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龙的衣钵
死人的东西你他妈还留着做什么啊！ 围观的众人纷纷一怔，惊愕的面面相觑。 死人的……东西？ 于是大家伙在一瞬间明白过来大哥为什么会对一个看起来毫不值钱的小物什如此紧张了。 看来应该是猫的遗物啊！ 众人纷纷掉转过头望向冠军少年，目光中明显多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愤慨。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藏霄扶在窗台前，瞪圆双眼望着底下郁郁葱葱的绿色丛林，浑身疯狂地颤栗个不停，硬生生将铜制的窗沿捏出了凹槽。 程夕南卷起袖子，向前一步，灵龙和黄轩同时伸手阻拦。他横眉瞪了一眼，两人瞬间明白过来好兄弟的用意。 让程夕南来出手那小子最多是点皮外伤。 但如果以藏霄目前的状况，恐怕得闹出人命了。 可惜已经晚了。 混混帮的三人直觉一阵风从身边呼啸而过，等到他们惊恐莫名地仰起头望去时，藏霄已经扬起拳头猛扑而去。 但是那小子居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就连堵在门口围观群众都被这一拳惊人的气势所威慑住，站在最前排人遏制不住地纷纷直往后倒。 樱早瞳孔不断颤栗着，双腿无力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她常年在血雨腥风中征战，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拳的力道！ “姓瞄的，快闪啊！” 辛小付在惊恐大叫的同时，不自觉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暗自在心底叫苦不迭：混蛋，这下好了，看来真得下去和你作伴了！ 一阵万籁俱寂。 辛小付深深倒抽一口冷气，半眯着眼透过指缝张望而去，看到自己的小脸蛋依旧是如此英俊……也就松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藏霄及时收住步子，拳头稳稳地悬在了少年鼻梁的前半寸。 少年额前的刘海被震得扑扑乱飞。 围观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幸好大哥在关键时刻收手了，要不然那一拳打中鼻梁当真实打实的砸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豆粒大的冷汗从藏霄的发梢里滚落而下。 别人都以为他是后怕，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他雷霆万钧般挥拳而去的时候，完全没料到少年仍旧毫不胆怯仰着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就在那样避无可避四目相交的一刻，藏霄千真万确地看到了另外的一张脸。 那一瞬间的恍惚让藏霄下不了手。 哪怕他内心有声音在愤怒的声音咆哮，哪怕他知道自己看到的只是假象。 但就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就在众人纷纷议论刚才的形势有多险峻的时候，少年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泛起了淡淡的微笑。 在场的少年们都惊呆了，黄轩咋舌道：“这小子真不怕死……” 围观的众人也忍不住附和着点头。 “老子都吓尿了好吧！” 辛小付捂着扑通直跳的小心脏：“那小子根本已经死了，怕个毛啊！” 车鹏飞擦着额前的冷汗，一把将地上樱早搀扶而起。 直到这一刻樱早都显得有些惊魂未定，站不稳脚跟。 辛小付看在眼里，简直揪心到了极点。 樱早猛地一下昂起头来，对着沉默的少年呲牙咧嘴地从齿缝中崩出三个字：“王……八……蛋！” 辛小付欲哭无泪双手合十求饶道：“冤枉啊！樱早！绝对不是我不爱惜生命，都怪那混小子！” 少年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冰冻三尺。 他平静而小声的说：“不跪了吗？总算肯站起来了吗？” 藏霄俯下身去，双手紧紧地扶膝盖，不断有晶莹顺着他的面颊淌下，在下巴凝成刺眼发亮的一片。 不过这一次的并不是泪水，而是淋漓的大汗。 这样的语气…… 这样的眼神…… 怎么会那么像？ 白小白平静地继续往下说：“你还没回答我，留着一个死人的东西干嘛呢？” 藏霄猛喘着粗气，心力交瘁地偏过头去，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辛小付有气无力扬了扬手：“姓瞄的你够了啊！见好就收啊，非得逼死我吗？” 白小白完全置若罔闻，咄咄逼人地追问道：“难道是为了像刚才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求饶？” 藏霄红着眼从胸腔发出一声闷吼：“闭嘴。” “难道非得帮你扔了，你才肯站起来吗……” 说到最后，白小白脸上的微笑更灿烂了，对着面前的男人轻轻地吐出来三个字：“丧家犬！” 一阵寂静。 陈有才眼角的余光左右横扫一遍，见到不少同僚都邹起了眉头，立刻向前一步扯着嗓子怒骂道：“好小子，你不要仗着自己游戏打得好就可以目中无人到这种荒唐的程度！