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求医问药
肖家嫂子病情的危重,完全超出了李胜利的预料。 以她的脉象而言,喝水呛着咳嗽几声,弄不好都会过去。 能坚持活着,这位肖家嫂子的生命韧性,绝对是十分强悍的。 按照现在的医疗条件,这样的病情,能治的只有中医了,而且出手的必须是中医大家。 她的基础病或许并不致命,但迁延日久,她的病情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想要治病,必须尽快的控制住要命的并发症。 治这种病,就跟拆弹一样,选错了线路,直接就会没命。 李胜利在沉思病情,卸完车的赵家兄弟,一一进屋给他们肖大娘问了好。 肖虎也端着冒着热气的稀粥,进了东屋。 “肖虎,用筷子蘸着稀粥喂喂你娘。 有方,晌午饭吃不上了,你让肖虎找点被褥垫在车上,咱们要拉你肖大娘去看病。” 肖家嫂子的病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李胜利虽然说不准。 但他能确定,年前年后,这位肖家嫂子的寿限,就要到头了。 “小叔,家里没钱了,我兜里只有昨儿挣的三毛。” 正在用筷子往老娘嘴里点粥水的肖虎,红着双眼为难的说道。 家里能换钱的已经都换没了,要不是房子没人要,房子也早该卖了。 再看奄奄一息的老娘,肖虎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肖虎,你出来一下。” 拍拍肖虎的后背,李胜利安慰了一下,就让他领着出了东屋。 “找个稳妥点的地方,有话跟你说。” 见眼里还噙着泪的肖虎,直愣愣的站在正屋瞅着自己,李胜利提醒了一下。 肖虎又领着他进了西屋,肖家西屋的结构跟李家差不多,也是几个孩子一起住。 只是条件很简陋,连张床也没有,但也不能说没有。 孩子们睡觉的地方,就是青砖搭树枝,弄的简易床。 “这东西你有门路换钱吗? 知道大概值多少钱吗?” 进屋扫了一眼之后,李胜利就从挎包里拿出了那块小一点的金块,大概三两多点的那块。 碰上肖长弓一家,李胜利只能暗叹一声倒霉。 不救无情无义,救了就要破财,他这刚得的金块,真是还没捂热乎呢! “有,我认识几个在鸽子市混的。 一市两的小黄鱼,在银行能换二百块,在鸽子市多一点。” 看着李胜利手里的金块,肖虎的双眼一亮,老老实实的说了自己知道的。 李胜利将金块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下,经过斧头的劈砸,早就没了原来的样子。 无论是粗看还是细看,就是一块金疙瘩。 看来劈下来之后,乱砸一通,还是有好处的。 “拿着去换钱,这块有个三两多,不行就剁下一点换钱,赶紧去吧。 走之前找点被褥让有方把车铺了,被褥一定要厚实点。” 支使走了肖虎跟赵有方,李胜利又安排赵有法继续用筷子点喂着肖家嫂子。 找中医治病之前,还要带着她去西医那里,挂点盐水跟葡萄糖。 就肖家嫂子现在的模样,只怕找到了中医大家,也喝不了汤药。 “老三,你来喂肖大娘。 小叔,我……” 有了跟小叔李胜利独处的机会,赵家老二,将手里的粥碗给了老三。 张了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走吧,咱们去看看收的那些破烂儿。” 知道赵有法想说什么,李胜利也没因为肖家嫂子的病情而拒绝。 病人有病人的路要走,赵家兄弟跟肖虎,也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 进了肖家的南倒座,赵有法忙不迭的就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小叔,我在路上想了一个饭辙,我说说你听听?” “不着急,是不是饭辙,还得看看货的成色。 打开一包看一下吧。 你肖大爷家就这么个情况,你肖虎二哥,也缺个饭辙,你们一起正好有照应。 肖虎是城里人,可以满哪溜,你在村里是不是得出工啊?” 与肖虎相比,生在农村的赵有法,在做买卖上有先天的劣势。 城里的盲流子,可以四处瞎蹿,只要是四九城范围内的地界,肖虎哪里也能去,还不怕盘查。 但赵有法不行,出村,对他而言就是个很大的难题。 十六岁了没有学上,在村里就该被编入生产队的花名册了,需要出工的。 即便他爹是村支书,赵有法也不能常年旷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叔,就在我们村就行,不耽误我出工的。” 赵有法想的,跟李胜利想的,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赵有法想的是小富即安,混点外快,而李胜利却是在给两人谋划长期的饭辙。 李胜利对赵有法的说法不置可否,看着他打开了一包衣物。 两人就一起查看了起来。 该说不说,北新桥的张股长还是讲规矩的,收了礼拿了钱,给点出的东西就是不错。 