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卑微的收报机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赏金又一次升级了。 达尼兹想起了自己的赏金从1200镑变成3000镑的原因，当时他晋升到了序列7，并在提亚纳港当街杀死了一个曾偷袭过“黄金梦想号”度假水手的海盗，因而上了当地的报纸，被教会与军队提高了赏额，而后者与“血之上将”有密切关联。 这次也一样，为了报仇，为了提醒自己的船长“血之上将”塞尼奥尔盯上了她，达尼兹借助面前这两人的力量，解决了“钢铁”麦维提和他的诸多手下，并将事件经过投到了拜亚姆的各大报社。 当然，为了维持地区稳定，这些内容并未见报，但不到一周，自己的通缉令上那略微低于同级别海盗的赏额就往上窜了一大截，一跃成为了“黄金梦想号”上排得上号的“有钱人”，显然是殖民地的政府和教会重新评估他的实力后所为。 而面前这一男一女，哪怕杀死“钢铁”麦维提都用不了几分钟，解决自己恐怕都不会让楼下的住户听到动静……达尼兹在心中评估着双方的战力差距，很快遵从内心的想法，停止了挣扎。 “哼，反正等一下你们就会了解到这台无线电收报机的恐怖之处了，我会把它吐出的每一个单词都记在心里，告诉每一个我认识的人……” 他恨恨地想着。 经过被丝线吊着，脸上露出古怪表情的达尼兹，安吉尔缓缓走近那台在绯红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的收报机，阅读着它下方吐出的纸张上的信息。 “阿罗德斯”，必须回答问题……这不会是贝克兰德的“机械之心”拥有的那件封印物魔镜吧？我记得那位叫伊康瑟的执事有些害怕它，但它提出的问题都很友好，怎么现在如此恶趣味了？ “你是我们曾经认识的那个‘阿罗德斯’吗？” 安吉尔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并下定决心，如果对方提出什么奇怪的问题，就用丝线把它弹射到不远处的海里。 “是的！感谢您的心中还有我，您谦卑的仆人阿罗德斯的一席之地！” 哒哒声中，一行花体鲁恩文被收报机吐了出来，句尾的感叹号带着一道拉长的墨迹，像是对方激昂的心情具现化的表达。 “您和那位先生在拜亚姆的度假还愉快吗？” 随着另一行文字被吐出，安吉尔确定了这台无线电收报机中藏着的“灵魂”确实是贝克兰德那个性格古怪的封印物。 “还算可以。” “恰到好处的回答！您可以问下一个问题了。” 一旁被丝线挂着，脚不沾地的达尼兹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垮掉，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问出了直击他内心的羞耻问题的“阿罗德斯”，此刻竟然像是个讨好上司的卑微下属一样，拍马屁拍得脸都不要了！ 这简直就是在做梦，针对我的噩梦……他摇动僵硬的脖子四处看去，想认清这个梦境的不真实感，但却发现门边的格尔曼·斯帕罗也向这边走来，内心又出现了一丝期盼。 哒哒哒。 未等这名绷着脸的疯狂冒险家靠近，收报机“阿罗德斯”就打出了新的一行文字，同样是鲁恩文，字体甚至为离它较远的克莱恩贴心地放大了几号： “您忠诚的仆人阿罗德斯为您效劳。” 不，不……刚才那个邪恶的阿罗德斯呢？快问他们问题，问他们新年之夜在房间里偷偷干什么！问这家伙为什么一小时要去两次盥洗室！ 达尼兹在内心绝望地呐喊着，如果不是身上的丝线逐渐缠紧，如果不是格尔曼那有些抽动的嘴角预示着危险，他甚至想要代替这台收报机问出那些问题。 但最终，他内心的烈焰熄灭了，放弃了挣扎，四肢下垂，仿佛一条被吊在天花板上的咸鱼，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细细阅读着之前那三个问题，克莱恩险些绷不住脸上那刻意做出的严肃表情，他眼角余光瞥向身侧的达尼兹，欣慰地发现后者脖子耷拉，并没有看向自己，这才嘴角微微咧起。 “我确实有个问题要询问你。” 他缓缓说道，看着收报机发出接连不断的打字声，吐出一行文字。 “请说，我的主人。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 克莱恩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阿罗德斯在延续贝克兰德时的行径，借助讨好自己和安吉尔，以逃脱“机械之心”的掌控，获得自由，因此才追踪到了大海之上，钻进了这台收报机之中。 但他随即记起自己曾在某次奇怪的梦境中，借由阿罗德斯旁观了一场“机械之心”进攻阿蒙陵墓的记录，并被对方尊称为“灵界之上的伟大存在”，由此确定了今天收报机的异状起源应该是自己身上那道神秘的灰雾。 