无论如何大哥都拿下过世界冠军，是我们中国的骄傲！你这样一口一个丧家犬的，我陈有才第一个就不能忍！” 人群中立刻有人不满地嚷嚷附和道：“还有这小子刚才一口一个死人！呵，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超越猫了吗？” “暂且不提游戏水平，这小子真的没有家教可言！大家不过是夸了他几句，这小子就嚣张跋扈成这样了，真让他拿下冠军那还得了？” 白小白平静地转过头望向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难道不是吗？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们跪在那里眼巴巴的哭，他就能回来吗？” 陈有才冷笑着回敬道：“臭小子，我不想多费唇舌就送给你一句话——刚才大哥就该一拳打死你！” 他的话立刻引得了身旁不少俱乐部经理的叫好。 白小白稍侧过身抬手将陈有才一指，平静地说：“刚才就是你哭着跪着求我赐给你们冠军吧？” 陈有才那一句“我是瞎了狗眼”还没来得及从嘴里吐出，没想到白小白又横手从他身边俱乐部经理们的脸上一张又一张划过，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 白小白一脸心如止水道：“刚才就是你们这些人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我赐给你们冠军吧？” 灭绝铿锵有力地回答道：“我没有！” 车鹏飞紧紧邹着眉，简直忧心到了极点：“小付到底要干嘛？难道真要开罪整个电竞圈吗？” 樱早表现的倒是异常平静，“我相信他。” 灭绝只觉得女儿的声音刺耳的很，回过头冷冷地瞟了良吉一眼，“这就是值得你赌上整个电竞生涯来维护的冠军少年？” 良吉抬手遮住了眼，脸上的表情略显疲惫而绝望。 难道……我真的看走眼了吗？ 有人大声吆喝道：“你小子是打算拿这件事讽刺我们吗？” “如果当时我们知道你是这样的德性，就算送十座冠军奖杯给我们都不要。师太说得真对，让你这样的败类拿下冠军才是中国电竞真正的耻辱！” 陈有才牙尖嘴利地回击道：“装吧，继续装吧！你小子千万别得意忘形了，我们能把你送到飘飘欲仙的云端，同样能让你摔下来。” “得意忘形？我真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好得意的！老实说，我看着你们跪在脚下真的没有一点儿感到飘飘然，只觉得……滑稽可笑。” 白小白脸上的表情非常的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这让那些俱乐部经理们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没等到他们发作，白小白缓声继续往下说：“还有你们挂在脸上的泪水，我愿意相信泪水是发自肺腑的，但正因如此，我才感到悲哀，说不出的悲哀。” 陈有才拍着胸膛痛心疾首道：“我也悲哀啊！我被自己瞎了眼而感到悲哀啊！” 围观的群众立刻响起一阵叫嚣的声音。 白小白略微茫然的环视了一圈，疲惫不堪地笑了笑：“你们口口声声要我赐给你们冠军，可是究竟什么时候《英雄联盟》成了一个人的游戏？” 灭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 白小白轻轻地合上了双眼，嘴角仍旧噙着哀恸莫名的笑：“什么时候我们中国需要哭着跪着哀求别人来恩赐我们冠军了？” 陈有才恶狠狠地反驳道，“你现在面前站着的就是世界冠军。” 白小白转过头看了藏霄一眼，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对啊，世界冠军啊！” 喧哗的人群渐渐沉寂下来。 他们都看得出了，少年眉眼间沉甸甸的悲哀实在不像是装得。 白小白抬起眼望向人群中的白胖大叔，“你当时不是在场馆发问为什么我们打不过韩国吗？” 良吉一愣，怔怔然的没有吭声。 “我来告诉你呀！” 一阵鸦雀无声。 白小白酝酿了一会儿，换上一脸不近人情冷冰冰的神色，用那种悄然而绝的声音开口道：“因为你们想要冠军想疯了，因为你们已经被功利心冲昏了脑袋！” “观众为什么会选手欢呼喝彩。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选手做到了寻常一般人所做不到的极限。” “这也是竞技最令人着魔的地方，当你一次又一次超越自己，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这场仗从你们把目标锁定在韩国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你们永远只能成为他们的影子在背后穷追不舍，你们永远不可能真正战胜他们。” “因为你们疯了，因为你们想要的一座冷冰冰的奖杯！” “如果只是为了金钱，如果只是为了荣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打败韩国，那么为什么非《英雄联盟》这款游戏不可了？” “告诉我，你们谁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款游戏？” 一阵哑口无言。 少年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句字犹如千钧一样震得在场每一个人耳膜发疼。 