的大袄子又破又旧,他们便裹在里头相拥取暖。 两双圆啾啾的大眼睛,是身上唯一干净的东西,马车打他们身边经过,弟弟害怕地将头埋进jiejie怀里,jiejie直勾勾瞪着宋澈与南宫月,恐惧的眼神中还有些许倔强。 玻璃心的人,真看不得这一幕。 “老板……”南宫月渴望着宋澈。 能怎么办呢? 诸如此类的人间疾苦,城外比比皆是,给他们银两也会被抢去,带上他们又得抚养。 宋澈陷入沉思。 “咵——” 门突然敞开。 一个布衣家丁,端着一盆残羹剩饭,将要往那潲水桶里倒,却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嘟嚷了一句:“你们是干嘛的?为何停在粪桶旁边?不嫌臭啊?” 瞧着家丁手中的残羹,再看两个孩子手中空碗,原来如此…… 家丁顺着宋澈与南宫月的目光,绕到箩筐旁,才将两个孩子瞧见,却不是怜悯,而是破口大骂: “又是你们这两个杂种,还没清净了是么?赶紧给我滚!” 当jiejie的,望着家丁手中的残羹,咽了咽口水,猛地起身,伸手抓一把剩饭,拉着弟弟便要逃跑。 家丁扔去木盆,抢先擒住弟弟,动手便要打。 “住手!” 南宫月呵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他们都成这样了,你还下得去手?” 家丁却道:“下可怜人多了去了,你管得着么?” 管得着么? “下可怜人,我是管不过来,可今日偏偏叫我瞧见了,就非得管管!” 南宫月跳下马车,一把擒住家丁手腕,再狠狠一掰,疼得它嗷嗷直剑 “来人啊!来人啊!”
“啪!” 南宫月一巴掌,将家丁扇得原地打转,踩着地上剩饭,脚下一溜儿,倒栽进了潲水桶里。 “簇不宜久留,快走。”宋澈催促。 南宫月瞧向蜷缩依倌孩子,“那他们……” 宋澈叹道:“一并带上。” 南宫月一手一个,将孩子抱上马车,加急离去。 …… 女孩叫做孙婷,男孩叫孙宝,一个十岁,一个八岁,父母在流亡途中不幸染瘟疫死去。 他们通过城墙下狗洞,钻进了青州城,两只无家可归的狗,翻找垃圾堆里的食物,以残羹剩饭充饥,可即便已如此卑微,依旧会遭到无情驱逐。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这有什么错? “来,吃这个,这个好吃。” 南宫月往他们碗里各夹了块红烧rou,许是都有着悲惨的童年,她的同情心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在大口刨食前,还不忘一声:“谢谢姨姨。” 这两个孩子,断然是不能留在身边的,等他们吃饱了这一顿,再找个好心人家收留,这是宋澈内心的想法。 “在哪儿!在哪儿!” “他们就在上面,两口子,带着两个乞丐,我瞧得一清二楚。” 店二领着六七个汉子走上食肆走上二楼。 其中两个还是熟人,一个正是先前掉进潲水桶里的家丁,另一个则是昨日强抢民女教训的苟三。 “苟爷,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将我抽进潲水桶里的,还是在咱自家后院外呢!” 家丁顶着潲水油头,怒指向坐在窗边的宋澈等人。 “妈的,真是冤家路窄啊!今日新仇旧恨一并算了!”苟三捂着淤青未消的脸颊,大喝一声: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蛋!” 孔家人哪儿惹得起?食客纷纷丢下筷子,张皇逃离食肆。 “叔叔,姨姨……”两孩子也吓得躲在宋澈与南宫月身后。 苟三与众家仆,撸起袖子,cao起凳子,便要上前干架—— “啪!” 一声枪响,打掉了苟三的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