毕竟我从“魔术师”小姐那里得到无线电收报机后，把它忘在了灰雾之上，几天后才想起来，或许它沾染上了相关的气息，被阿罗德斯发现了……唔，这给我提了个醒，要小心长期放置在灰雾之中的物品回到现实时，会引起某些强大存在的注意力…… 他思索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哪里能找到活着的美人鱼。” 他怕对方像阿兹克先生那样给出死灵美人鱼的位置，因此限定了范围。 这次收报机吐出的虚幻白纸格外的长，内容密密麻麻，但被贴心地划分成了数个区域，甚至有简略的地图标注。 从回答中，克莱恩知道了位于加尔加斯群岛东部的航道附近信仰黑夜女神的美人鱼聚落，更往东的“诸神之战遗迹”那虚幻的海域上的野生美人鱼线索，以及教会总部圣堂、戴诺斯岛的安眠教堂内豢养的美人鱼位置。 大部分都在黑夜女神教会的掌握之下……为什么掌控“不眠者”途径的教会如此费心地控制美人鱼，为了防止“无面人”继续晋升，还是这些生物另有其他的重要用处？ 克莱恩评估着风险，认为哪怕有“无面人”改变容貌的能力，扮成值夜者或主教接近那些信徒美人鱼也过于危险了，教会既然有能力豢养它们，必然对此做了充分的准备，贸然靠近恐怕是自投罗网……最起码也得被回收已经给了梅丽莎和班森的抚恤金…… 他正犹豫着该选哪处去冒险，却发现收报机继续向外吐出白纸： “根据规则，我要请教您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文字歪歪扭扭的，透露出藏在其中的谦卑，“您知道黑夜教会一直在防备‘无面人’吗？” 这……真贴心呀，帮我排除了错误的答案。 克莱恩揉了揉脸，避免自己的表情崩塌，而后才缓缓回答道： “现在知道了。” “精妙绝伦！” 吐纸的速度快得几乎让那张虚幻白纸飞到空中，末尾带着新的一句话：“收报机上的能量即将消散，我只能再回答一个问题了。” 能量？它说的是灰雾的气息吧？因为安吉尔和达尼兹在身旁所以这么说……克莱恩思索片刻，将提问的权利交给了安吉尔。 “我想知道‘凝眸者’所在的位置。” 安吉尔的提问同样和魔药有关，她本想把达尼兹扔到门外再问，但转而想到，这种毫无线索的事如果被他听到，就等于是被博学的“冰山中将”艾德雯娜知道，也许会产生新的线索，因此并未隐瞒。 “这是一种可以穿梭于灵界与现实的生物，它们大部分已经被控制在了不属于现实世界的某个灵界区域内，由于自带反占卜的特性，我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仍有少数‘凝眸者’位于现实中的‘中程岛’附近的一座小岛屿上，虽然危险性同样很大，但比探索灵界安全。” 阿罗德斯控制的收报机很快给出了回答。 中程岛……这是哪里？ 安吉尔回忆着脑海中的地图，但很快放弃了，决定稍后问问身为海盗和冒险家的“烈焰”达尼兹。 随即，她稳下心神，准备应对对方的“问题”。 哒哒，哒。 机器内部的击针开始变得有气无力，缓缓吐出白纸： “轮到我提问了，尊贵的小姐，我们还有机会再次见面吗？” 这算什么问题……到底是达尼兹有问题，还是我和克莱恩有问题？又或者阿罗德斯为了逃离“机械之心”已经不顾一切了？ 安吉尔暗笑一声，回答道： “我认为这个机会取决于伱。” “准确无误的回答！只要您一直和我的主人在一起，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阿罗德斯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这句话，而后无线电收报机就停止了一切动静，在它下方堆叠的虚幻白纸也失去了踪迹，房间中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三人共同的幻觉。 不，有些并不是幻觉……达尼兹还被丝线捆着…… 安吉尔挥动手指，隐去了无形的丝线，将这条放弃挣扎的咸鱼放了下来，让他呈一种跪坐的姿势倒在了地板上。 “你继续监听‘血之上将’的信号，也可以试着将这一切告诉‘冰山中将’。” 克莱恩深吸了一口气，才从达尼兹那仿佛失去了生存意义，一脸落寞的表情中摆脱出来，竭力维持着冷漠的语调吩咐道，而后与安吉尔一前一后离开了不属于他们的这间套房。 “告诉船长……他是在建议我，还是用反话威胁我？” 达尼兹已经变得迟钝的思绪逐渐恢复正常，他看向月光下毫无异状的收报机，感觉对一切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在地板上坐了许久，他才缓缓站起，抱着那台简陋的机器，走进卧室，反锁住了房门。 片刻后，房间里传来了连绵不断的摇动发电手柄的“嗡嗡”声，那劲头仿佛要借着充蓄电能的机会把这台新锐设备给破坏，好让威胁用他的赏金再买一台的格尔曼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