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噩梦
是的，她不如她们，不如她们胆大，更不如她们冷血。 季小霜无法接受一条无辜鲜活的生命在她们的评头论足中变成活该、变成展现自己善良的工具。 这让她对裴家再一次失望透顶，一时也没了心情继续作画设计，简单洗漱后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萦绕的全是那几场血案。 她能够猜测到那位青年厨子应该是女服务生的恋人，青年最后之所以能够冲出去为女服务生报仇，她想，并不单纯是因为爱得深沉以至于不怕死，而是女服务生先做了些什么让青年感动至此。而女服务生究竟做了些什么让青年如此感动呢？ 季小霜来回过滤了一遍殷月四人零碎的话语，终于锁定在了女服务生勒索的那一大笔钱财上。 女服务生在被林盼羞辱逼迫时，她可以选择道歉、求饶甚至逃跑，然而她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劫持了林盼，目的只是为了那一大笔钱财，而这一笔钱财，季小霜大胆地推测并不是女服务生自己需要，而是男友青年厨子所需要的。 事后的审讯证明季小霜的猜测是正确的。青年厨子的父亲嗜赌欠下一大笔高利贷，因而青年厨子急需一大笔钱财来救命，女服务生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孤注一掷做出劫持勒索之事，为的是救男友，却没想到因此身亡。得知此事的男友出于感动出于愧疚出于悲恸，最终选择了以身犯法为女友报仇。 在这件事里，每一个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每一个人都犯了大大小小的错误。林盼不该那般嚣张侮辱人，女服务生不该心生歹念，青年厨子不该丧失理智只图一时报仇之快，陆敏不该因为与林盼的私人矛盾而出声挑拨。 最关键的是，保镖不该无视法纪擅自开枪杀人，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安全地救下主人林盼，因为很显然女服务生根本没有那个胆量真正伤人，就连在林盼脸上不小心划到的一条也是因为紧张手抖而导致。 在场的众人也有错，错在不该冷眼旁观林盼那样侮辱女服务生。但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一下林盼，或者为女服务生说句话，这一连串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 然而，这些不该都只是她的假设，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假设。 季小霜怀着沉重的心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过了好几个小时实在是太困双眼皮打架才陷入沉睡。 梦里，她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诡笑着与光头谷哥擦肩而过，并将手中的针管悄悄插入他的身体，最后消失在黑夜里。 梦里，她看见一个弯着腰跪在地上的女服务生在瑟瑟发抖，她看见一个趾高气昂的豪门千金在斥骂着什么，她看见女服务生在斥骂声中眼圈发红突然暴起用酒杯碎片制住千金，她看见女服务生被击毙时眼中空洞如灰的一缕绝望，她看见保镖浑身是火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她看见青年厨子赤红着眼眶在仰头狂笑，她看见嚣张千金的眼里最终被燃烧的火苗逼出了一丝恐惧…… 最后，她看见女服务生捂着肚子从血泊中站了起来，缓缓地向她走了过来，带着温婉哀求的笑意。 她听见，女服务生开口说了一句：“救救我的孩子！” 季小霜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淋漓的汗意，在这开着暖气的屋子里，她竟冻得浑身发抖。 “救救我的孩子！” …… 耳边不停地萦绕着这句凄厉的话语，季小霜的第一反应是捂住耳朵，然而那话语又在脑海中响起，怎么也屏蔽不掉。 季小霜挣扎了一会儿，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梦境是真实的，不愿意相信女服务生肚子里有一个孩子，不愿意这场惨剧中再添一条无辜的性命。 然而，相信与不相信，脑海中的那句话仿佛在不断复读，季小霜顿时头大如斗像要炸开一样。 在困难不知所以的时候，季小霜唯一的选择，是打电话给三叔。 好在裴泽素来觉浅，及时醒来接了电话，听着小丫头声音颤抖地讲述噩梦里的惨剧，裴泽心疼得不行，忙一边在电话里安抚小丫头梦都是相反的，一边起床换好衣服驾车去往裴家。 一路上，裴泽都不停地跟小丫头聊天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试图调动她的情绪让她从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聊天的同时，裴泽发短信吩咐人去调查惨剧的前前后后，包括女服务生肚子里是否真的有一个孩子。 知道大哥这两天在出差，二哥这两天也在外逍遥，裴泽到了裴家便没有惊动别人，直接到了小丫头的房门外，两人这时还在通话，裴泽便没有敲门，只轻声道了一句：“丫头，我到你房门口了。”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小丫头怯怯的声音，噔噔蹬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门很快被打开，怀里投进了一个柔软的身子，裴泽伸手毫不费力地抱起，大步走了进去，顺手关上房门。 将小丫头放到卧室床上躺着，盖好被子，裴泽才在床边坐下了，眼神幽深地看着小丫头有些苍白的小圆脸，伸手轻轻摩挲了下小丫头带些婴儿肥的脸蛋，费了好些力气才克制住想要吻下去的念头。 裴泽醇厚的声音带了些嘶哑道：“三叔已经让人查过女服务生的验尸报告，并没有任何怀孕或是流产迹象，说明这只是一场噩梦。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真的吗？”季小霜有些不敢确信，迟疑道：“那为什么她会托梦给我？” “托梦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事，不过是人们用来安慰自己的谎言罢了。其实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你心里认为女服务生可怜，梦里便将她想得更可怜，这才有了这种噩梦出现。实际上，她虽然死得可怜，却是在为自己不理智的犯法行为付出代价，只不过这代价看起来严重了些。” 季小霜听了有些默然，是啊，死，不就是对一个人而言最严重的代价吗？也正因此，她才有些耿耿于怀放不下。