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我们的世界冠军
五千米的高空。 透过舷窗，能够看到连绵起伏的汹涌云海。 偌大而空旷的机舱只坐着一个男人。 他戴着一副墨绿色边框的眼镜，面容清秀而俊朗，就是老人们口中常说的“男生女相”。光是根据外貌来判断，一般人会觉得他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实际上，这张娃娃脸很好的掩饰住了他的真实年龄。 一个商业精英模样的男人来到他面前，恭敬的开口道：“老板，虞姬小姐安排的表演赛，网络直播量突破了三千万……” 他从手中捧着的书本里仰起了白净的小脸，神色很是温和：“你跟在我身边多久呢？” 商业精英一怔：“两个多月了吧。”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商业精英的浑身神经不由自主的绷紧，虽然自己是这个男人最贴身的助理，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他—— 老板温润如玉的眉眼带着旧时文人的味道，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儒雅。 说实话，他实在是不像是商人，更像是文豪或者是古玩收藏家一类的人物。 他语气温和的微笑着继续往下说：“不管是直播人数还是银行存款，不管是三千万还是三千亿，数字本身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需要做的是告诉我数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两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下来，总共加起来的交谈恐怕也没有今天这么多。 商业精英用那种略带受宠若惊的口吻回答道：“这个数字超出了我们预估的峰值。” 再开口时他脸上的表情更温和了，口吻近乎温柔，简直就像情人之间的耳鬓絮语。“ “超出百分之一和超出百分之五十理论上都是超越预估峰值，但实际代表的意义是不同的！” 商业精英冷汗直冒，“超出了预估峰值的百分之四百！” 偌大的机舱里再度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没一会儿，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让机长调头，我们回江城。”他拿起手旁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咖啡：“还有通知刚才的助理明天不必来上班呢。” “当初我们让猎头把他从竞争对手公司挖过来时，签下的合同是如果我们主动向他提出解约的话，公司要赔偿他二十四个月的薪水。” 她跟了他这么多年，知道他从不做不划算的生意。 “但如果是他主动提出解约的话，我们只需要赔偿三个月。所以请你再忍耐两天吧。” 他自然相信她有一百种方法让那个助理在公司呆不下去。 一阵短暂的沉默，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仍旧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 “这样不太好吧？” 她忍不住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我懂了。” 亏她还自以为早已摸清了这个男人的秉性，没料到还是失策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赔偿一分钱。 “如果他问为什么？你就回答说是学费，他会理解的。”他脸上仍旧洋溢着温暖而美好的微笑，话锋一转道：“你最近的气色很好。” 她微微一笑道：“谢谢。” 他认真的端详着她的脸：“特别是你最近眼帘周围的皮肤比前两天更加要紧致而光滑了。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你简直比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女们还要紧！” “我一直都很紧。”她嘴角勾起一抹妩媚微笑，轻轻掀开短裙：“要来试一下么？” 他一脸认真的说：“我不喜欢谈正经事的时候有人和我开玩笑！” 她意兴阑珊的撇了撇嘴，扬起手来在眼帘周围划起圈圈，“是从小白鼠尿液里萃取的一种新型抗衰老的物质。” 他轻微的蹙起眉头：“口服吗？” “注射！”她扬起手又往眉角一指，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道：“替你安排！” 他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 阳光明媚。 秦总和江老板等一干众人蹲候在场馆外，互相困惑地面面相觑，小声嘀咕道：“怎么突然就来了？” 飞机从低空划过时，往江城体育馆笼罩下一块阴影。 他们知道，待会从其间走出来的男人就是笼罩着这座城市最大的阴影。 场馆内，舞台中央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了灰白色。 游戏进入了暂停。 杨大咪额上闪着晶莹的汗珠，对着镜头勉强地笑了笑：“非常的抱歉，服务器出了点儿故障，请大家稍等一下，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开始紧急抢修。” 全球各地大量观众的集体涌入，不单单让龙猫直播平台难以消化，就连比赛的服务器都达到了难以承载的地步。 