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圣心
夜深人静，躺着的贾敏突然叹了口气:”老爷，你说，玉儿她这机遇，我还是担心啊.” 晚膳的时候她没忍住，问了韩一良的情况，玉儿细细给她讲了. 说韩大人为了配合圣上肃贪，写了《劝廉惩贪疏》，细细列举了许多贪污腐败之事，圣上极为赞赏，韩大人连升几级，后，圣上让韩大人当朝指认几个贪污腐败之人，韩大人措不及防只好说他是泛指，并不是特指，圣上大怒，令他回去思考交卷，最终韩大人只列举了几个已被圣上惩处的官员，惹圣上一撸到底，罢渎回家! 林焰点评:韩大人光顾着揣测圣意，却没度量好自己没有孤注一掷身先士卒的勇气和决心!也只好是那样的下场了.但皇上能重用他的儿子，那证明皇上虽恨其软弱，但还是认可他对肃贪的追随的，虽然追随不到位，但好过不追随. 贾敏呢喃:”玉儿才六岁啊.” 林如海良久没有回应. 是啊，六岁，居然还是揣测圣意了! 居然说或许皇上已经开始反思了，反思他不应该一开始就拿追随者当刀使，而是先保护重用. 林如海低低道:”睡吧，日后咱们多护着些，玉儿吉人自有天相!” 黛玉的吉相并未波及林如海. 隔天，他就收到了皇上的申饬.伴随旨意而来的是一箩筐弹劾他的折子. 林如海坐在书房，看着那一箩筐折子，回想着韩守诚的话:”皇上将关乎国库的两淮盐课交予大人，是对大人的信任!但大人实在是太令皇上伤心了.西北剿寇，皇上自掏私库十万两，就已让皇上乃至后宫都节俭尤百姓不如，龙袍内里贴身衣服竟有补丁.而大人之弟，一岁之贪就过百万两，占了国之饷银三四成，这是什么这是禄蠹蛀食国之根本!” 林如海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他料到林如淼所贪不会少，但没想到数额如此之大!大到他当真无言愧对皇上! 这自辩的折子他无力落笔! 皇上是个圣明的君主，一心匡扶社稷，励精图治!只可惜沉疴积弊，积重难返! 两淮盐业，江南官场，乃至京城! 私盐官盐，利益纠缠，枝枝蔓蔓，他呕心沥血，才稍稍理顺，才确保税银逐步增加! 但他缠斗多年，成效还比不上林如淼的滥用职权! 林如海就这样枯坐了一整天，直至傍晚也没动，送进去的午膳茶水点心都没动. 天色越晚，大徐就越急! 他指使小厮叫回小徐，低低商议. 小徐拧眉许久后叫来小厮，让他去请二门的jiejie把小姐请过来. 林焰到外书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因为来了新巡抚，林如海嘱咐过晚膳也不必等他，她就和贾敏一块吃了.凤姐晚膳一般和贾琏一起吃，石氏跟冯紫英一块. 林焰推开门，让大徐点了灯，就看到坐在圈椅上一脸颓败的林如海. 林焰大吃一惊:”父亲，您怎么了” 林如海抬眸对她勉强笑笑，想安抚她，但又想起她的际遇和言行，最终卸下心防，颓然示意那一堆折子和桌面正上方的旨意. 待林焰拿起细细看过，林如海深深叹了口气:”为父可能要拖累你们了!” “依您对皇上的了解，您觉得回京后会如何处置”林焰翻着折子，暗自归总着那些言官大臣们罗列的各种罪名. “圣上贤明，但，眼里容不得沙!林如淼所涉金额巨大，确系我监察失职.且我和他一姓之亲，素日又亲如一家，罪责难逃.”林如海一脸灰败. “这些年圣上都没疑心过您，您还是好好写份自辩的折子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者，如果您不自举，谁能查出林如淼您有失察之职，但也仅限于此!”林焰掷地有声! “如果爹爹被抓入大狱，玉儿打算如何”林如海看着她淡定翻看折子的样子，心气居然开始有些平和. “您这自辩的折子得好好琢磨琢磨.圣上既然眼里容不得沙，就必然厌恶自辩.嗯，这折子，不能叫自辩，叫请罪!这请罪也得请得讲究点，嗯，您吃了晚膳就写，我陪您.咱家好不容易活过来，得守住这份安稳！” 三更鼓响后，林焰满意的看着长台上墨犹未干的奏折，长长吐了口气! 林如海比她更懂”越败越战与越战越败”的艺术，人力已尽，接下来就看圣上的天意了! 出书房的时候，侯在门口的霜叶小声禀告:”夫人还没歇下.” 林焰就回身对准备歇在书房的林如海道:”母亲还未歇息，父亲回屋跟母亲解释一二，好让她安心.” 林如海欣然点头. 奏折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 第二日收到王恒达的信. 王恒达被派往大同任参事，他在信里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兄之族兄所犯之事，干系重大，朝中大人对兄之为人知之不深，企深查，圣已允之，” 林如海直接把信给林焰看了，他看着林焰淡定看信的生态，心生欢喜又悲凉! 如果玉儿是个男孩该多好啊! 林焰放下信:”朝中可有父亲挚交或可信之人” 林如海拧眉:”林家茕茕孑立，历不参与党争，当今朝中，唉!有能干之人，但圣上深厌结党，我不便拖累他们.” “那舅父姻亲呢” “你大舅虽承袭爵位，但并不热心公务，你二舅父喜好读书，为人正直，但……”林如海拧眉沉吟. 到现在也没接到贾家的只言片语，不容他不多想! “薛王贾史在两淮必有盐利，父亲可是阻了他们些财路” 林如海深深叹息，然后瞧着女儿重重点头! 林焰拍板:”我们即刻返回京城，您进宫当面请罪.” 这种时候，人家如果要诬陷，守扬州也毫无益处!不如博一把帝王的清醒! 且韩守诚很是雷厉风行，压根不与林如海对接，到任直接将各处盐课司案卷账务一封，就开始查账! 林焰搭档凤姐，开始抓紧督促家人收拾行囊! 贾敏虽然竭力维持情绪，但依旧难掩忧心忡忡，凤姐只捡着些诸如回京就好了的话安慰她.石氏日日也来陪伴贾敏，林焰依旧天天都跟着冯紫英师傅练功. 一日冯紫英悄悄对林焰道:”meimei不必忧心，我父亲说过，若不是林大人呕心沥血与两淮周旋，盐税哪能有今日之势.皇上必定是明白的.” 话虽没用，但甚是抚慰人心，林焰很感激. 只可惜，眼里容不得沙的皇上并不明白! 还未出发，东厂的宦官拿着圣上的旨意到达:即刻解押林如海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