虽说有的衣物上带着大片的霉斑,但总的来说,洗洗涮涮之后,这些衣服、裤子,都不影响穿着。 与两堆破被褥还有所不同,这些衣物没怎么受潮,布料也没有太多的老化。 在仓库装那两堆破被褥的时候,许多潮湿的布料一扯就碎。 按照赵老大的说法,那些乏了的布料,就只能上点浆子纳鞋底了。 “叔,这些衣服、裤子都是好东西。 你看这身绸褂子多好,送信托商店的时候,应该是没怎么上身穿过的。 这大小适合你穿,我拿出来了。” 跟赵有法说的差不多,能进信托商店的,大多都是衣物里面的好东西。 你拿着烂裤衩、破背心去信托商店换钱,恐怕以现在售货员的尿性,他敢把你打出来。 一包衣服大致查看了一遍,大多都是长袍、绸衫、毛呢西装、大衣之类,清末民初的玩意儿。 就差官服、蟒袍之类的没有被发现了,至于这些衣服的用项,是礼服还是送老的衣服。 亦或是各家压箱底的玩意儿,就不好计较了。 现在流行的衣物,自然不可能出现在破烂儿之中。 衣物做成的时间虽说久远,但各种布料的质量还算不错,没有朽烂的地方。 东西还成,李胜利这边心里就有了谱,做买卖这事儿不急于一时。 赵家那边还要听听海爷跟赵满奎的意思,要是两人不同意,就看肖虎这边了。 做投机倒把的生意,肖长弓这一关,也是肖虎需要跨越的。 让赵有法去看着赵老三,李胜利又到院子外边,看了看赵老大这边的进展。 肖虎的被褥已经被铺在了马车上,赵老大这边还从破被褥之中,选了几床相对干净的垫在下面。 现在就这个条件,李胜利也没办法强求什么,只要能减少马车的颠簸,目的就达到了。 “叔,肖大娘这病,不好治吧? 我爷说了,不是我肖大爷太倔,他家的日子可红火着呢! 唉……” 赵老大感叹的功夫,肖虎大步流星的就回来了,给李胜利打了一个眼色。
两人丢下赵老大,又进了西屋。 “叔,切了一块下来,换了二百一。 我给您下跪了!” 将剩余的金块递给李胜利之后,肖虎又拿出了一沓现金,里面只有几张崭新的大团结,其他的都是零钱。 “骨头不要太软,你跪我也没用。 你娘现在要先打一下盐水跟葡萄糖,先找家西医院吧!” 肖家嫂子的病能不能治,李胜利也拿不准。 以她的脉象来看,现在只能尽人事了。 “去东四十条的陆军总院吧,以前在那住过,我爹的复员证还有点用处。” 说完肖虎就去东屋翻箱倒柜,找出了肖长弓的复员证。 几人合力用褥子将肖家嫂子抬上马车,李胜利并没有让赵家老二老三跟着一起。 而是从挎包里掏出三十块钱,递给了老二赵有法。 “有法,带着老三去同仁堂,买上一根六十年的残参,没须子的那种,不要买参须。 再买几颗安宫牛黄丸,记住,一定是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 如果钱有剩,就买套银针。 买了之后,就打听着去东四十条的陆军总医院,在马车旁边等着好了。” 肖家嫂子的病情很危重,为了防止出意外,李胜利就让赵老二去准备保命的药品。 中医的保命药剂不少,第一方便的就是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了。 独参汤,也是吊命的法宝之一。 但参汤是需要熬制的,他身上还没有糖票,吊命的参汤只能作为备用手段。 安排完了救命药,他跟肖虎、赵老大也上了马车,直奔陆军总院而去。 “肖虎,把钱给你娘看一下。 给你娘说,这是洼里赵家借的,让她用手摸一下钱。” 马车颠簸、家里穷困,心理跟外界的因素,对于肖家嫂子而言,也是致命的。 坐上马车,李胜利第一时间把钱拿了出来。 按照李胜利的说法做了,见老娘的眼里多了神采,肖虎也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东四十条的陆军总院,离着板桥胡同不远。 瘦的只剩一副骨架的肖家嫂子,被转运床推进医院后。 第一时间被安排进了急诊室,肖虎按照李胜利的说法,提出了需要挂盐水跟葡萄糖的要求。 这个要求却遭到了急诊室医生、护士的拒绝,原因再简单不过了。 怎么用药,不是家属来决定的,一切要看检查结果。 对此李胜利也没什么异议,听听医生怎么说,也是对人家职业的尊重。 但肖虎这边却表现出了跟他老子一样的执拗,这位肖老虎,脖子一梗就掏出了他老子的复员证。 “不行! 我娘在你们这边看过好几次了,每次都看不好。 这次我小叔说了,只在你们医院挂盐水跟葡萄糖。 挂完了这些,我们要去找中医看病的。 要不就听我的,要不我就去找别的医院。” 本来没什么问题的挂水过程,被肖虎这么一说,一下就变成了中西医的战场。 不仅急诊室的护士们在训斥着肖虎,一旁的医生眉毛也竖了起来。 作为肖虎口中的小叔,李胜利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力挺,而是缩到了赵老大的身后。 他现在唯一能拿出手的本事,就是中医的正骨手法。 至于中医技术,当个赤脚医生还凑活。 凭这些参与中西医之间的斗法,乞求一下死相不要太惨,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