观众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个不停。 选手席这边却异常的安静。 辛小付好奇的问：“现在游戏不是暂停了么？你们可以交流一下待会接下来怎么样打啊！” 白小白平静的回答：“为了公平起见，游戏暂停的时候，双方选手是不能进行交谈的。” 辛小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反正游戏现在暂停了，导播将全部的屏幕都用来播放网友的弹幕。 骤然间，整面整面的屏幕全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占满了。 辛小付看着排山倒海的弹幕量，不禁咋舌道：“这得多少人啊？” 殊不知，他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发送弹幕的人实在太多了，后台工作人员无奈之下只好关闭了普通玩家发送弹幕的通道，因此如今出现在屏幕上的弹幕全是经过实名认证的VIP用户。 弹幕内容也不断推陈出新，不单单只有中文独霸天下，还出现了很多其他国家的语言。 日本、法文、英语、韩国，甚至还有西班牙语和德语。 一条署名为Kaka的弹幕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杨大咪惊讶的捂住了嘴，眼中有波光闪动：“那个名字是……” 底下很快就有网友进行回应：世界第一锐雯卡卡！ 杨大咪立刻充当起翻译的职责：“卡卡说：大哥，看到你再一次的站在赛场上实在是太好了，希望能够在世界舞台上再一次和你交手，我等你！念你千万遍，你永远是我一辈子的对手、兄弟还有情人。” 观众席响起了一阵啧啧感慨的声音。 藏霄抬手掩面，从齿缝里恨恨地吐出这么一句：“这小子……” 队友们都听得出来，大哥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弹幕仍旧在继续。 网友A：你们还记得那场堪称史诗级的比赛吗？全世界最强的两位上单进行博弈，第一锐雯和第一瑞兹，剑与魔法的终极较量！ 网友B：记得，怎么不记得。梦之队在被破三路的情况下，大哥挺身而出拖住了对方两位核心输出，完成极限翻盘。老子当时还只是学生，去网吧柜台买五块钱的红河，给了老板十块钱，因为实在太兴奋了就说不用找了。唉哟，现在想起来那个心疼，当时我一天生活费才二十块啊。 网友C：妈的，这场比赛我还是和弟兄逃课到网吧看的！梦之队前期大劣势，都以为要输了，总之大家心情都不好。都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反正同宿舍的和隔壁上网的争了几句就吵起来了。十来号人啊，当场就在网吧大干了一架。哪料到梦之队到最后竟然峰回路转的翻盘了，哥几个架也不打了，一高兴，全都结伴去吃烧烤了。网吧老板在旁边看的都惊呆了！ 霎时间，整个屏幕全被这种充满回忆口吻的弹幕霸占了。 每个人都开始回忆，回忆起年少轻狂时干过的傻事，回忆起那样一个时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不敢轻易泄露心中的波澜，认为全情投入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日复一日面对机械一样的工作，甚至不愿意相信自己还是可以被感动的，不敢相信自己日渐麻木不仁的心还是可以被湿润。 再也没有因为一句话，不论是非对错，孤注一掷豁出去为你拼命的兄弟。 甚至不敢相信，你也曾对着电脑为几个小破孩来之不易的胜利而流下激动的泪水。 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逃课，一起受伤。 究竟有多久没有了？ 怀抱着干净而纯粹的信念为共同的目标努力奋斗，那种浑身热血沸腾，真正“活着”的感觉—— 巅峰之日的在线直播数据出炉之后，在业界内外引发了一场不亚于十级海啸的震荡。 各方的数据分析师为这场表演赛背后火爆的原因争执不下。 有人说，是因为比赛前期宣传到位。 也有人说，是因为藏霄被雪藏多年，久违露面，这是一次成功的“饥渴营销。” 那些雄才伟略的专家们偏偏忽略的这么一点—— 人的感情不是冰冷冷的数据可以计算涵盖的。 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一天的人才会懂。 只有那些真正经历过从青涩到沧桑的人才会懂。 ——喂，哥们，好久不见，最近工作还顺心么？ ——没事，就是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去看比赛？ ——里面有咱们以前最喜欢的那个世界冠军啊！ 杨大咪摘下眼镜，扬起手臂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脸上却挂着笑。 没有忘，原来你们并没有忘。 真好，还记得。 还记得你的，我的，我们的世界冠军。 还记得你和我，一起肩并肩走过的路。 还记得……后来遇见的人再也没有办法理解，那独一无二再也不会重来的第二次的，只属于你和我的那个时代。 我们共同的青春。 有一条不显眼的弹幕飘过，在屏幕上转眼即逝，就像石子淹没在茫茫大海中，并没有惊出任何的波澜。 但还是有人看到了，还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那句话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自己念念不忘的是他们登上世界之巅的那一年，直到今天才明白，真正让我念念不忘的，其实是那一年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