那些俱乐部经理们纷纷不自觉的握紧了拳。 灭绝眉眼间的情绪很复杂，哪怕不愿意承认，但她这次要站在他的那边。 这小子说得没错，现在的中国想要冠军想疯了。 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只知道要打仗，只知道不顾一切要赢下战役，可是已经没有谁还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而上路呢。 商业大佬们脸上的表情很震撼，他们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是出自一个高中生之口。 藏霄神色显得很是有些恍惚，小声沉吟了一句：“为什么……会喜欢？” 白小白眼中闪着怀念的光，脸上微笑的表情像是在回忆。 “路好黑，一点儿光都没有。” “但是遇到你小子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谁能想到像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往赛场一站居然会爆发出那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观众为你神乎其技的cao作如痴如醉——这是你的天赋。” “这就是你身上的光。哪怕这点光和眼下的黑暗拿来相较，只是微不足道的星星之火。” “但就是因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星星之火让人们慢慢愿意相信打游戏并不是不务正业——是你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我们热爱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藏霄的脊梁重重颤抖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望向那位干净漂亮的少年，瞳孔剧烈地颤栗个不停。 他不敢置信的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话？” 白小白视若无睹般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所以，小子你就放心的去踏上征途吧，带上那一盏微不足道的星星之火。驱逐前路的黑暗，带领身后的人追逐光明去吧！” “你负责保护好手中的光，我负责来保护你。” “能够为你保驾护航，我深感荣幸。” 藏霄怒不可遏的咆哮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白小白平静的回过头脸，眼中闪着温柔缱绻的光：“现在捧灯的人不在呢——” 说到一半，他冲着面前的男人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蜂拥而出：“他死了！他不会回来了！你跪在那里哭有用吗？” 藏霄摇摇晃晃的倒退了两步，双腿无力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直勾勾地盯着地板，目光空洞无神的小声喃喃自语道：“不……会回来了？” 白小白像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怆和愤慨，抬起手拼命揉着烧得通红的眼睛，泪水哗啦啦直往下掉，就像无助的小朋友一样，终于是忍无可忍的放声大哭。 “你看看啊，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他们变成什么样了？看看现在的中国电竞变成什么样了……看看我们真心热爱东西变成什么样了！” “比以前还要黑啊！” “可是你却跪下了！” “你怎么就允许自己跪下了？” 灭绝抬手掩嘴，眼圈悄然泛红起来。 不单单是她，其他人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气。 白小白冲上前去使劲把地上的男人拽了一把，可是实在是哭到没力气了，反倒是自己一屁股跌坐到地板上。 “起来啊！站起来啊！” “现在不是跪着的时候啊！” “现在该你站出来了啊！” “现在该让你来接过那盏微不足道的星星之火，带领他们去追逐永世的光明啊……” 少年哀恸莫名的痛哭声在静谧偌大的房间回荡个不停。 良吉缓慢无力的蹲下身子，将脑袋深深地埋进膝盖中，脊梁颤动个不停。 在这样万籁俱灰的寂静中，庄士禹沉默着从人群走出来，俯下身去伸出手将痛哭涕零的少年拉了一把。 “你错了啊，他留下的绝不是微不足道的星星之火啊——” 就在庄士禹把少年从地上拉起的一瞬间，辛小付和白小白再度交换了位置。 辛小付恍然如梦的昂起下巴望去，庄士禹已经从帽檐底下抬起那双烧得通红的眼仰视而来。 然后，他和他四目相较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辛小付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叫作小狼的男孩对自己投来的那一眼深情地凝视，还有他微笑着说出口的话：“是龙的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